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说,死去的人,生前最后一幕会出现在亲人的梦中。开不了口,是不能喊冤。见过一面,已算恩赐,牛头马面就得招魂回去了。
如此说来,姜翎岂不是认为姜羽真的死了?
‘将军,将军只是失踪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张义都没有底气。
‘尸体呢?我要把我哥哥的尸体带回家,葬在父母旁边。’
姜翎不相信张义的话。
‘将军,真的只是失踪了。’
张义再次苍白无力的解释。
‘失踪?那么大一个活人,你们找了整整两个月,连个影子都找不到,我哥是能飞天遁地隐身术不成?我还要等你们找到什么时候?还要找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还是这一辈子?如果是先前说失踪,我还能骗得住。可现在,那两张照片可是明明确确的证据,你教我如何相信你?是死是活,你给个准话,别敷衍我。要是还活着,你把人叫出来给我瞧瞧。要是死了,你,你把尸体还给我。’
姜翎生气,下一秒就忍不住哭了起来,哭得很悲伤。一个不小心,摔倒在地,蹭伤了手掌流着血也全然不在意。
‘我也不想啊!’
‘我也不想相信他就这样死了。但是,但是你叫我怎么办,啊?我就那么一个哥哥,我没有亲人了。我还是那个任人抛弃的孤儿可怜虫。小时候是这样,现在又这样。是我做错了什么?老天要这样惩罚我,惩罚我就好了,可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惩罚我哥哥?’
张义看着心疼,想过去把她扶起,却被她一手甩开。
‘单凭一张报纸和两张照片,如何判断将军真的死了?我们尚且找不到将军,这不就是说明将军还活着吗?你先回家,回家安心生活。’
张义半蹲下,安抚她。
‘父母是这样悲伤收场,哥哥也要这样悲伤收场吗?都说落叶归根,落叶归根,可我连落叶都找不到了,如何归根?’
姜翎以为,张义的话不就是在暗喻姜羽也是落得个尸骨无存的结局吗?她以为,姜家连遭灭门之悲,都是从收养了她才开始的吧。听说生父生母是出车祸双双身死,姐姐离奇溺水身亡。本来一家四口,幸福快乐,可意外怎是接踵而来,只剩下她一个人死不去。好不容易被人收养,过了十多年的安稳日子,怎知又是一朝破灭,哥哥又传来噩耗。一样的人数,一样的命数,一模一样得可怕。
小时候那个江湖瞎老头说的话难道是真的,她是断掌命格,专克亲人。她适合孤独终老,否则,有一个,克一个。现如今,似乎都一一应验了。一一离她而去,一一因她而去。
‘老天,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你带走我吧,不关哥哥的事,你把哥哥还给我吧。’
姜翎猛然磕头祈求老天。
张义稍稍回过神,她已经是血迹斑斑。
‘姜翎,你这是干嘛?’
张义连忙拉扯住她。
‘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哥哥啊!’
姜翎哭得都有些喘不上来气了。
‘你在说什么胡话,这不关你的事啊!’
张义扶起她,紧紧搂住她的肩膀,免得她再做傻事,‘先回去好好休息,我们,我们一定会找到将军的。’
姜翎怔怔出神,良久才无力说出一句刺痛人心的话,‘会找到整个躯体的吧,要是,要是找不到,那哥哥真是太可怜了。’
这话,教张义如何回答?
万幸中的不幸,不必回答了,姜翎晕了过去,张义慌慌张张的把她送到皇甫家。
‘茶饭无心,悲伤过度,才会晕厥,无大碍!不过,以她这种情况,我想还是得有人陪在身旁会好一些。免得,会做傻事。’
皇甫熙为姜翎诊断完,细心包扎好额头的磕伤,走出房间关上房门,示意张义到前厅说话。
张义松了口气,又叹息,‘她要是出事,我,我还真不知道如何跟将军交代。我会和她商量商量,是否把她带去西州,卫文灵在西州,有个照应。’
‘她是,帝官的妹妹?’
皇甫熙猜测,转而也叹息,‘帝官的事,我也知道了。’
张义问,‘妙手,您之前替将军把过脉,您以为,若是遇上十三境的人物,将军有多大的几率?’
‘修为境界,有所耳闻。就帝官当时的身体情况而论,已经是不适合提气。一旦动全力,必然是经脉尽断,根基尽毁。甚有可能,心脏炸裂而死啊!以照片看来,我以为,凶多吉少。’
失去姜帝官这样一个人物,是国家的不幸,是百姓的悲哀。是命运的不公,是时代的无情,是老天的可恨。
听闻皇甫熙的断言,张义心如死灰。
大漠的残酷,身为西州五生之一的他又不是不清楚。他只是不明白,为何将军这样一个好人,要落得如此下场?将军一生从未做坏事,为何会这样?难道是对将军杀孽过重的惩罚?可是杀将出身,为国为民也是迫于无奈才会满手鲜血。过去周身杀孽的老兵老将多的是,为何能寿终正寝?将军堪堪而立之年,路还长远着。难道天道如此不长眼,容不下骄子?真的是好人命不长,祸害遗千年吗?
今夜。
姜翎又在梦里梦到了哥哥,他依然是满身鲜血。这回,他笑了笑,笑得很苍白,笑得很悲伤。然后,他一边往后退,一边挥手再见。她冲上去,想把哥哥搂住。可就在她将要抓到的时候,哥哥又猛然消失了。她大喊一声哥哥,从梦中惊醒过来。
长夜难眠,悲泣一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