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严煦低头, 是她太自以为是,戳到了陆鸳的伤心事。
“抱歉有什么用。”陆鸳回身,脑袋缓缓垂了下去,“你以为我在乎你一声对不起吗。”
“陆鸳, 我…”严煦朝前迈了两步, 伸手试探着搭上了陆鸳的肩膀, 连忙解释道, “我不是有意的, 不管你是谁的孩子, 你在我眼中都只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
她说着, 手下的肩膀微微战栗了起来。
严煦愣住了,那个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的陆鸳竟然会哭。
再怎么说, 她也只是十八岁的女孩子, 经历过这样的巨变,她的内心一定被蒙上了阴影。
她愈加歉疚,收回手从口袋里掏出了纸巾, 绕到了陆鸳身前, “陆鸳,你爸爸是你爸爸, 你是你,我不会因此…”
刚准备递纸巾,严煦一怔。
面前的陆鸳哪有半分哭泣的影子,她咬着唇哧哧地憋笑, 憋得快把下唇都给咬破了。
“陆鸳!”严煦低吼一声,一把将纸巾揣了回去, 怒道,“耍我很好玩么。”
亏她还那么焦急自责, 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她就不该对陆鸳抱有任何正向的期望。
陆鸳收了笑,恢复了面瘫脸。
“老学究,你真是一点都不上道。”她耸了耸肩,沿着石板路走向了自己开得大场,将房卡在控制柱上刷了刷,伴随着滴的一声声响,场地的防护层打开,她和严煦走了进去。
“受害者又不是我,我为什么要难过。”她松了松手上的护腕,“你眼中的我是那么脆弱的琉璃少女么。”
严煦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
她真是记不住教训,以后她绝不和陆鸳多说半句训练以外的话。
严煦蹲下了身,将法杖盒中的法杖取出来,一边取一边问,“你打算怎么训练,我一个人是打不过你的。”
陆鸳在最初的两分钟后就能释放出亡灵,造成连续性打击;而严煦每条咒术都需要准备的时间,她也不是攻击型法师,等级又比陆鸳低了一级。
当然,她也可以选择在陆鸳释放出亡灵前用水针了结陆鸳的性命。
这两人都是棋盘上的将军,须得和攻科生们配合作战,一旦单独对上,就只剩了一步死局,要么你死要么我活,没有训练的意义。
“关于这个……”陆鸳将手机拿了出来,“今天的训练不是对战,是练配合。我做了一段动画演绎,你查收一下。”
严煦低头,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当她看完了动画之后,忍不住暗自惊讶。
她不得不承认,陆鸳的天赋比她高出太多。
和墨守成规的她相比,陆鸳的思维更具灵活和创造性。
“只有一个问题。”严煦道。
“什么问题?”
“我的最大距离是62米,要想完成你的这个计划,距离起码得拉长到80米,不然在140×50的擂台上很难起到作用。”
“啊……”陆鸳难得地愣了两秒。在此之前,两人对战时要么有宓茶的增幅,要么是打到后期严煦体内的能力不足,因此她并不清楚出严煦确切的范围到底是多少。
陆鸳从手机屏幕上抬眸,静静地望向了严煦,似乎在思考应变之法。
末了,她吐出两个字来:
“菜狗。”
……
四个小时过了一半,两点之前,陆酉纹来到了场内。
陆鸳给他开了防护层,放他进来。
离开了昏暗的旧屋,男人站在阳光之下愈显高大挺拔,二月的冬天,他身上只穿了一件黑蓝色单衣,双眼被垂下来的发梢遮住了一半。
在知道这个不修边幅的男人是赫赫有名的物理教授后,严煦再见到陆酉纹时的感觉天差地别。
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目光紧紧地追着男人的身影,在两人距离尚有五米时,她便稍有激动地开口,“陆教授好。”
陆酉纹闻言,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那双眼不知道是天生还是因为后天的缘故,即使只是普通地看人也自带冷意,充斥着猛兽的气息。
他稍稍一点头,对严煦没有多加理睬。
陆鸳走到严煦身边,拍了拍她的肩,体贴地缓解她的尴尬,“嗳,同学好。”
她也姓陆。
严煦眉梢一抽,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占她便宜。
陆酉纹没有一句废话,他随便找了块草地一站,双手自然垂在身侧,沙哑地道了一句,“开始吧。”
陆鸳看向了严煦,严煦紧盯着陆酉纹,握紧了手中的法杖,开始吟唱。
“打boss前,你不打算和我来个默契的相互对视么。”陆鸳问,“可以提升友情值喔。”
吟唱被中断,严煦忍无可忍地低吼一句,“又不是魔法少女!”
