沈家大厅中顿时无一丝声响,过了许久齐公子的筷子掉到了地上,很清晰的一声。他的脸顿时成了猪肝色,在国公爷面前仪态失常他会不会不开心。听说国公爷还是靖安侯府二爷的时候,就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齐公子瞬间冷汗流了下来,也不敢擦拭。
君骞的酒杯尴尬的顿在半空中,现在已经确定无疑,这个女子必定是沈苾芃无疑。
沈苾芃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但是为了腹中的孩儿,她定是滴酒不沾的随即福了福道:“小女子却身子不舒服,还请过国公爷恕罪,小女子告退!”
她是真的不舒服,最近一点儿胃口也没有,却也不敢叫了人过来给她诊脉。她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她怀了身孕,她只想把这个孩子偷偷生下来,然后过自己的生活。她再也不想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由混在一起了。
君骞的凤眸中闪烁着几点星光,倏忽而去,将手中的酒杯凑到薄凉的唇边仰头灌了下去。
“你们继续喝……本侯爷国事繁忙不陪着你们了!”君骞唇角的微笑很是危险,却将一群人吓出了一身冷汗。
沈苾珺暗道爹爹究竟收了一个什么样的义女啊?她当自己什么啊?公主?还是尊贵的皇后?现如今倒好,得罪了国公爷,沈家等着倒霉吧。
但是世事并没有朝着沈苾珺所想的那样发生或者运行,沈家得罪了君骞,非但没有受到惩罚反而几天后接到了德隆帝一纸诏书。赐封沈苾芃这个莫名其妙的沈长卿的义女为郡主,即日起参加宫中宴会。
沈长卿摆了香案带着沈苾芃接了诏书后,很长时间陷入了怔忪。不多时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了后花园钟离墨的住所。
钟离墨接过诏书前前后后看了一遍,唇角微冷:“德隆帝难不成真的如此不着调吗?”
沈长卿缓缓坐在了椅子上,早知道德隆一朝如此荒谬,他还不如留在边地来得更加舒心一些。
“这简直是乱弹琴,一般册封郡主的人家都是王侯之家。德隆帝这样做不知所为何?”
钟离墨沉吟道:“这几日我派了可靠的人出去打听,册封大臣家女儿为郡主的也不光沈家一家。当今圣上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大概是想看看沈兄新认的义女是个什么样子而已。”
沈长卿一愣:“这莫非就是理由?”
“这就是理由,只有册封了品级的夫人,或者册封了的郡主翁主才能在宫中久长的停留。”钟离墨的手指狠狠握在了一起,“沈兄你近来在京城中呼声颇高,如今芃儿这样的身份自是能引起德隆帝的兴趣。坊间传闻,前些日子太常寺卿家的小女儿被德隆帝册封了郡主召进宫中,当夜便没有回来,第二天竟然封了从七品荣嫔。所以德隆帝想看看沈兄你如此高雅的一个人不知道会收了一个什么样的义女,这样册封自是仅仅因为他好奇而已。”
啪的一声!沈长卿狠狠一掌拍在了桌子上,他之前也听闻了德隆帝的荒淫无耻,只是没想到这样的荒淫无耻竟然落到了自己的头上。
“爹!义父!我决定进宫去!”沈苾芃突然想到了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钟离墨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忙道:“现如今不可!”
“爹。有何不可?”沈苾芃顿了顿,“娘亲被关在宫中,我若是能有机会进去倒也可以查探一番。”
沈长卿听闻断然拒绝:“我也觉得不妥,姑且不说你一个弱女子进宫哪里有那样的本事探查深宫?再者说来九重宫阙你一个人哪里能找到的那些秘辛。现如今的德隆帝残暴无道,若是不小心惹恼了他。岂不是有杀身之祸。”
钟离墨叹了口气:“芃儿,爹知道你救母心切,可是在你欧阳大哥没有安排好一切的情形下你是断然不能轻举妄动的?知道吗?”
“欧阳大哥?”沈苾芃一愣,她随着爹进了京城,一路上并没有和欧阳大哥取得联系,难不成……
她看向了两位老人,恍然。
“芃儿。我和你义父一直瞒着你,”钟离墨叹了口气,自己说露了嘴已然瞒不下去了,缓缓道,“其实这一路上欧阳云阔早已经将一切打点妥当。”
沈长卿接过话头道:“其实我在进京之前欧阳云阔就已经见过我一面了,他安排了筠儿去了海外的孤岛接一个重要的人回来。还特地嘱咐我们这边不要轻举妄动。现如今正直的大臣多对德隆帝显露不满。而朝中小人当道,更是肆无忌惮,朝纲已经败坏至此实属扶不起的阿斗。”
“欧阳大哥也在京城吗?”
