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香囊的丝带并没有系好,里面盛着的香饼子掉落出来,是百合香,浓郁的香气混着车子里各人身上的脂粉香,呛得温阳公主又咳嗽了起来,小手抓着大迎枕,绸子都被抓皱了。
魏汐月一面轻轻地拍着温阳公主的后背,一面俯下身,将那香饼子连同香囊一起捡了起来,拿在手中把玩起来。
温阳公主强忍住胸口的血腥气,厌恶地扭过头去,低声道:“丢掉!”
“好好的东西,丢了就糟蹋了。”魏汐月嘴里这么说着,转头却把那香饼子给丢了出去,“百合香浓着呢,温阳不喜欢人身上熏香,以后和温阳在一起,琴娘子还是染点别的香。”
香饼子虽然丢了出去,香囊却还在魏汐月的手中。
小小的香囊绣工却十分精致,上头用的是打籽针,绣了一柄如意并云头纹,这样的花样虽然小巧,但却最考究人的针线功夫。
“琴娘子针线真好。”
魏汐月赏玩了一阵子,又将香囊还给了刘越琴。
刘越琴接过来,将香囊仔细地收好了,这才歉意地一笑,道:“我不知道公主殿下有这样的忌讳。”
温阳公主伏在大迎枕上,指尖因为一直抓着大迎枕,都有些苍白了:“不怪你。”
魏汐月将温阳公主的手抓过来,摸着有些凉,将那热热的手炉塞过去,一面又笑着和刘越琴拉起了家常:“我恍惚记得琴娘子好像是有一个亲妹子的,是不是?”
刘越琴很是尴尬地笑了笑:“王妃记性真好。”
实则她从来都没有和魏汐月说起过有个亲妹子,魏汐月既然能够知道,必然是已经将她的底细都查了个清清楚楚。
刘越琴心里面着急,搂着楚苏的手就收紧了,仿佛生怕楚苏会跑了。
楚苏不禁抬头看了刘越琴一眼,又低下头不说话了。
魏汐月笑了笑,又问楚苏:“楚姑娘家中可有什么姐妹不曾?”
楚苏凝着眉,好像很不愿意说:“是有一个姐姐,但是已经远嫁了,多年未曾联系。”
“楚姑娘这位姐姐远嫁到什么地方去了?回头等安顿下来,我让人送楚姑娘投亲去。”
楚苏抬头,很是慌乱地看了魏汐月一眼,魏汐月的眼神明亮,正定定地看着她。她忙别了头,正好看到刘越琴蹙着眉头的侧脸,心里莫名地安定下来。
“姐姐嫁人的时候,我才十二岁,也不晓事儿,只知道姐姐是嫁去了云汐国,别的就不知道了。”
“真是巧了。”魏汐月将温阳公主从大迎枕上拉起来,用自己的手心暖着温阳公主的小手,笑道。“等我们从浩清国回去,正好把你一路捎回去。”
楚苏忙不迭地给魏汐月道谢,魏南音却冷笑道:“真成了甩不掉的膏药了,我们要去哪里,她就要跟到哪里去。”
魏汐月瞪了魏南音一眼,魏南音便悻悻地闭上了嘴,扭过头去看外头一望无际的戈壁滩了。
“王妃殿下的好意,楚苏心领了,楚苏虽然知道姐姐就在云汐国,但苦于不知道姐姐到底嫁给了何人,也不知道从何找起。”
“这可奇了,难道这些年来,你姐姐一直没有往家里捎信么?”
楚苏的丹凤眼里已经涌上了泪珠,她急着找帕子擦眼泪,却不知道自己的帕子丢到哪里去了。刘越琴就把自己的帕子塞给了楚苏。
楚苏低声说了一句“谢谢”,才道:“姐姐嫁出去的那一年,家里半夜忽然进了盗匪,不禁害了爹娘兄
长的性命,临走的时候还放了一场大火。想来姐姐是有往家里捎信的,却没有了接信的人了。”
萧冰玉也跟着叹息:“楚姑娘别哭,你福大命大,好好地活着,你爹娘在天之灵也希望看到你安康如意。”
偏魏南音看不惯楚苏这样子柔柔弱弱的可怜样儿,阴阳怪气地道:“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你少说两句吧!”
魏汐月和魏南音之间隔了个萧冰玉,她不好伸手打过去,只好对萧冰玉道:“郡主替我打这个死丫头一下,越来越不着调了!”
温阳公主听了这话就笑,说:“南音姐姐再这个样子,可找不着婆家了。”
魏南音羞得满面红云,啐了温阳公主一口,笑骂道:“才多大点的人儿,就说起这个来了,真是不害羞!”
这么一打岔,马车里的气氛又缓和下来。
温阳公主笑过之后,从大迎枕上坐起身来,倚在魏汐月的怀中,拉着魏汐月的手,撒娇道:“嫂嫂,你瞧楚姑娘这么可怜,咱们回了京城之后,派人去找找楚姑娘的姐姐吧。”
魏汐月便附和着温阳公主的话,问楚苏道:“楚姑娘可还记得令姐的相貌?”
楚苏点点头,往刘越琴脸上扫了一圈儿,咬了咬嘴唇,道:“自然是记得的。”
刘越琴身子一抖,脸上血色全无,也跟着看了楚苏一眼,哆哆嗦嗦地道:“若是记得那就好办了,等到了云汐国,楚姑娘将令姐的相貌画下来,交给王妃殿下,王妃心肠好,一定会找到令姐的。”
“这可不一定,说不定楚姑娘的姐姐也遭逢不幸了呢。”魏南音捏着一瓣桔子,往嘴里送,瞅着楚苏一直冷笑。
她心里明白不应该怪楚苏,就算没有楚苏,也会有别人,大皇子只是喜爱她的相貌罢了。可她心里不舒服,这口气就只能够朝着楚苏去了。
魏汐月也没有再责怪魏南音,也跟着魏南音道:“南音说的没错呀,要是楚姑娘的姐姐也遇到什么难事了,或者当初根本就没有嫁去云汐国,这找起来可就麻烦了。”
魏汐月的双眼一直都没有离开刘越琴,见刘越琴额角都出汗了,便笑道:“琴娘子,你说呢?”