“哦……可你就是魔法少女啊——除了不会变装、CD时间长得要命、毫无攻击力、咒术范围又短、一点都不可爱以外。”
严煦深吸了口气,“请你安静。”
“好吧。”陆鸳举起了法杖,让法杖的法石在半空中画了两个娇娇的圆圈,一本正经地棒读,“以克呦~煦酱。”
话音刚落,陆鸳真如自己所说的,先一步冲了出去。
法杖由提改握,在她迅速逼近了陆酉纹之后,杖身一横,菱形的杖尾如长.枪一般扫向了陆酉纹的喉颈。
男人早有预料,他侧颈避开,一手稳稳地抓住了法杖,陆鸳旋身,借着被他钳住的法杖,左脚后踢踢向了男人的面门。
陆酉纹松开法杖,握拳抬臂,挡住了这一腿,法杖回到了陆鸳手中,经过先前两个小时的共同训练,严煦并不惊讶陆鸳的敏捷。
陆酉纹是一名三级的狂战士,他的女儿即使不是攻科生,会一点拳脚也不奇怪,也难怪期中考试时,陆鸳的动作如此灵活,看来从小没有少和父亲切磋。
靠着陆鸳争取来的时间,二十秒后,咒术就绪。
十八道水箭浮于严煦身后,这十天以来,靠着在河中的训练,严煦的水箭有所提升,数量上从十六道提升至了十八道,同时力量、速度也加快了20%。
连着十天的受冻是有成效的,十八道水箭呈十八处角度,弧形朝着陆酉纹射去。
陆鸳听到了箭矢破空的声音,她立即反身,回到了严煦身后,再不和陆酉纹近身。
两名法科作战,必须互相为对方争取时间。
陆鸳为严煦的水箭争取到了时间,现在该轮到严煦为她的召唤争取了,否则单凭她一个法科生,在三级的狂战士面前根本没有动弹的资格。
这份拖延,从男人进场时,陆鸳就已着手。
面对三级的狂战士,她压根不需要考虑公平公正的含义,早在见到男人身影时,便开始默默召唤。
陆鸳的等级比严煦高出一级,进入八级,她可以做到一边交谈一边在心中吟唱——就如宓茶总是一边施展[治愈]、[增幅],一边和同伴交谈一般。
严煦控制着水箭射向陆酉纹,男人那双暗沉的眼抬了抬,他望了眼飞来的水箭,和这两个小娃娃打,他最多只出三成的力,不然这场训练在第一秒内就将结束。
十八道水箭天罗地网般射来,男人身侧的手指握拳,下一秒,他消失在了严煦面前。
再一眨眼,他已经提着右拳朝着陆鸳砸去。
严煦一怔,好快的速度!竟眨眼间就从十八道水箭下脱身。
她立即收回了水箭,改为速度更快的微风细雨。
细若牛毛的水针瞬间迸发,这水针太过纤细,不管是视觉还是听觉都较难捕捉,经过严煦这个寒假的锤炼之后,速度更快、威力更甚。
陆酉纹身形一滞,对着陆鸳的拳头收了回来,他很快侧了身,上臂感受到了一股细微的凉意,但凡他动作稍慢上零点一秒,就会被水针刺中手臂。
他扭头,看了眼严煦。
认真的小法师。
陆鸳边吟唱边快速后退,有着严煦的掩护,二十秒后,法杖的法石亮起了红芒,在陆鸳身前浮现出了一轮巨大的暗红色召唤阵。
如果没有提前吟唱,她根本没有两分钟的时间来召唤。
陆酉纹双手交握,活动了下手腕,骨骼与骨骼之间,发出两声爆裂的噼啪脆响。
那双猛虎似的眼盯着召唤阵的阵心,再不去看陆鸳。
和法系的女儿相比,亡灵才是能让他稍稍热身的对象。
一声兽吼从法阵中发出,陆鸳第一个召唤的依旧是阿萨贝尔。
这一回的召唤没有期末时的匆忙,阿萨贝尔带着自己的巨锤,它身上的伤已经痊愈,从法阵出来之后,不需要陆鸳开口,一锤便朝着陆酉纹砸去。
陆鸳看了严煦一眼,这一次,严煦和她对视了。
严煦颔首,趁着陆酉纹在自己的攻击范畴之内,她们打算尝试一下之前陆鸳做的演绎动画里的内容。
两人迅速交换位置,轮到陆鸳为严煦守阵。
她站在严煦身前,右手反背在身后,白光一闪,从外形像是护腕的储物器内取出了一把弩.箭。
重达千钧的巨锤落下,陆酉纹眼眸一暗,抬起了右手——他身形纹丝不动,仅是抬起了右手,抓住了锤面。
重达千斤的锤击由此轻松化解。
“喝——”伴随着一声发力的低吼,陆酉纹的手臂使力,肌肉逐渐虬扎鼓起,一手就将巨锤带去了地下。男人腰部一侧,抬脚踹上了阿萨贝尔的腹部。
但听一声兽吼,浑身坚韧的阿萨贝尔竟被踹得连退三步。
这只将408重伤的力量型亡灵在陆酉纹面前单薄无力。
它被踢懵了。
在学校待了半年,阿萨贝尔从来没有在力量上吃过亏。
它茫然地把捶收到身侧,待看清自己攻击的对象后,发出了“嗷啊嗷啊”的喉音。
是主人的爸爸!