“是的,只是欧阳大哥害怕你担心所以没有告诉你这些,”钟离墨缓缓苦笑道。“芃儿,这样的纷乱终究是会有一个了结的。现如今朝中大臣大多很忌惮靖国公,所以你欧阳大哥正想法子如何能将君骞这个人压制住。”
沈苾芃越听越是心惊,他们这些人一个个秘谋的可是谋权篡位的事情啊!义父沈长卿虽然为人孤傲但是与礼法方面最是看中的,这样的摸权篡位怎么可能他也参与了呢?
“爹,义父,你们一定还有事情瞒着我,”沈苾芃眼神定定看着他们二人。
沈长卿同钟离墨交换了一下眼神道:“是的,但是这个秘密芃儿你最好还是不要知道。”
沈苾芃实在受够了这样被像傻子一样保护起来的尴尬境地,她突然鼓足了勇气凄然道:“爹,义父不要再瞒着我了,我其实已然猜测到了你们的计划。”
钟离墨和沈长卿同时脸色微窘,他们心头苦楚至极,其实这样骗她也实在是事出无奈。
“芃儿……”钟离墨的苦涩溢满了脸颊,他既不愿意这样对待自己的女儿,可是无论于国于家这样的法子是最好的法子。
“你要原谅爹,原谅你义父!”
“你们准备要利用我对付君骞是吗?”沈苾芃冷冷抬头,清亮的眸子直直盯视着面前自己两个最亲近的亲人。
沈苾芃的发问换来一阵沉默,钟离墨缓缓道:“是的芃儿,原谅爹。我们很多人一直都在谋划,可是君骞的防护实在太严密了。这个世界上能找到他身上的唯一一点的缝隙便是你,也是他致命的一个软肋。”
沈苾芃突然觉得想要笑出来,可是溢出来的满满都是苦涩。她几乎带着自言自语:“欧阳大哥那么样聪明的一个人,暗门的势力也是不容小视的,怎么可能让影门的人一天到晚骚扰沈府?这样做无非就是让君骞知道我在沈府!而且义父认了我为义女,像义父这样清高的人怎么会为了这样的俗事大摆筵席,弄得整个京城都知道我是您的义女。义父明明知道德隆帝喜欢猎奇猎艳还要将这个消息放出去无非就是让我进宫。”
沈长卿的脸色越来越苍白,钟离墨嘶哑着声音道:“芃儿不可无礼!”
“钟离老弟让她说下去!”沈长卿缓缓道。
沈苾芃笑了笑:“你们一定知道我进宫决计不会有事,因为那个人绝不会让我受一丁点儿伤害。待我在宫中混熟了些,你们便会让德隆帝知晓我本来的容貌,德隆帝好色,小女子虽然无倾城倾国之色。可是定能入得了德隆帝法眼。到那时君骞的软肋便会被碰触,同德隆帝翻脸,那个时候德隆帝失去了君骞的庇佑便会被推翻……“
沈长卿同钟离墨两人同时一愣,这丫头果真冰雪聪明瞒不过她,处处分析俱是他们近来所实施的计划。竟然分毫不差。
沈苾芃垂下了头,唇角间不自然涌现出一抹冷笑:“爹,义父,只是不知道将女儿也搭进去的这番谋划之后,会是你们谁能坐上九五之尊呢?欧阳大哥还是楚大哥还是你们……”
“芃儿!放肆!!”钟离墨猛地震怒,可是看着她绝望的眸子却是心中一痛,两只手颤抖着。缓缓转过身去不愿再看她。
沈苾芃这一番话倒是解气得很,她从没想过自己会被作为一枚棋子摆在这盘棋局的重要位置上。而将她当棋子的人竟然是自己最敬重最亲近的人,一时间她觉得好绝望。从自己离开欧阳大哥将爹从君骞手中带走时,他们原来就开始谋划这一盘棋局。她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们说的哪句是真的,哪句又是假的?
“芃儿!”琉璃屏风后面转出了一个人影。
沈苾芃猛的踉跄着后退了几步,竟然是欧阳云阔还有……她差点儿惊叫出来。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眸。
欧阳云阔身后缓缓走过来一袭玄色纱衫的九殿下慕容珣,脸色凄楚无比的正君公主,还有……向来喜欢银色衣衫的君謇并身后站着垂下头不看向沈苾芃的平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沈苾芃捂着唇又后退了几步,显然这一盘棋已经远远超出了沈苾芃的想象力。
战死在疆场的君謇复活了,传闻被烧死在湖心小筑的九殿下复活了。而她刚才还敢说皇帝的位置是欧阳大哥坐的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如果他们这些人下的棋能赢回一局的话,那么站在她面前的九殿下便是未来的九五之尊。
她真的看不明白了,所有的人都嚷嚷着对她好,所有的人都说要保护她不要让她受伤,到头来却只有那个她恨得要死的君骞对她是真心相待。
她真的看不明白了……她的欧阳大哥也将她打造成了一枚最精致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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