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球滚在了一块儿, 沈芙嘉率先后退半步,冲着童泠泠礼貌地笑了下。
童泠泠很快捡起了自己的球,没有多看沈芙嘉半眼。
“她还真是讨厌你。”一旁也在捡球的柳凌荫走到沈芙嘉身边,“以前也不这样啊, 你最近得罪她了?”
这也是令沈芙嘉不解的一点。
在学校时她和童泠泠进水不犯河水, 对彼此虽然没有好感, 也不至于互相厌恶。
然而自校队选拔开始, 童泠泠对她的厌恶日渐增强, 甚至到了公然反对她的地步。
沈芙嘉承认她私下里对童泠泠有所排挤, 可这份排挤还藏在她心中根本没有露骨表现, 童泠泠到底为什么这么讨厌她?
眸中划过了一丝思虑,队长需要拿到队员的投票, 保险起见, 她得找童泠泠谈谈。
主观上她并不讨厌童泠泠,只是从客观利弊的角度来讲,她的队伍里不适合有这样的一号人物存在。
个人恩怨暂且放在一边, 往后的一个半小时内, 整个操场满是追着小球跑的学生。
没有人能剩下一柄多余的铅具,皆如童泠泠那般, 因磕在地上而报废。
一直到吃午饭,她们没有一个人成功。
在训练结束前,闻校长手腕一翻,指尖处又多了一颗乒乓球和一颗只有乒乓球一半大小的塑料球。
他道, “这个训练项目做一个循序升级,我给你们十天时间, 十天里,三颗破了的大球能换我一颗乒乓球。”
“命中三颗乒乓球的同学, 我给她二十分的积分。”
周三的比赛亦不过十分,命中三颗小球却有二十分的奖励。
但追了两个小时球的学生们谁也不觉得这是个赚分的大好机会。
要命中三颗乒乓球而不是一颗,闻校长排除了“幸运”、“偶然”等因素,言外之意,他是在要求学生完全掌握这项技术。
学生们甚至觉得,那高昂的奖励是因为闻校长笃定她们十天内掌握不了,才这么随口一说。
这还没完,闻校长的下一项奖励力度更加惊人。
他举起了那颗鸽子蛋大小的球,将声音传到每个人耳中:
“还是十天之内,三颗乒乓球可以兑换这一颗小球,如果你们有谁能够命中这颗,我将免除你们后续的一切竞争手续,只要不中途退出,那就直接晋级为正选队员。”
方才还有气无力的学生们瞬间将视线聚焦在了那颗小小的塑料球上。
和加分不同,保送正选四个字过于诱人。
柳凌荫、童泠泠、慕一颜、付芝忆,这四人处在危险区。
秦臻虽然在安全区内,但她本身的性格驱使她追求绝对的稳定;
沈芙嘉的积分位于最高安全区内,属于铁板钉钉的正选,可如果她没能完成这个挑战,却有别的攻科生完成了,那队长的宝座将被反衬得黯淡无光。
“教官,这颗球您能先给我们吗?”有人提问,声音来自付芝忆。
“不行。”闻校长将两颗球收了起来,“你们需要拿已经破了的大球和我兑换。”
他扫了一圈六名学生,意味深长道,“这里我就不强调诚信问题了,可以么,各位?”
六人站直,齐声喝道,“是!”
上午的训练就此解散,吃过午饭后,下午的训练开始。
下午主打体训,法科生们轮回了攻科生们第一天的四百米障碍,李老师将重木去除,多加了一段三十米的低姿匍匐。
这一周法科生们几乎是重复先前攻科的训练,严煦上了单杠,陆鸳继续待在单杠上,宓茶开始训练双杠。
“你说为什么她这么执着杠类训练?”陆鸳已经做过了一轮,比严煦轻松许多。“法科需要这么锻炼上肢么?”
严煦是第一次上杠,脱离地面的感觉让她非常不好。
“不知道……”她咬牙,脖子用力到爆红,“但是…李老师先前和我说了一句……做这个可以不晕车。”
卷身上杠是治疗装甲兵晕车问题的常用手段之一。
“晕车?”和吃力的严煦相反,陆鸳轻松地连续翻了两个圈,“难不成比赛还有赛车追逐站么。”
“不知道。”严煦双手一松,从杠上摔了下来。
努力了半个小时,她迟迟不敢下翻,在半空中身体旋转倒立的感觉太过恐怖,严煦有轻微的恐高。
她坐在地上喘气,一指器械区最远处的360°旋转,“老师说能卷身上杠后,就过完那个。”
陆鸳扭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待看看清之后,陆鸳双手一松,利落地从杠上下来,稳准落地。
“这可不是治疗晕车啊……”她若有所思地呢喃,走去了严煦所指的器械区,伸手拨了圈圆管,“你知道它叫什么么?”
不等严煦回答,陆鸳便给出了答案,“飞行训练器。”
从180°的双杠练习三、270°的双杠练习二,到360°的卷身上杠,在到最后的三维360°飞行训练器。
两人的目光隔空相会,随后同时投向了远处训练的付芝忆。
法科生的体训进度比攻科生慢一周,如果说她们这周练的是攻科们上一周的项目,那么现在练完单杠的攻科们就该练飞行训练器了。
但她们没有练。
陆鸳瞌眸,搭在飞行训练器上的手逐渐滑落。
不继续往下训练的原因只有一个:教官们放弃了飞行计划,她们放弃了付芝忆。
放弃二字或许太绝对了一些,但老师们必定是在犹豫、迟疑,且这份犹豫偏向于放弃。
“还有时间。”严煦撑着地站起身来,“如果对抗赛你们赢了,付芝忆的分数就会上来的。”
然而,付芝忆的上一位是407的慕一颜。
陆鸳看了她一眼,“你们对抗赛是可以用弩的是么?”