它打不过爸爸!
兽脸上出现了惊恐,阿萨贝尔扭头去向陆鸳求助。
陆鸳抬了抬法杖,让阿萨贝尔自己见机行事,趁这个功夫,她还得将乌赫召唤出来。
阿萨贝尔无法,它没了后路,只能奋力一搏。
咆哮一声给自己壮胆,阿萨贝尔举起铁锤,继续和陆酉纹死磕。
这一锤下去,陆酉纹闪身避开,锤头砸在他的脚旁,草地瞬间凹陷出深坑。
男人一脚踩在了锤柄上,锤头陷在地中作为支点,陆酉纹的这一脚构成了一个费力杠杆,即使是费力,也依旧一脚就把高达两米的阿萨贝尔拽到了地上。
它直接被拖到了草坪上,一声倒地巨响之后,彻底五体投地在了陆酉纹面前。
在陆酉纹面前,这只强攻型的力量型亡灵活像是个沙袋,除了挨打再没有别的份。
严煦微骇,陆酉纹显然没有出全力,连五成力都没有发出。
他没有用武器,也没有用狂战士的狂化,闲庭散步一般,随意地就将阿萨贝尔揍得鼻青脸肿。
他的力量到底达到了什么恐怖的程度,恐怕只有他自己才清楚。
陆酉纹上前,刚走了半步,一道弩.箭便从侧翼飒飒而来,被他双指夹住。
他扭头去看陆鸳,刚对上女儿的眼睛就见两点红芒亮起。
[诅咒:停顿]
八级的陆鸳对上三级的能力者,在精神力量上当然大不如他,想要控制住陆酉纹那是痴人说梦。
但不妨碍她在陆酉纹毫无戒备的情况下拖上一两秒。
弩.箭抬起,扣动扳机。
第二枚弩.箭被陆鸳注入了能力,速度力量加倍,迅猛地朝着陆酉纹射去。
待陆酉纹从诅咒中回神时,箭尖已至面前,阿萨贝尔趁着这一秒的功夫,一个翻身从地上站了起来,它奔至陆酉纹的身后,锁住了他的上身,抬起了他的身体,令他脚不着地无处发力,使男人的右胸对准了箭矢。
“有点长进。”被锁在半空的陆酉纹沉沉开腔,从语气上听不出是一个父亲在赞扬女儿,事实上,两人的相处模式都不太像是父女,更像是冷酷的父亲在面对一个叛逆期的儿子,硬碰硬。
话语刚落,箭尖已然贴上了皮肤。就在这刹那之间,陆酉纹低喝一声,自他周遭骤然荡开一圈强悍的气浪,瞬间将箭矢荡开。
那枚被陆鸳注入能力的弩.箭顿时失了力道,叮的一声落在了地上,滚了两圈。
与此同时,男人开始发力,他浑身的肌肉逐渐爆起,那件单衣之下的身体孔武有力,一条条肌线清晰可见。
两侧肩肘向内一收,强硬地带动了阿萨贝尔挟制他的双臂。陆酉纹右手成爪,一把抓住了锁住自己左臂的亡灵胳膊,随后一扯、一带,竟在半空中凭借强悍的核心力量完成了一次过肩摔。
巨大的亡灵又被他砸入地上,发出一声哀嚎。
陆鸳眸色微凝,疾声唤道,“严煦!”
