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脸汉子一下子被噎住了,张着个大嘴竟然无话可说。
楚遇似笑非笑,重重地拍了拍那汉子的肩膀,倒把汉子给吓了一大跳。
一番交谈下来,在座的几个人都知道了这几个樵夫恐怕有问题。大皇子借口离了座,走之前拉了拉楚遇的袖子。
楚遇不一会儿也离了座位,跟着大皇子去了东边偏殿中。
“阿遇,我瞧着这几个人心怀鬼胎,要不要现在就捉起来?”
这一路上大皇子有什么事情都找楚遇商量,隐隐地有以楚遇为尊的意思。
楚遇可不敢妄自尊大。大皇子再怎么不受待见,身份也摆在那里。蓝河这个人又不像太子,他们还没有走到要撕破脸皮的地步。
“殿下所言极是。只是他们来路不明,咱们若是轻举妄动,会不会打草惊蛇?”
大皇子眼睛一眯,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楚遇知道他自从被皇上任命为送亲大使之后,心绪上就有些变化了。也不说破他,回到座位上坐下来的时候,轻轻拍了拍魏南风的肩膀。
魏南风心中早已经有数了。
那几个樵夫瞧着魏汐月和温阳公主都是女客,就找了乡野间的趣闻来说笑。魏汐月心不在焉地听着,转头却发现温阳公主竟然听得津津有味。而对面的魏南风时不时地瞟温阳公主一眼,让魏汐月感到更加好玩了。
聋公公可能是歇息够了,佝偻着背走到门口,不声不响地将五个樵夫的蓑衣都挪到了门口。
方脸的汉子瞧见了,忙回过头笑道:“老人家,您就将蓑衣放在门口吧,不碍事的。”
聋公公面无表情,还特地将那蓑衣都整理的齐齐整整的。
温阳公主终于是吃厌了小点心,开始掐着点心渣子玩儿:“你不用喊了。他听不见的。”
聋公公整理好了一切,老眼瞅了瞅外头的雨势,慢悠悠地又踱步回去了。
方脸汉子就朝伙伴使了个眼色,一个瘦弱的汉子就站起来又将蓑衣给挪回去了。
魏汐月几乎想要笑。这是谁找来的笨蛋?竟然做了这么明显的暗号!聋公公几次三番地要将他们的蓑衣挪回到屋子里头,他们竟然再三阻拦。要说第一次只是口上说说也就罢了,这回聋公公可是将蓑衣都给挪回屋子里头了,他们竟然还要将蓑衣再挪回去。
再傻的也能够看出来这里头藏着猫腻。
众人闲话一会儿,那五个樵夫就自顾自地找了角落去歇息着了。
楚遇一拉魏汐月,低声说道:“今晚睡觉惊醒一些。”
魏汐月面不改色:“知道了。”末了又犹犹豫豫地道:“你也小心一些。”
楚遇难得尴尬起来,咳嗽了几声,就进了东偏殿了。
魏汐月也站起身,低头去瞧温阳公主,后者明显没有要跟着她回西偏殿的意思。魏汐月只得自己往西偏殿里去,将要进门口的时候瞧见了青湄,就朝着青湄暗暗地比了个手势。
青湄会意,却忽然朝着她的身后努了努嘴。
魏汐月一转头,正看到温阳公主站在了大殿门口。狂风
吹得她的道袍猎猎作响,在寒风中晃晃荡荡地飘摇,几乎要将她裹挟着往外飞去。
魏汐月心下一沉,她似乎在等什么人。
不经意间又想起了那天晚上那个灰衣夜袭者。魏汐月自己都被自己这个荒唐的想法吓了一大跳。
她很肯定,温阳公主不会武。她太虚弱了,不是瘦,而是弱。总让人觉得她随时就会从这个世上消失。
夜半时分,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竟然还越下越大,甚至起了雷电。
几个人虽然累慌了,胆小的魏南音和锦绣还是被轰隆隆的雷声给惊醒了。两个人都往魏汐月身边靠了靠。
魏汐月爱怜地往一边让了让,给魏南音和锦绣让出一些空当来,一偏头,却赫然瞧见窗边站着个人!
魏汐月的神经立刻就绷紧了。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也照亮了昏暗的西偏殿。
借着闪电的亮光,魏汐月这才看清楚,站在窗户边上的是温阳公主。她按捺住心中的疑惑,半起身,披了衣裳,一低头,瞧见萧冰玉的黑眼仁在暗夜中闪闪发光。
魏汐月不由得就笑了:“郡主殿下还没睡哪?”
