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机在傅恩奇的操作下,仅仅飞行了一分多钟,他想降低高度,但是没有反应。傅恩奇检查着仪表,突然发火,一巴掌拍在操纵杆上。
“你发什么神经?”沈冰晴没好气地咕哝着。
“告诉你两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傅恩奇呼吸粗重。伸出左手按住左腰上不住渗血的枪伤:“这架直升机的外副油箱好像有了破损,十有八九是刚才范文程打破的。”
“那应该有备用油箱吧。”沈冰晴紧张地站了起来。
“外副油箱就是备用油箱。”傅恩奇清了清嗓子:“机内油箱才是主油箱。但我不得不说,根据油箱压力值判断,机内油箱的油量靠近红线……”
沈冰晴满心烦躁地在狭小的机舱内来回踱步:“你什么意思,直说。”
“意思就是油箱见底,十分钟内没有燃料补充的话,咱就等着坠毁吧。”
“哪怕只有一分钟,也足够你迫降了吧!”沈冰晴忍不住颐指气使:“还愣着做什么,瞧你浪费的这时间!”
傅恩奇再次将直升机改为自动飞行模式,他闭上眼睛吁了口气,腰间的疼痛让他心脏悸动,十分难受:“和我发牢骚一点用也没有。我还得告诉你第二个坏消息。这架直升机四片合金旋翼的轴承似乎也出了故障。”
沈冰晴双手一摊:“你为什么不拣重要的说?”
“我以为你懂的。”傅恩奇也开始不耐烦起来:“难道我说得还不够清楚?既然轴承出了问题,那么旋翼的一部分功能就会失去,你知道都有哪些飞行功能?自由上升和下降,最重要的是原地悬停……我现在要告诉你,这降直升机旋翼无法下降,除非燃油耗尽,发动机停止转动,然后坠落,就这么简单。”
沈冰晴难以置信地睁大了丹凤眼:“换句话说……我们得一直飞下去?”
“一点没错。”傅恩奇撇了撇嘴。“当然,我们也可以悬停。”
“你说还有一个好消息?”
“嗯。是的。”傅恩奇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我可以冒险,就像这位飞行员一样,先关掉发动机,让直升机自由落体……”
沈冰晴听到这里激动地抢白:“然后在接近地面的时候重新启动,让直升机处于悬停状态?”
傅恩奇严肃异常地点头。
“你有多少把握?”
“问题不在我身上。”傅恩奇调整了一下坐姿,尽量不让伤口受到太多挤压:“关键是燃油不够了。”
“那就冒险试一试。”沈冰晴不容置疑地命令。
“你还不明白么?”傅恩奇深吸一口气,牵引到腰腹部的伤口,登时疼得满头冷汗,他缓下情绪和语调:“考虑到直升机自身重力与惯性,它需要强大的能量来维持瞬间悬停。不然没等发动机完全启动,我们就坠毁了,就像一个没吃饱饭的人……”
“那你是干什么吃的?”沈冰晴又气又恼,双脚乱跺:“这点事也办不好么?”
傅恩奇目光冷峻地注视着沈冰晴,过分干练的傲然之美,让他这名雇佣兵领袖也吃不消。
当时,傅恩奇一字一顿地强调:“沈冰晴,请你注意自己的语气。”他不自觉地清了清嗓子:“我不是你的部下,不必听从你的命令,我不靠你吃饭,所以也不用看你脸色,请注意这点。”
沈冰晴忽然间抿紧丰腴的樱唇,一张精致的鹅蛋脸因为某种颓丧气馁和委屈而涨得通红。
她原以为打发了范文程,直升机便能顺利降落,却没有想到中途会发生这样的意外。更加无法想像的是,一旦直升机坠毁,她将和傅恩奇死在一起……
这样的结果可一点也不浪漫。
傅恩奇留意到沈冰晴眼睛里流露的那一丝无助,虽然转瞬即逝,但他留意到了。
傅恩奇再一次清了清嗓子:“我承认你很漂亮,或许其他男人会因为你的美貌言听计从,甚至忍辱吞声。但我傅恩奇不会。好了。我说完了。”
傅恩奇话音一落,沈冰晴的眼眶里就有泪珠在打转,她想:傅恩奇这家伙真讨厌,老是欺负我,无赖臭流氓,刚才为什么没有一枪打死他呢……
“我不管。”沈冰晴忽然耍起官小姐脾气:“你得迫降,立刻,马上。”
傅恩奇再次艰难地调整坐姿,没好气地说:“下面是居民楼啊大姐!迫降失败要死很多人的。”
“你叫谁大姐?”沈冰晴难以置信地翻了翻黑白分明的眸子,同时不敢相信,傅恩奇这混蛋居然会替平民百姓着想:“人家比你小好吧,大哥!”
“唉。”傅恩奇按住伤口的左手肌肉开始酸痛,他清了清嗓子,夸张地应着:“大美人再喊一声,大哥听在心里,那叫一个甜。”傅恩奇强调了大哥二字。
“臭流氓!”沈冰晴没好气地跺了跺脚:“什么时候了还贫嘴贫舌!”