刘越琴哪里还能说出半个字,抓着楚苏的手越来越紧,恨不得将楚苏揉入自己的体内。
见她一直在发抖,温阳公主将怀里的手炉塞给了刘越琴:“琴娘子想是冷了吧?”
刘越琴忙往外推,两个人都没有拿稳,那手炉就掉在了软垫子上,刘越琴忙俯身捡起来,万幸炭火没有洒出来。
手里捂了手炉,刘越琴脸上有了一丝生气:“尽人事,听天命。楚姑娘是个苦命的,能够得到王妃殿下出手相助,也是楚姑娘的福气了。我倒是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
“若是日后楚姑娘真的找不到楚大小姐,不如就住在我那里,我也有个伴儿。”
魏汐月似笑非笑地道:“琴娘子预备住在哪里?”
刘越琴是依附着云汐国的和亲队伍,一路北上,起初说是不放心覃小妹,要跟了覃小妹去。她在队伍中,非主非仆,是个很尴尬的存在。魏汐月只吩咐了下人,将刘越琴当成魏南音一样对待,也答应了西门锦寒要好好照顾刘越琴主仆。刘越琴在扳倒西门锦荣的过程中起了很大的作用,这也算是给她的奖赏。
刘越琴想了想,才道:“我走的时候,三公子塞给我一些银两,加上我这几年在宜兰园攒的银子,已经足够我下半辈子
衣食无忧了。我想着在云汐国京城买一座小宅院,再买点地,一处铺子,也算过得了。”
“琴娘子一个孤女子住在外头,我实在是不能够放心。何况当初已经答应了三公子,要好好照顾琴娘子,便断然没有看着琴娘子受苦的道理。这样吧,琴娘子就住在王府中好了。王府里主子少,空着好多院落。琴娘子回去挑一个可心的就是了。楚姑娘也一起搬进去吧,也方便琴娘子照顾。”
魏汐月又转过脸问楚苏:“刘姑娘意下如何呢?”
楚苏已经是满心欢喜了,赶着答应了一声,刚落音,她的一张俏脸刷的一下就变白了。
刘越琴一把抓住了楚苏,脸色跟楚苏比起来更加苍白。
“刘姑娘?”温阳公主跟魏南音要了个桔子瓣塞进嘴里,酸汁儿将那股子难受劲儿给稍微压了下去,“嫂嫂,你叫错了吧?明明是楚姑娘呢。”
“哪里就称呼错了,一母同胞的姐妹,非要用两家姓,站在对面却要装作不认识,这才是好笑呢。”
魏汐月这回再开口,就一点笑意都没带。
刘越琴打了个哆嗦,反应过来之后,先撩开帘子往外看了看,见并没有人在偷听,这才拉着楚苏“噗通”一声跪在了软垫子上:“王妃殿下,救救楚苏吧!”
魏汐月冷哼一声,道:“我没有什么本事,竟能够救得刘姑娘?”
魏南音一块桔子还在嘴里呢,这会儿惊得也忘记了咽了,模模糊糊地道:“你们俩真是亲姐妹啊!”
萧冰玉忙拉了她一把:“小声些!外头都是人呢!”
魏南音吐了吐舌头,奋力将桔子给咽了下去,又递给了温阳公主一个桔子。
刘越琴感激地看了一眼萧冰玉,将只顾着哭的楚苏搂在怀中,哭道:“我不敢欺瞒王妃殿下,我和楚苏的确六年不见了,方才初初相见,要不是楚苏报了名字,我还认不出她来呢。想不到一别六年,我的妹妹就长成了这样伶俐的美人儿。”
魏汐月不耐烦听这个,厉声问道:“既然认出来了,为什么不肯承认?还要在我们面前弄虚做鬼?”
要不是温阳公主说她们两个长得像两姐妹,魏汐月再怀疑不到这上头的。
“我、我有苦衷!”刘越琴看了看温阳公主并萧冰玉,欲言又止。
魏汐月握了温阳公主冰冷的小手,道:“这里也没有外人,你说就是了。”
她已经猜出来,刘越琴所谓的苦衷也无非是跟叶倾城有关。温阳公主和叶倾城不对付,萧冰玉以后也跟叶倾城再无瓜葛,即使刘越琴说出来,这两个人也不会放在心上。
当初答应西门锦寒照顾刘越琴,也正是因为刘越琴和叶倾城有着血海深仇的缘故。
“不瞒王妃殿下,楚苏被那两个怪物追杀,是有原因的。”
魏汐月就知道这里头一定有缘故,便有些兴奋道:“什么原因,你快说!”一面还伸手示意刘越琴和楚苏起身。
刘越琴就拉着楚苏站起来,坐了回去,她捅了捅楚苏,楚苏便抽抽噎噎地说道:“我原和高大叔、高妈妈以放牧为生,一面打听着姐姐的音讯,刚刚得了信儿,说是姐姐在星城,我们就变卖了家产,连夜赶过来。结果在路上却被这两个人找到了,这俩怪物问我是不是月城刘家的人。
高大叔不肯回答,他们就将高妈妈杀了。高大叔是有些功夫在身上,让我先走,他在后头拖着那两个人。谁想还是被他们追上了。高大叔、高大叔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