萧冰玉抱紧了怀中的木匣子,轻轻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见魏汐月起身,她也转过头去看伫立在窗边的温阳公主,眼底神色晦暗不明,一犹豫,竟然也跟着魏汐月坐起身子,披了衣服。
两个人手拉手走到窗边,拖了蒲团过来,就低声招呼温阳公主过来坐。
温阳公主似乎一点都没有注意两个人过来的动静,乍一听到魏汐月喊她,还吓了一大跳。恰巧一袭闪电刺过,将温阳公主脸上惊吓的神情展现得一清二楚。
萧冰玉看了看温阳公主的细胳膊细腿儿,撇了撇嘴,怀里的木匣子抱得更紧。
魏汐月伸手拍了拍身边的蒲团:“温阳,你过来坐啊。”
温阳公主依旧迟疑地盯着那蒲团看,半晌,才厌恶地吐出一个字:“脏。”
魏汐月哭笑不得。感情闹了半天,这丫头死活不坐蒲团的原因就是因为嫌弃这蒲团脏,早说啊。
她蹑手蹑脚地走回去,瞧见魏南音换下来的衣服就堆在被子旁边,顺手就抄起来,卷成个小坐垫的样子,垫在了蒲团上面,又掏出自己的锦帕,仔仔细细地铺好了,才又招呼温阳公主坐下来。
温阳公主仍旧有些犹豫,终究不敌魏汐月的热情,迟疑地在魏汐月身边坐了下来。
萧冰玉冷笑一声,哼道:“公主殿下真是金枝玉叶,跟咱们这些人可不能搁在一起比。咱们是有蒲团就坐了,哪里想得到脏不脏。公主殿下屁股底下可还垫着大家小姐的衣裳哪,到底是金枝玉叶,讲究着哪。”
温阳公主双手抱膝,对萧冰玉的话恍若未闻。
魏汐月不知道温阳公主为什么这么怵萧冰玉,也不知道好好的知书达理的萧冰玉,怎么见了温阳公主就跟吃了火药似的。
可她心里不舒服。不管萧冰玉多看不惯温阳公主,也不能够把她牵扯进来。一口一个“咱们”,自动就将她也规划到萧冰玉的阵营里去。温阳公主这会儿
沉默不语,心里指不定已经记恨上她了。她可不能够去惹这小狐狸。
“郡主殿下的鞋子好精致。”
魏汐月一下子就将话题给引到了萧冰玉的鞋子上头。温阳公主的视线也跟着落到了萧冰玉那双精巧的绣花鞋面上,八瓣梅在黑夜里也精巧如一。
萧冰玉忙用裙子盖住了鞋面,不自然地笑道:“是云景商号的东西。”
这个时候还不忘给她哥哥做广告。
魏汐月撇嘴一笑。好啊,既然是萧淮南的云景出来的东西,那就说明,大殿中那座佛像的鞋子也是云景的东西了。
她倒要看看,这萧家兄妹俩要在荒山野岭的破庙里做些什么东西。萧淮南啊萧淮南,我还没去找你呢,你自己却找上门来了。
“云景商号的东西比不得悦兮商号的精致呢。”温阳公主忽然开了口。
萧冰玉脸色马上就一沉:“我倒是觉得,云景的东西贵气十足,不比悦兮商号的小家子气。”
魏汐月一听就不乐意了。谁喜欢听人说自己家的孩子长得丑哦。萧冰玉也没有必要踩着悦兮商号抬举她哥哥的生意吧。
温阳公主这次却没有退让:“在市面上,悦兮商号的名声可要比云景商号响亮。我去过魏镜明的府上,见他府里用的东西几乎都是悦兮商号里出来的……”
萧冰玉冷冰冰地打断了温阳公主:“魏镜明算什么东西?一个草芥,来路不明的暴发户,他用的东西正好衬他的气质,和他一样,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竟敢当着她的面儿说悦兮商号的东西都是上不得台面的!
魏汐月心中这个气啊,真想当场就狠狠地捶萧冰玉几下。转念一想,人家又不知道悦兮商号真正的老板和明面上的老板都在送亲队伍里,给自己的哥哥撑脸面,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外头的雷声越来越密集,却隐隐地都堆在天边,并没有忽然炸响。可雨点并没有随着雷声的隐退而减弱。
温阳公主有些发愁地叹道:“这雨下得这么大,官道上肯定十分泥泞,也不知道要在这庙里耽搁几天了。”
“我们可没有公主殿下这么好的体力,多耽搁些日子,歇一歇也是好的。”萧冰玉硬邦邦地回话,脸上难得地露出一点喜气来。好像能够被大雨困在这破庙里是一件多么高兴的事情一样。
魏汐月正要说话,耳中却听到外头好像响起了声音,似乎是屋顶上有人在走动。她马上拉了拉萧冰玉和温阳公主,示意两个人不要说话。
温阳公主点点头,蹑手蹑脚地爬向魏南音和锦绣她们,轻轻地叫醒大家。每叫醒一个人,先是一把捂住她的嘴,轻声说明缘由,再松手。
魏汐月扭头看她一个小人儿,好像对这样的事情已经做惯了一样,看起来特别可笑。
谁也没有发现,萧冰玉的脸色悄然变化,抱着怀中的木匣子,悄悄挪到了西偏殿的门口处。
及至众人刚刚穿好了衣服,忽地,只听大殿之中大喝一声,像是魏南风的声音。霎时间,刀枪碰撞的铿锵声就伴着风雨,响彻这荒山上的破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