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的人虽然品性不同,心性抑或不同,但都有一个共同的特质,那便是怎一个倔强了得。一旦做出了决定,有时候执着成了执拗。
沈苾芃作为沈家人当然知道,哥哥的这个决定一旦做了出来,绝不会更改。只是她还是惋惜,哥哥的才情虽然不是拔尖儿的,但是那种行文之间的踏实感,却是无人能比。他虽然不会华丽,也不会铺陈,但是他却是踏实的。
“哥哥,答应我,”沈苾芃抬眸恳求道,“答应我,一定一定要振作起来!”
沈筠黑色的眸子中晕染出了一抹温柔,重重的点了点头。
看到沈苾芃从院落中出来,平安忙将帘子掀了起来。沈苾芃望了一眼,诧异地问道:“世子爷回去了?”
“回姨少奶奶的话,世子爷有事先走了。”
沈苾芃心头一沉,最近君謇的应酬确实多了一些,难不成……她甩了甩头。最近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还是平淡度日为好。
她坐进了车里,平安驾着车绕过繁华街市回到了冷冷清清却又高大肃穆的王府中。
到了边门,乘了府内行走的小油车,直直向半月汀走去。路过安惠夫人的映心阁,突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跪在了院门前冰冷的青石地板上。
那跪着的丫头穿着洗的发白的石青罗坎儿,藕色百褶裙,刀裁鬓角,蓬松刘海下眉目如画。此时却直直跪在那里,即便如此却还是稍稍昂着头。
沈苾芃的油车缓缓经过那丫头的身边。
“停一下!!”沈苾芃的语气很是急促,一边走着的郁夏早已经几步奔到了那丫头身边,跪了下来,抱着她的肩。
“云烟姐姐是你吗?你怎么会在这里?”郁夏没想到竟然是临安沈夫人身边的大丫头云烟。
此时她脸色苍白,眼神因为着太多的悲苦显得有些怔忪。突然反应了过来,猛地抱着郁夏喜极而泣。
沈苾芃从车里面钻了出来,几步走了过去,一把将云烟扶了起来。
“云烟?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家倒了,家里的丫鬟们具是被变卖到各处,自己这一路上吃了不少的苦,没想到最后被卖到了靖安侯府。一时间,纵然有千言万语要说,可是话头真的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来。
映心阁的门打开了,安阳郡主在一干婆子仆从的簇拥下,缓缓走了出来。看到沈苾芃后,她微微一愣,扫了一眼被沈苾芃扶起来的云烟,脸色似冬季的冰湖沉了下去。
“不长进的东西,谁让你站起来的?”安阳郡主冷喝了一声。
一阵凄苦闪过了云烟的脸庞,她缓缓跪了下来:“奴婢知错了,郡主消消气,奴婢给郡主赔不是了。”
“哼!亏得你也是沈家书香门第出来的,礼仪尊卑全然不放在眼里,怪不得……”安阳郡主淡淡扫了一眼沈苾芃,冷哼了一声。
沈苾芃顿时明白了,安阳郡主不知道从哪里将沈家以前的丫鬟买了来,借故羞辱她。
“给我掌嘴!”安阳郡主看着沈苾芃的脸色,今儿个倒是也巧的很。她这几日几次三番想要去看九殿下都吃了闭门羹,全然是拜这个女人所赐。心头的恨意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
身边的婆子们走上前去,左右开弓,响亮的耳光一记记扇在云烟的脸上,分外触目惊心。所过之处,娇嫩的脸早已经面目全非。
郁夏在沈家的时候就与云烟交往亲厚,此时看到她受这番虐待,心中更是不忍。迈出几步,刚要上前,却被沈苾芃凌厉的眼神逼了回去。
“小姐……”她脸上写满了恳求。
沈苾芃却是无动于衷,缓缓转过身背对着安阳郡主笑道:“郡主忙着教训丫头吧,我失陪了。”
郁夏眼中隐隐闪出泪光,但也无法只得跟在沈苾芃的身后离去。
主仆一行在半月汀的月门边下了车,距离梅亭还有一些距离。郁夏跟在沈苾芃身边,默不作声。踢着脚下的枯草,轻轻浅浅。
“你心中怨我对不对?”沈苾芃轻轻吐出一口气。
郁夏躬身道:“奴婢不敢!”
沈苾芃停下了脚步,看着这个一直跟在自己身边毫无半分怨言的安静丫头,心头一软。沉沉叹了口气,伸出手抚上了梅枝。
“云烟与我有恩,虽然在沈夫人身边,但是彼此反而没有生分了。刚才看到她受此凌辱,我心里……也不好过。只是郁夏你想过没有?”
她注视着郁夏的泪眼:“安阳郡主为什么要折磨云烟,那是因为她是沈家人。这样打几天出出气也就罢了。可是若知道了云烟是我们的好姐妹,加在她身上的折磨怕是会更多。”
郁夏的眼眸中多了几分了然。
“刚才你也见识了的,若是我们不走,当面去求情,以安阳郡主的飞扬跋扈怕是将云烟打死了也是有可能的。不如我们选择淡然漠视,她倒是打到后来肯定觉得无趣,也就罢了。”
“小姐……”郁夏脸色一红,“奴婢该死,奴婢误会小姐了。”
“呵呵!傻丫头!现如今想救云烟只有一条办法,”沈苾芃微眯着眼,突然想起了什么,忙嘱咐道:“你回去后管着润春些,她最是个性子烈的,指不定知道这件事后要闹出什么来。还有以后不管看到安阳郡主对云烟做什么说什么,我们一概形同陌路即可。”
“小姐?”郁夏不明白。
“你容我慢慢想想,”沈苾芃知道现如今这又是一件缠手的事情,“不过切记着我刚才说的一点,万万不可表达出对云烟的好来,这样反而更害了她。”
郁夏冰雪聪明,哪里不知道这其中的关节。主仆两人匆匆回到了梅亭,并没有发现躲在梅林边际的一抹粉色纱衫和那抹怨毒的眼神。
“小姐回来了,”润春忙端了洗脸水过来,沈苾芃净了面,草草吃了点儿饭菜便放下了筷子。
“咦?环碧呢?”
“这丫头又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润春大大咧咧的应道。
沈苾芃脸色微露一丝歉意,最近沈家出了不少的事儿,对这个沉默的环碧到少了些关心,又吩咐郁夏将饭菜留了一份儿给环碧。
夜色沉下来后,她屏退了所有的人,拿出那本古籍翻看起来。云烟苍白的脸不停的映现在淡黄色的纸上,她的唇抿成了一条细细的直线,看着突兀的灯花在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