傅恩奇发出“嗬”的一声,像大喘气,不像笑声。但其实他是想笑的,只是呼气的时候伤口被牵动,仅此而已。
“你怎么了?”
沈冰晴从侧面观察,发觉傅恩奇满脸豆大的汗珠沉甸甸挂着:“你好像很累?”
傅恩奇心中一凛,突然间伸出强壮手臂,揽过沈冰晴纤弱细滑的玉颈。
姑娘家一声尖叫,使出擒拿手却丝毫不能撼动傅恩奇的手臂。那时她万分惊惶:“混蛋你做什么?”
紧接着一巴掌像板砖一样拍在傅恩奇脸上。
傅恩奇耳边嗡嗡作响,一股热烘烘的血液从鼻腔内涌出,但他纹丝不动,转眼望了沈冰晴两秒:“你权力很大吧?”
沈冰晴的颈项被傅恩奇揽着,丰腴有弹性的胸口就贴在他胸前,脸颊之间相距不到一指。姑娘家特有的好闻气息一丝丝钻入傅恩奇肺腑。
沈冰晴又羞又急,眼圈红了又红,极想挣脱,却拗不过傅恩奇臂膀不容抗争的力量。
那个时候,美女警司沈冰晴蓦地生出自己被要侵犯的念头,她鼻腔一酸,女孩子强势的外衣被褪去,柔弱无助的一面显现出来,语调哽咽:“你干嘛……”
傅恩奇听沈冰晴声音不对,瞥了一眼,发现这姑娘满脸怨恨和委屈,好像自己要对她图谋不轨,当下松手,面无表情地问:“你后台很硬是吗?”
“神经病。”沈冰晴重获自由的时候,急忙与傅恩奇拉开一步距离,红了脸蛋,呼吸加快,心头怦怦乱跳,她从来不知道男人的臂膀和胸口那么坚实,靠在上面,从未有过的安全感攫住了她的心魄,若非傅恩奇是个臭流氓……
沈冰晴念及至此,不禁想起心中的那个他。于是脸颊更加发烫,寻思:不知道他的胸膛是否也这样坚实可靠……如果是他……我再依靠一会儿……也不打紧的……但偏偏是傅恩奇这臭流氓。
沈冰晴手忙脚乱地整理着鬓角和制服,生怕这时候有谁闯入这飞行在空中的直升机,发现她狼狈不堪的模样。
沈冰晴整理完毕,警惕地问:“你到底想说什么?什么后台什么权力,关你什么事?”
傅恩奇想了一想,轻轻地说道:“我觉得,你父母应该位高权重。不然你这么年轻,官职不会这样大,而且随时随地能够指挥上百名特警,这样的权限几乎是特权!”
傅恩奇顿了顿,神情开始凝重起来:“我觉得,凭你的身份,要照顾二老一少应该没有问题。”
“你到底什么意思?”沈冰晴问是这么问,但她隐约猜到了一点。
沈冰晴私下里不只一次通过自己的手腕,以正常或非正常的途径,将傅恩奇往上数三代的祖宗背景都查了大概,农民农民农民工,身家清白。
而傅恩奇在十五岁因为伤人而逃到外省,他乘坐的客车被恐怖分子劫持,事后清点残骸遗体时,发现少了两人。直到现在,傅恩奇从人间蒸发到卷土重来,整整九年时间。
沈冰晴感兴趣的是,傅恩奇的秘密,他在消失的九年时间中都做了些什么?
“我知道你在查我。”傅恩奇轻轻地说,“我指的二老一少,就是我的父母和妹妹。或许我是你的眼中钉肉中刺,但我的家人这辈子清白如洗。我请你照顾他们。”
沈冰晴冷着脸,不带感情地说:“直升机还有三四分钟就要坠毁了。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
傅恩奇笑了笑。沈冰晴听到这笑声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感觉到一丝苍凉,那是末路英雄才能发出的笑声。
只见傅恩奇从驾驶座上抽出一包东西,将它扔给沈冰晴:“背上它。”
沈冰晴拾起包裹一看,居然是一包逃生降落伞。同时,降落伞表面附着新鲜而醒目的血液。
有那么一会儿,沈冰晴以为这血是傅恩奇的,事实上确实是他的,原先他一直将降落伞当作靠垫,以减轻腰部枪伤带来的痛楚。
但沈冰晴转念一想,这血一定是飞行员的,他被一枪爆头,血肯定流了不少。
沈冰晴想到这里,不自然地咕哝了一句话:“那你怎么办?”
傅恩奇失血超过五分之一,精神有些恍惚,他甩了甩脑袋,问:“你刚才说什么?”
沈冰晴瞥着傅恩奇,虽然觉得他有点不对劲,但也没放在心上,她不耐烦地重复着:“我问,你怎么办,只有一包降落伞,别告诉你会那么好心,情愿牺牲自己。”
傅恩奇不是不想逃生,他考虑过和沈冰晴共用降落伞,但沈冰晴恨不能手刃傅恩奇,一定不会同意。
而傅恩奇的性情,又绝对不会撇下沈冰晴独自跳伞,所以他宁可牺牲自己。
傅恩奇当时说道:“我有个朋友叫张妙茹。我跟你说过的。”
沈冰晴没有答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