严煦心领神会,法杖一杵草地,恍然间,瀑布飞漱,一丈半的高压水屏挡在了阿萨贝尔和陆酉纹之间。
这像是一道擀平了的水龙盾,水屏长、高皆是一丈半,宽二十公分,因高速的流速,使得水色成瀑布般的白,严严实实地挡住了后方的亡灵。
阿萨贝尔甩了甩被砸晕的头,陆鸳嘴唇动了动,它在起身的过程中,听到了巫师特有的冥语,得到了下步行动的指示。
水屏不止是一道,接二连三的水屏在陆酉纹附近竖起,统共六扇,挡住了陆酉纹的全部视野。
陆酉纹上下打量了一圈面前排布的六扇水屏,这些水屏呈六角形排布,严丝合缝地将他彻底锁在了中央。
有点意思。
男人眯了眯眼,有些摆阵的意味了。
水屏的高度足以遮蔽阿萨贝尔,它不如水龙盾来得固若金汤,因其本身的作用也并非是防御,严煦更没有靠着几扇水屏困住一名三级狂战士的打算。
陆酉纹一拳打在了面前的水屏上,正要破开这道水屏,倏地,身后传来了厉风。
他猛地回身,来不及细看,率先抬手格挡。
等一阵强烈的冲击之后,他这才发现,身后的一扇水屏在他没有察觉时悄然地落下,阿萨贝尔正是从那里突袭进来。
刚接下了亡灵的重锤,自陆酉纹的身后,另一扇水屏又落了下去,三支弩.箭就此对着男人后心射来,甫一射完,水屏立即合上,又一次严丝合缝地关闭起来。
水屏不止遮蔽了视野,高速冲击的水流同样掩盖了脚步声、射击声,甚至连杀气都被空中浓郁的水汽所影响,陆酉纹余光一瞥,大致明白了这阵法的用处所在。
这便是陆鸳提出的设想。
靠着严煦的这六道水屏,她们可以将敌人关进密闭的空间,在这个空间里,视觉、听觉、嗅觉皆会大打折扣。
外面的人站在任何一道水屏前都可以向里面攻击,而里面的人却不知道攻击将从哪里袭来,这将成为一间得天独厚的杀戮密室。
六扇水屏,全国大赛的六人的队伍,陆鸳已然开始设计六人的团技。她习惯未雨绸缪,不是提前准备,而是超前准备。
可惜了。
陆酉纹眸中闪过一丝暗芒,阿萨贝尔的力量低他太多,严煦和他的等级差距也过大,这阵法他轻易就能破解。
他双手拽住了亡灵,狂战士硬生生地将它当做盾牌挡在了自己身前,三支弩.箭无一例外地射中了阿萨贝尔,它痛呼一声,嘶吼着剧烈挣扎,就着这个疯狂扭动的力气,陆酉纹将它一把朝面前的水屏掷去。
水屏毕竟不是水龙盾,防御力较差,阿萨贝尔笨重地倒地,直接压垮了一扇屏障。
六角阵一面被破,则六面皆破。
陆酉纹松了松手腕,不咸不淡地开口,“要结束了么。”
陆鸳对上了他的眼睛,父女俩一样的面无表情,“早得很。”
她身后的严煦并不惊慌,法杖湛蓝,剩余的五道水屏倏地交织与男人头顶,改面为柱,轰轰的水柱正对着天灵盖刺下。
陆酉纹眉梢一挑,不愧是最灵动的水系,竟然还有变形。
如今唯一的逃生出口只剩下了阿萨贝尔压出的缺口,他踩着亡灵突破重围,在他离开后,尖锐的水柱刺入草地,顿时将草坪击出一个半米的深坑,威力骇人。
这恐怕是严煦有史以来最锐利的一次攻击。
陆酉纹从阿萨贝尔的背上踩过,刚一离开,正对着他的陆鸳法杖一亮,又是一面召唤阵在身前浮出。
燃着冥火的乌赫对上了陆酉纹,森白的长臂一荡,若是没有上面附着的冥火,陆酉纹还能招架,但他还没有强悍到水火不侵的境界。
他不得不后退,后退了半步,被他踩过的阿萨贝尔已回过神来,趴在地上,双手抓住了陆酉纹的脚腕。
上方是乌赫,下方被阿萨贝尔死死抱住,左侧是握着弩.箭的陆鸳,右侧的严煦收了水屏,将其悉数转化为水箭朝着陆酉纹袭去。
四面八方被截断,毫无生路。
ωωω ⊕тt kán ⊕C〇
他收了力,握拳的手缓缓松开。“你们赢了。”
他答应女儿训练时只用三成力,若他只是个七级的狂战士,被如此夹击,即使使用了二阶狂化也只能抵挡两处、至多三处的攻击,四击齐发,至少会被其中一处伤到。
当然,对于三级的陆酉纹来说,这完全是放水放到海的结果。
两个女孩都没有穿防护服,若是用能力将亡灵和武器震开,这两个孩子便会口吐鲜血,伤及肺腑。
陆鸳盯着他,“我赢了?”