“是,慕一颜的弩是带铅头的,但我们三个非刺客专业的弩是普通的弩。”
陆鸳撸了撸额前的碎发,把粘住自己的发丝全部拨开,哼笑了一声,“严煦居然会安慰人,真稀奇。”
她绕回到了上个话题。
“我以前确实活得太自我了。”严煦没有否认陆鸳的调侃,她认真回答了这个问题,“和人相处少了容易变得闭塞,眼里看不见除了自己以外的东西。”
“所以你交出了金印,为了换取得之不易的两个朋友?还是因为和百里家签了协议,所以在讨好自己的上司?”
陆鸳心中莫名的烦躁,她听出了严煦的含沙射影。
“陆鸳,”严煦加重了声音,“你要是这么看我的,那我无话可说。”
她不喜欢陆鸳这种刺耳的表达,“人都是有长处和短处的,你必须承认。在我没有做过队长之前,我或许会想要尝试,但我已经有了一年的经历,所以我才更加清楚谁更适合。”
这才是她退让的理由。
说罢,严煦便回到了单杠区,继续自己的练习。
这话令陆鸳愈加烦闷。
她是有短处,她和沈芙嘉比不了体力、比不了格斗,这些她都愿意承认。
但在统筹全局的方面,她还未必不如人。
如果是宓茶偏袒沈芙嘉,陆鸳心中毫无波澜,哪怕是407的其他三人,她都不至于如此烦躁,可现在偏袒沈芙嘉的竟是严煦……陆鸳怎么也没有想到,她赢了严煦三年,到头来质疑她能力的会是严煦。
沈芙嘉到目前为止所展现出来的一切,并没有让她心服口服。
如果说这九个人中非要让她选择一个作为队长,那她宁愿选择宓茶,至少宓茶的专业能力和人品令她信服。
一天结束,上完晚课后,学生们按照新分的小组换寝室。
408所在寝室其实不需要全员撤离,在宓茶走后,让慕一颜睡宓茶的铺即可。
但她们被趋往了205和206;男生们则搬到了一楼的105和106。
这两个寝室都是六人间,有三张上下铺,学校在环境上就打破了学生们原有小团体的氛围。
付芝忆和陆鸳照旧是上下铺,秦臻在她们的对床上铺,童泠泠选择了另一张的上铺。
睡上铺对攻科生来说有个好处,方便自重训练;同时法科生们也不必来回爬梯。
宓茶进去的时候,留下了秦臻和童泠泠两人的下铺。
她迟疑了一会儿,看着和付芝忆、陆鸳临床的秦臻,思索片刻后,将自己的行李放在了童泠泠下面。
童泠泠扫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秦臻对宓茶点了点头后,便继续看晚课留下来的书,陆鸳躺在床上戴着耳机看手机,只有付芝忆对她笑着打了两声招呼。
宓茶咽了口唾沫,明明是相处了一年的同学,现在这个局面却不知为何有些微妙的尴尬。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索性一句话也不说,坐在床上把厚厚的《增幅[细化]》拿出来,继续背诵。
十二点熄灯后,宓茶带着自己的书、笔记本和手机出了门。
拉开寝室门的时候,身边忽然响起一声,“不睡么?”
黑漆漆的环境里突然响起声音,把宓茶吓了一跳,她转过身,才发现陆鸳正盯着她,那双眼睛在黑夜里微亮。
“我去三楼背书。”宓茶小声道,“你先睡吧。”
“我和你一起走。”倏地,陆鸳上铺晃动了一阵,付芝忆掀开被子爬了下来。
“你们去哪?”听到动静,对面的秦臻起身问道。
“我去砍球。”
“你怎么砍?”秦臻不解,“哪来的铅具?”
“找根树枝呗。”付芝忆拉开门,“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她越过宓茶,先一步踏出了门,宓茶往后让了两步。
付芝忆走后,有人影在黑暗中跟着走近。
宓茶微愣,“你也要一起去吗?”
童泠泠没有参与讨论,但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秦臻见此也下了床。
“弓箭可难找代替物。”陆鸳问她,“你去做什么?”
“跑跑步吧,”秦臻蹲在地上穿鞋,可双眼却紧盯着已经走出门的两道身影,“不好意思偷懒。”
“啊,那我可以在你身上练习吗?”听到有人要跑步,宓茶眼睛一亮,说不定今晚就可以找出秦臻跑步时的力量[增幅]咒术。
“行。”秦臻稍一点头,“晚上冷,你再带件外套吧。”
两人说话之际,陆鸳也从床上走了下来。
“陆鸳你也一起去吗?”宓茶问。
“今天大黑还没出来放过风。”陆鸳迈出了门,头也不回道,“我带它四处遛遛。”
刚一出门,隔壁的寝室门被打开。
陆鸳脚步一顿,她看见了长发高扎的沈芙嘉和走在她身旁严煦一同从门里走出,显然也是出来加练。
真幸运,陆鸳停在了原地,她看见了她现在最不想看见的双人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