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一刀打的是宿舍的主意。
这个宿舍是基层管理人员专用的,曹一刀和陈立本没进来之前,只有一个组长居住,两人进了厂,吴天成破格提拔为管理级别,所以小方把他们安排进来。
那个组长叫孟庆和,四川人,个头不高,性格也温和,但是曹一刀看他不顺眼。曹一刀喜欢的是有棱角的人,能整出一点事最好。
现在,曹一刀想和陈立本合占这个宿舍,免得他的东西放在里面不安心。
曹一刀没上班,所以在保安用餐时吃了饭。先行回了宿舍。半个钟后,孟庆和与陈立本都进来了。看孟庆和小心翼翼的样子,曹一刀诡秘一笑,忽然伸手到陈立本腋下。陈立本不防才进门就收到这份见面礼,被挠得痒痒的难受,满屋子转,几次撞到孟庆和身上。孟庆和扫着他们,不敢吭声。
牛高马大的两个愣头青,孟庆和不是他们的对手。
曹一刀和陈立本属于后勤,晚上不需要加班,而孟庆和管生产的,一周最少要加几个晚上。晚饭后有半个钟的休息时间。眼下这情形,看样子没有安宁的了。
孟庆和正要转身出门,这时曹一刀闹得更欢,把孟庆和刷牙的杯子抓起来砸陈立本。陈立本躲闪,那杯子砸在地上,咣的一声响,牙刷牙膏溅在地上。
孟庆和略略一怔,陪着笑脸弯腰收拾。曹一刀眼珠一转,突然抱起陈立本,往孟庆和的床上抛。孟庆和的床上挂着蚊帐,因怕蚊子钻进去,所以没掀起来,用铁夹夹住。现在大个的人抛上去,跌坐在蚊帐上,咝的一声响,蚊帐绷出一道长缝,系着蚊帐角的小绳也绷断,蚊帐掉落下来。
孟庆和心里格登一下,瞅了曹一刀良久,曹一刀却浑然不觉,继续追着陈立本闹。
孟庆和叹了口气,苦着脸,默默地收拾东西。曹一刀停下来,笑道:“孟组长,你要干吗?”
还干吗?再不搬家,只怕你们这样疯闹,我的性命堪忧哪。
“我老乡叫我搬进他的宿舍。”
孟庆和不好说这里呆不下去,只能找个托词。
“你要走啊?”曹一刀惋惜的样子,:“你可是个好人、老实人。”
这年头好人是没用的人,老实人是傻蛋的别名。孟庆和只是笑,不答腔。
陈立本瞪着曹一刀,眼里有不豫的神色。孟庆和实在是个好人,对他们嘘寒问暖,他们有什么过分的行为,也尽量迁就。
曹一刀咧着嘴笑,不住地向陈立本眨眼,陈立本也不好吭声。
看到孟庆和收拾好东西,曹一刀摸出一张百元钞,塞进孟庆和手里。孟庆和愣了一愣,正要推托,曹一刀笑道:“孟组长,对不起,刚才我们只顾闹,毁了你的东西,这算是赔偿吧。”
曹一刀只要独占这间宿舍,并不想孟庆和吃亏。
孟庆和忙说:“那床破蚊帐我早就想换,用不着你赔。”
曹一刀大手攥住孟庆和的手腕,孟庆和动弹不得。曹一刀说:“孟组长,你把兄弟我当成什么人?损坏东西要赔,这是我做人的原则,你一定得收。”
孟庆和小声说:“那也值不了这么多。”
曹一刀嘻嘻一笑:“给你你就接着,谁教我们兄弟一场?以后还有很多事要麻烦你,你当我是兄弟不?”
“是兄弟,是兄弟。”孟庆和连连点头。
虽然孟庆和被挤走了,但心里还念叨,这两个爱闹的年轻人,倒还是个讲理的主。
曹一刀向陈立本示个眼色,帮孟庆和搬走行李。回到宿舍,曹一刀砰的一声关上门,笑着躺在床上打滚。
“太爽了,太有意思了。”
陈立本哼了一声:“曹大帅,你做人太不厚道!老孟可是个老好人。”
曹一刀猛地坐起来,瞪着陈立本道:“什么叫不厚道?我又没亏待他!”
“你霸占他的宿舍,给了一百元,就说没亏待他?”
