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过青铜巨门,入目而来的便是一片无际的花海,仿若人间仙境般,彩蝶纷飞,青鸟翱空。
这一个个欢快的精灵,在这无际的花海中穿梭往来,处处充满了一股自由与奔放。
阵阵幽香环绕其中,挑逗着味蕾,直至沁人心脾,让殷离这一路而来的疲惫感顿时消散。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道兄,又见面了。”
走过这一段长长的花海,不远处伫立着一座小亭子,内有两道人影正在煮酒论道。
见着殷离走来,其中一位玄服男子站起身来,远远的行了一记道礼,大笑着说道。
整了整上下衣襟,殷离也没有丝毫的意外,揖手回了一礼,低声的回道。
“自玉阳一别,已有数月未见,唐府君还是风采依旧啊。”
亭子中的玄服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那玉阳府城隍,唐皋。
数个月的时间未见,唐皋虽然失去了玉阳府城隍的尊位,但却若无事人一般,修为不见丝毫堕落,反而还更加精进了几分。
打过招呼之后,殷离将好奇的目光投向亭内另外一人,见那人同样含笑以对,其着白衫覆身,背负长剑,显然也是一名同道中人。
瞧见殷离好奇的眼神,唐皋拍了声手掌,道了句失礼,随后开口介绍道。
“殷道兄,此乃陈九尘道兄,来自日月剑宫,因与章唐府尊有旧,故此逗留此地。”
“日月剑宫?陈九尘?”听着唐皋的介绍,殷离眼神微凝,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实在太熟悉了。
见唐皋还想介绍殷离的身份,陈九尘伸手示意了一翻,随后站起身来,手掐了一道礼,揖声道。
“唐府君小觑九尘乎?虽出山时短,但玉虚七公子的名声,我还是听闻过的。”
“一剑光耀玉阳府,斩尽天下狐狸仙,殷道兄真我辈楷模也。”
不知是真敬佩还是假客气,陈九尘的表面态度显然很客气,但眼神中却丝毫没有起伏,彷佛与陌生人说话一般,平淡如水。
虽然心中略微别扭,但殷离面色上却没有半点体现,口中道了声不敢,假意有些疑惑的问道。
“陈道兄既出自日月剑宫,却不知是昊阳一脉,还是揽月一脉?”
脸上的笑容依然不减,陈九尘微抬起了左边的袖口,上面刺刻着一轮浩浩大日,吸睛不已。
“果然。”见了这轮昊日,殷离心中再无半点犹疑,马上便确定了陈九尘的身份,日月剑宫的天之骄子,未来大成国千年来最年轻的真人。
大成国境内除了玉虚这座大山之外,还有无数的修仙门派,武道势力,而这其中最出色的几个,被人们尊称为三宫七殿十二家。
而这日月剑宫,就属于三宫之一,是一个纯粹的剑修门派,虽然门人弟子不多,但实力却是仅仅次于玉虚山的,绝对不容小觑。
至于这陈九尘,那简直就是个神话了,他少年时曾不幸坠入山谷,可不但没有丝毫危险,反而还得到了一柄绝世宝剑,陈九尘将其命名为九尘。
凭着这一把宝剑,陈九尘成功拜入了日月剑宫,并一跃成为了剑宫宫主的关门弟子,得授剑宫的无上传承。
可这还不算完,仅仅只过了十数年时间,陈九尘第一次下山时,又碰到了西凰山的公主,也不知怎地,两人就这么给好上了,竟然还把亲都给定了,也不知当时西凰山到底是怎么想的。
在殷离的前世中,陈九尘可谓是一路顺风顺水,出生名门,家有娇妻,修为盖世,相貌堂堂,彷佛连上天都眷顾他一般。
就是这么个有名的人物,殷离可谓是想忘记他都难,更别说师父云霄子还天天拿他和自己做比较了。
想到这里,殷离心中也颇有几分怨念,前世因为陈九尘的存在,自己可没少被师父教训。
“西凰山?公主?”脑海中闪过这段段记忆,殷离又突然跳出了一个想法,西凰山与那溟沧,好像是世代仇敌啊?
一想到这里,殷离急速回阅起了脑中记忆,不过短短一瞬,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顿时便有些诡异的笑了起来。
“咳咳...”