陆酉纹淡淡一瞥,“你赢了。”
“你输了?”
陆酉纹不开腔了。
他一脚踹开阿萨贝尔,像是跺了跺鞋子上的草屑,漫不经心,轻而易举。
陆鸳的视线凝聚在了这个动作上,“看来你是不服气。”
她上前几步,帮阿萨贝尔拔掉了身上的三支弩.箭,接着仰头看向男人,“再来?”
陆酉纹扭了扭脖子,低哑地回应,“再来。”
严煦在一旁看得发愣,她还是第一次看见女儿和父亲这么说话的。
不等她觉得不妥,陆鸳已经摆好了架势,将弩.箭收回,“那就再来。”
……
剩下的两个小时里,直到严煦的能力耗尽、陆鸳的召唤阵到了极限,这场训练才算是结束。
两个女孩坐着喘气,陆酉纹站在被砸得凹凸不平的草地上,拉了拉袖子,气息丝毫不变,和来时一般无二,这两个小时对他来说还不如常人饭后散步来得累。
陪练的工作结束,他准备回去。
“场地的修理费谁出。”陆鸳坐在地上仰头问他。
“当然是你。”陆酉纹留给她一个壮实的后背,按下防护层的开关,走出了场地。
临走之前,他回眸看了眼严煦。
男人的眸色有些深意,他打量了两眼严煦后,对着陆鸳道,“你的朋友?”
“不然呢。”陆鸳累得够呛,呼吸有些急促,“难不成是你的?”
陆酉纹点了点头,他没有多说什么,只道了一句,“很好。”说着便离开了训练场。
等陆酉纹离开,严煦还是没有明白那一眼的意思,她去问陆鸳,陆鸳抬起汗淋淋的手,搭上了自己的眼睛。
“他喜欢你的意思。”
严煦受教地点了点头,“陆教授果然和常人不同。”
她以为那眼神是“离我女儿远点”的不喜。
“别叫陆教授了。”
“什么?”陆鸳这声说得低,严煦没有听清。
“别叫陆教授了。”陆鸳放下了手,她看向了严煦,逆着阳光,她的瞳孔中没有暖意,“他早就不是教授了。”
严煦瞌了瞌眼眸,汗水顺着眼睫落了下来。“你又想捉弄我?”她上过一次当了,分辨不出陆鸳真正的心情。
“没。”陆鸳双手撑着地,她收回了目光,将视线投向远方,远方对面的训练场上,两名轻剑士正在训练。
剑光灼灼,耀眼逼人,恍然望去,如梦似幻。
“严煦,”她忽然开口,“你家里还好么。”
严煦不知道她想说什么,姑且回答了她的问题,“还算是不错,事情都解决了。”
“既然都解决了,就别入伍了,和我一起去研究中心吧。”
这句话让严煦有些意外,她不解地望向陆鸳,“为什么?”能力者入伍的补贴非常丰厚,即使家里的贷款已经还清了,她也乐意去拿到这笔钱。
“一旦入伍,十年之内,有战必回。”陆鸳回头,晚风拂着她乱糟糟的头发,使得这一刻的陆鸳在夕阳下显出了两分孤寂。
严煦一怔,孤寂,陆鸳也会孤寂?
“严煦,何必去拿你的性命和人身自由去保护那些你根本不认识的普通人。”少女定定地望着她,这一次,认真无比,“这不值得,你还有爱你的家人。”
为了一群普通人出生入死,真是最愚蠢的牺牲。
她的父亲,一名三级中阶的狂战士,只为了能多和妈妈待在一起,于是毫不犹豫地舍弃了高官厚禄,龟缩在一间普通的大学里。
他是如此的爱着妈妈,为了她,舍弃了能力者的身份。
八年前,陆鸳父母所就职的大学里闯入了一名走火入魔的能力者。
发了疯的重剑士毫无理智,见人就砍,她爸爸挺身而出,本该是个英雄,却因为下手重了些,一不小心伤了那人的性命而被判决防卫过当。
陆鸳的妈妈就在陆酉纹的身后看着,她并不高兴她的丈夫保护了学生,她眼中只能看见丈夫杀人时的狠辣。
她害怕极了,在陆酉纹被判决下狱、没收武器的那天,她收拾了东西,离开了禹国。
那时的陆鸳还没有觉醒能力,可妈妈认定她身上留着残暴者的血脉,于是将十岁的女儿一并丢弃,像是在扔垃圾。
“你为那些人出生入死,可她们看见的,只是你的残暴。”陆鸳侧身,她离严煦近了些,与她四目相对,“她们根本不会感激你的守护。世界不同,你该和我、和你的同类待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