曹一刀没理会陈立本的责难。银行那些手续他不想丢,孟庆和呆在这宿舍里,也是不安全因素,所以他用这招逼走孟庆和,现在和陈立本共处一室,就不怕有节外生枝的事。这层意思,陈立本当然不知。
不过两个人呆在房里,实有没什么意思。曹一刀烦燥地在房里没头的苍蝇一样转了几圈,掏出一张百元钞,扔给陈立本。
“去,买一副象棋。”
陈立本愣愣地望着百元钞,呆了一会,见曹一刀眼睛越瞪越大,只好依言买回来,扔给曹一刀一堆零钞。
曹一刀把零钞甩在床上,招呼道:“汉王,来较量较量吧。”
陈立本撇撇嘴:“你不是我的对手。”
看样子陈立本不想和曹一刀对奕。曹一刀来火了,拧着陈立本的耳朵,拉到棋局前。
曹一刀原本就不是陈立本的对手,现在心烦意乱,更过不了几招。曹一刀一连输了三局,气恼地瞪着陈立本:“你不会让一点哪,次次都把我杀得人仰马翻?”
陈立本哼了一声:“让你?我让了你多少?连我舍不得穿的衣服都让给你了!”
揭了老底,曹一刀不恼反笑,掏出一把大钞,有十几张,扔给陈立本:“你看,这些够不够?”
有一千多啊,他那套衣服才花了三百多元。陈立本没伸手,瞅着曹一刀低声道:“这钱你不能随便花,要是有什么事,你吃不了兜着走。”
曹一刀打了个响指,扑上去揉着陈立本的脑袋,指头又敲了几下,呸了一声。
“你这脑袋灌水哪,这钱不偷不抢的,为什么不能花?不花白不花!”
陈立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昨晚他在场,那些人的话他也听到了,好象不是违法所得。但陈立本总觉得不踏实。
“算了,还是把衣服还给我吧。”
曹一刀嘻嘻一笑:“我穿过的衣服,可是不想再让别人穿的。”
“但是那衣服第一次是我穿的。”
曹一刀把钞票塞进陈立本的口袋:“现在我穿了,也看上了,就是我的。等什么时候我不想要了,你再拣回来吧。”
曹一刀就是这德性,陈立本拿他没办法。
“你要是嫌钱多,那我们棋局上定输赢好不好?“
曹一刀棋艺不精,但找点乐子总比闲着好。
陈立本撇撇嘴:“让你车马炮,你也不是我的对手。“
“那好,一百元一局。“
曹一刀说完就摆棋子,陈立本一怔。这真是个曹大败家的,有了钱就豪赌啊?正要推托,门被敲响了。
曹一刀动作麻利,急忙开了门,抬头一看,是吴天成。曹一刀一愣。
“吴总。“
陈立本也忙站起来,打了声招呼。
吴天成扫了一眼地上的棋局,笑着说:“不错,品位挺高的。谁的棋艺精?“
曹一刀瞥了陈立本一眼,忙接口道:“我们半斤对八两,各有输赢。“
吴天成看陈立本不屑的神态,知道曹一刀在吹大话,暗暗好笑,曹一刀好打肿脸充胖子,吴天成焉能不知?却也不点破,问道:“今天的事办好了吧?“
“办好了。“
“看来很有收获啊,打赏都那么阔绰。”
曹一刀吓了一跳。吴天成虽然脸上有笑色,但话音明显不对。原来孟庆和晚加班迟到,吴天成正等他说事呢,问了情况,才知道曹一刀撒刁放横,占了宿舍。
“不是,找到了一个豪爽的老乡,借了一点钱。”
吴天成看曹一刀这皮条样子,好气又好笑。想这家伙灵性实在有,不显山不露水赶跑了人,还让人家恨不起他来,
“有了钱也不能忘本哪,何况还是要还的。”
“我知道。”在吴天成面前,曹一刀收敛锋芒,很乖顺的样子。
吴天成也不是找曹一刀要回宿舍。他对二人本就倚重,两人住间宿舍,情理上也说得过。曹一刀虽有顽劣一面,但好好**,确实是个人才。想到这里,吴天成微微一笑。
“既然有钱,明天就帅气一点。“
“干吗?“
吴天成笑道:“你是业务员,当然要带你去见客户。“
见客户是个好事啊,可以出去散散心。
“我这样子够帅的,不用打扮也上得台面。“
吴天成哈哈一笑,叮嘱了几句,出了宿舍。
吴天成刚出门,曹一刀就抱着陈立本打转:“现在好了,既有宽敞的宿舍,又能游山玩水,好运找上门哪。”
陈立本懒得理曹一刀,推开他说:“我要冲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