此时却没有人知道殷离的想法,唐皋见殷离的目光一直挂在陈九尘的身上,最后还笑的那么诡异了起来,神色也很尴尬,还以为两人有什么仇怨一般,随即赶紧端起了茶杯,开口说道。
“殷道兄远道而来,想必路途艰辛了,来,尝尝我这里的淡井茶,也好解解疲泛。”
耳畔听着唐皋的声音,殷离顿时就反应了过来,脸上闪了一丝干笑,随即也端起了茶杯,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失态。
不过陈九尘到是坦然自若,也没半分介意,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之后,轻声开口道。
“殷道兄不在玉虚纳福,反而能为了天下苍生,踏足红尘是非之地,真乃高性也。”
“道兄说笑了,殷某此番下山纯属私事,但路见妖孽横行,若不拨剑相向,岂非人子乎?”
坦然的接受了陈九尘的恭维,殷离一脸正色的望着陈九尘,彷佛在说你夸的我很舒服一样。
可别人不知道殷离,一旁的唐皋还能不知道嘛,但毕竟是一条船上的人,唐皋也不敢揭穿,只好憋着一张脸,在一傍默默的讪和着。
眼角抽了一抽,陈九尘暗吸了一口气,强忍住心中的恶心,继续沿着这个话题说道。
“道兄高义,陈某自然自愧不如,有道兄楷模在前,陈某也不敢不竭力而为,但眼下有一难关,非某一力所能担之,故此想来邀道兄连手。”
“哦?”殷离连章唐城门都没有进去,自然不会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神情疑惑的看向唐皋。
但唐皋此时脸上也不好看,阴阴沉沉的,彷佛这件事刺疼了他的心灵般。
不过也是,前脚玉阳刚刚出事,好不容易才甩掉了责任,谋了个章唐的差事,可这还没坐热屁股,祸事又找上门来了。
“唉,说来话长,唐某也不过刚来章唐不久,都未曾了解清楚情况,可这又给出了邪祟作乱的事情...”
“邪祟?”殷离眼神一凝,手中道诀瞬间掐起,灵台中的神识一散而开,堂而皇之的探查起了整座章唐城,毫无半点收敛。
陈九尘见此动静,虽然也有几分岔怒,但他又能清楚感觉到殷离的急迫,口中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能是低头喝茶,装作不闻窗外事。
暗地撇见陈九尘的动作,殷离心中微微一喜,果然如传闻一般,陈九尘一生只看重两样东西,一个是自己的剑,一个是天下的苍生。
不过这样才最好不过,只要清楚了一个人的欲望,那么接下来的计划中,能使用的方法,可就太多了。
... ...
章唐城,良院。
章唐城做为沧洲的腹地,其繁华程度远非边陲玉阳所能比拟的,甚至两者大小都有百倍之差。
与玉阳不同,章唐城是以院为划分,整座城池共有上百院,一院之大小甚至都能比拟玉阳。
而良院,就是章唐城中最著名的几个院之一了。
无他,因为它们是贫民院,脏,乱,差,这些都是它们的代名词。
这里汇集了各种三教九流的人,他们大多好吃懒做,惹事生非,但这正是贫民院的特色,平时也不会有什么人愿意来管他们。
但今天,这里却突然热闹了起来,因为打更人的死,彷佛良院更著名起来了。
一队队的衙役,明晃晃的刀剑,令平日里嘈杂不已的街道,顿时便安静了下来。
“强子哥,你说这老王啥身份哪,生前没人理会,反而死了倒引起这么大的动静了。”
“嘘,你小子小声点,没看见那孙癫子也在嘛,我可不想再进去了。”
围观的人群中,小声的议论一直都没有停止,毕竟难得看到这样的场面,众人都很好奇。
衙役们驱散了一阵,见没有效果,索性也不强求了,任人围观了起来。
“孙哥,那小子什么都不清楚,简直就是一问三不知。”
一处简陋的茂房前,两名衙役逮着个面容怯懦的青年,正在那问东问西的。
只可惜,那怯弱青年半句撇不出一个屁来,大半天的时间,什么都不说不清楚。
孙姓汉子也无奈,示意衙役把刀剑放下,省得吓着那怯懦青年,亲自上前问道。
“王小哥,你不要害怕,我们只是问问你父亲的情况,你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就行了。”
“大...大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我爹他每天就只是逗逗鸟,打打更,没有仇人的,也没有犯事的,大人...我...我不知道的。”
瞧见孙姓汉子大步走来,怯懦青年更加腿软,一把吓的瘫了下去,眼泪鼻涕一把把的。
无奈的张了张嘴,孙姓大汉也无他法,只好擦了擦手掌上的水渍,面有不甘的转头走去,示意衙役们撤退。
待到这官差一走,围观的人门顿时就放松了下来,纷纷上前又围住了怯懦青年,七嘴八舌的拉着他问。
没了衙役的庇护,怯懦青年缩了缩脖子,嘴中一边喊着不知道,一边奋力想逃出人群。
但却根本没有人察觉到,怯懦青年的眼睛,彷佛突然看不到眼珠了,只空留一片纯白的眼仁。
......
