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灰蒙蒙的,本就夜长昼短的时节,被这么一场不大不小的雨抹上了几丝压抑的阴暗色调。
冉豪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所以现在他一句话都没有跟我多解释,也或许是他压根就不知道该怎么跟我解释。
当我跟着他来到车后方等他将门往上掀开来之后,就看到两具包裹在淡蓝色油布里的尸体,我一眼就看出来两个油布里面包裹的是两具身体,我的身体也因为不由自主的恐惧颤抖了一下,我好害怕看到的是两个自己最不愿意看到的人。
冉豪的动作没有停滞,利落的将两句油布拉链拉开,只露出了两个脸孔,抹了一把被雨水打湿的脸庞,站在一边没有说话。
看到油布里的尸体之后,我松了口气,稍微诧异了一下,但是旋即换上了一副凄然的神情,心里也不由的抽搐了一下,既然生出一种难以名状的酸涩与哀伤。
躺在车里的两人不是别人,竟然是顺子哥和他的老婆,皮肤都已经发白了,脸上似乎笼罩着一股幽怨之气,看的人心里难受。
我紧紧的握住了自己的拳头,感觉自己的身子也在不住的微微颤抖着,眼前不断的浮现出与顺子哥生前所在的一幕幕。
从他江湖骗子般标志的笑容到他勾着我的脖子哈哈大笑,从他站在孙崇文背后因为对不住我低着头沉默不语的样子到他言辞恳切的跟我解释,再到他笑容灿烂的跟我说他老婆已经有了孩子了,这一幕幕就好像一部无声的默片一样在我眼前不断的浮现切换着,我的眼角不知不觉溢出了一丝泪水。
顺子哥是我回来后认识的第一个兄弟,我一直把他当兄弟,虽然他因为家庭而被孙崇文设套背叛了我一次,但是我相信他跟我说的他并不是成心的,我也相信他说的他心里一直都把我当做他的兄弟。
而现在我却看到这个在生活中背负了太多沉重的担子的男人,迷茫过也悔悟过的男人在他打算踏踏实实的带着老婆过日子,等待着他们的孩子诞生的时候,他却最终被这个狗娘养的社会剥夺了生命,同时还有他老婆的生命,以及他那几个月大的孩子。
好在雨下的够大,雨水不动声色的将我脸上的泪水掩盖。
不知道是不是雨水浇在身上感到了寒冷,我的身子颤抖的更厉害了。
“有没有烟?”我看着眼前脸色苍白的毫无气息的顺子哥,冲一旁的冉豪问道。
冉豪没有开口,直接大步走到车前,回来时手里拿着一盒烟和一个打火机,用手遮盖着递给我。
我微低下头,掏出一支烟来,含在嘴上,两只手罩着打开打火机凑到烟头上,吸了一口,将烟点燃,紧接着我将口中的香烟拿下来,塞到躯体已经冰凉的顺子哥的口中,轻声道:“顺子哥,走好,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我最后看了一眼他身旁那个一脸幽怨神色的女人,转过身去,大踏步往回走去,同时口中道:“厚葬。”
就在我走到酒吧的时候,手机一下子响了起来。
我轻轻的将自己脸上和头发上的雨水抹去,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闪烁的“孙崇文”三个字,感觉心里一股浊气在不断翻涌,却找不到一个释放的突破口,好像要把我的肚子硬生生的胀破一般。
我长舒了口气,将自己内心的澎湃压下去,接起来了电话,用尽量平静的语气对这电话那头道:“喂。”
“怎么样?顺子的尸体找到了吗?我给了你一个让你这个朋友最后再为他尽一点心意的机会,你可是欠我一个人情啊。”电话那头的孙崇文说话还是不紧不慢一副淡然澹泊的样子,但是却多了一丝报复的快感,“不过说到底,估计除了你,sh也没有人肯为他收尸了吧,一个以背叛主子和朋友为生的人,作为一个昔日被他背叛过的朋友,你说我说的对吗?”
我好容易平复下来的心情被他这几句话瞬间又撩拨的怒火中烧。
但是我还是尽量的将自己的注意力移开,让自己能够平静一点,因为此时我表现的越愤怒,那么电话那头的孙崇文就会越得意。
见我没有说话,孙崇文不紧不慢的开口道:“这个顺子还真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我对他这么好,到头来他竟然这么对我,不过说到底陆遥,你还是挺有手段的,这么短时间之内就将我身边的势力瓦解了一大部分。”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一下子变得怪异起来,“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说服的我身后的那个大人物的,但是我告诉你,无论如何,你都不可能比我活的就,哈哈哈哈……”
到最后,孙崇文一反常态的放声笑了起来。
“我等着你来拿我的命呢。”我突然冷静了下来,语气冷冷的回他道,说完之后我就直接把电话挂了。
其实我本来还想通过完全说服孙崇文背后的大人物之后再动手,但是现在我已经等不及了,顺子哥的死、孙崇文的挑衅就好像一条越燃越旺的导火索,将我心里的最后一丝底线与隐忍逼迫到无处可退。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我直接打了个电话给辰逸。
辰逸昨天晚上喝的也不少,现在也没起,含含糊糊的开口问道是哪位。
当他听出我的声音来之后,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开口道:“遥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我轻轻的叹了口气,缓缓道:“没事,你帮我打听打听楚羽的电话,发给我。”
那头的辰逸愣了一下,旋即赶紧答应下来,说他这就找人打听。
辰逸的办事效率一向十分的高,所以十分钟之后楚羽的电话就发到了我手机上。
我毫不犹豫的拨通了楚羽的电话,丝毫不管现在才早上六点钟不到。
因为我等不及了,一刻钟都等不及了,我恨不得现在就看到孙崇文像条丧家犬一般流落街头,在四处的追杀下狼狈逃窜。
电话响了一遍没人接,我坐在沙发上面色平静的拨通了第二遍,第二遍还是没人接,我又拨通了第三遍,响了一会儿之后这次终于有人接了起来,电话那头传来楚羽怒气极盛的语气,开口道:“草泥马,谁他妈的大早上吵得老子睡不着,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他明显没有听出来我是谁,不过这也正常,毕竟我和他没怎么打过交道,也没说过几句话。
“楚哥,有空一起出来聊聊吗?”我不紧不慢的开口道。
“聊你麻痹,你他妈是谁啊?也配跟老子聊?!”他不耐烦的骂了起来。
我怕他把电话直接挂掉,便赶紧抢着道:“楚哥你火气这么大,是不是因为那一千多万的赌债还没还清吧,只是不知道孙崇文知道了之后,他会不会也想你一般发这么大的火。”
说完这句话之后,那头的楚羽一下子愣住了,过了半晌语气缓和了下来,试探着开口问道:“你是?”
“陆遥。”我笑了笑,轻声回道。
“陆遥?你是怎么知道的?”他的声音一下子变了,不过没等我开口,他好像就反应过来了,反问道,“是赵寅跟你说的?”
“谁跟我说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现在已经知道了,更重要的是我可能会对孙崇文一不小心说漏嘴,怎么样,楚哥,你有没有兴趣出来聊两句?”我不徐不缓的道,现在主动权已经掌控在我的手中了,相比我这边的心急,楚羽心里肯定比我还煎熬,所以我不怕他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