来的威风,却走的憋屈,孙姓汉子一路上都沉着个头,衙役们也不敢上前去凑他的眉头,气氛低沉到了极点。
“孙大哥,照我说,我们章唐城每天都要死那么多人,只要不是死的那些权贵,谁又会在乎呢?”
一走出良院,衙役中终于有人忍不住了,开口询问孙姓大汉道。
撇了一眼那衙役,孙姓大汉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他们这些衙役平时看着威风,又吃着皇粮,不知道有多少羡慕。
但是又有谁能知道,他们不过也只是权贵的走狗罢了,最重要的职责,就是保护那些权贵,至于维护治安,抓捕犯人,顺带的罢了。
“你以为我想?这件事情是府尊大人亲自下令严查的,听说还有上面的贵人过问,我们要是不尽力,那这身衣服还要不要穿了?”
低声训斥了一句,孙姓大汉觉得自己对他们实在太包容了,现在办这点事情都抱怨连连。
不过如今的当务之急是破案,孙姓大汉也没心思继续教育他们了,于是接着开口道。
“从今天开始,我们西城区这二十几个院,每天都要有人巡逻,你传话给那些帮派痞子,叫他们都给我安分点,否则别怪我不留情面。”
眼神中闪过一丝厉色,孙姓大汉虽然读书不多,但也知道乱世当用重典的道理,此时若不做出点成绩来,恐怕这捕头的位子都保不住了。
而那衙役一听这话,虽然面有苦色,但也不敢反驳,恭恭敬敬的拱手称是,心中却在想着怎么去碰一碰那些帮派,搞点银子花花。
这大队人马沉头走过街道,却一点也没有发现不远处的酒楼中,正有两双眼睛望着这边,特别是望着那孙姓捕头。
“殷道兄,你也看出来了吧,他身上,有魔气。”
酒楼中,最顶层的窗扇前,有两道人影对坐而饮,正是殷离与那陈九尘。
眼眸中划过道道清光,玄奥的气息飘溢而出,殷离盯着孙姓大汉远去的背影,淡然的开口回道。
“只是区区魔傀的气息罢了,如此小事,竟值得陈道兄如此重视?”
彷佛有些不解,殷离收回目光之后,静静的看着陈九尘,想听他说出个所以然来。
“区区魔傀?”陈九尘的眼神突然锐利起来,紧紧的盯着殷离,与他无声对视着。
良久,陈九尘彷佛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了,端起桌上的浊酒,开口解答道。
“道兄见谅,九尘有些失态了。但殷道兄出身玉虚,应该也知道,只要有魔傀现世,这背后就必定存在一尊真魔,若不极时除去,后患无穷啊。”
放下手中那一口未喝的浊酒,陈九尘直勾勾盯着殷离的眼神,彷佛想要他立刻表态一般。
无声的轻笑起来,殷离从须弥纳戒中取出了一块玉佩,缓缓移到了陈九尘的面前,开口说道。
“这是一块凰血玉,乃玉虚先辈斩妖凰所得,它有辨感魔血之效,只要那魔头出现在百里之内,其玉便会炙热难耐。”
听到这里,陈九尘瞬间眼冒精光的盯着玉佩,看着上面那有些简陋的花纹,此时却格外顺眼。
移开手指,殷离淡然的看向了窗外,彷佛自言自语般:“凡玉虚弟子,遇恶妖不斩者,闭三月静关,遇乱魔不除者...居三月雷台。
耳畔传来这故作轻松的话语,陈九尘立刻就知道自己误会了殷离,面色也有些尴尬,不过他到底是性情豁达,举起身前酒杯,便要谢罪道歉。
瞧见陈九尘收起了玉佩,殷离眼眸中波动一下,但还是故作不喜,只看着窗外,彷佛不接受他的道歉一般。
无奈,陈九尘只好自己一饮而尽,随后站起了身来,对着殷离行了一道礼之后,面色坚定的向着酒楼外走去。
而此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却令他身形一顿,眼神复杂。
“陈兄,魔头狡诈,若不能力敌,当来此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