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血染城头
不只是兰斯,城墙这边也有不少人发现了哥布林之王这个肉蚕一般的身影,它倒是好大的排场,挺着个大肚腩袒胸『露』-『乳』,倚靠的躺椅是由十二个哥布林战士一起抬着的——兰斯倒是有些理解了安卡萨男爵说它行动不便的理由了。
但是可惜,安卡萨男爵一定没有想到自己“缜密”的计划是独闯空门,反倒是他们一心想要干掉的目标,现在已经将费隆特郡给霸占了。兰斯此刻对于这位男爵的恨意已经突破了天际,不过眼下,也实在不是再想这些的时候。
因为哥布林的大军那边,已经再度发起了冲锋。
这一次哥布林的数量比前几波攻击还要庞大,充分印证了兰斯关于它们在等候援军的猜想,现在大分量的哥布林之王亲自在战前督阵,兰斯看着那群原本只懂胡『乱』冲锋的哥布林一下子全都有了分队,大概以2千人的单位为一队,由一名彪悍的哥布林将军带领,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疯狂地朝着兰斯他们所屹立的这片城墙奔涌过来。
现在防守这边的水蛟被沮魔虫拖进了湖底,生死不明,仅剩下的三座炮台也已经很难再限制住那些比之前人数更多的哥布林。一头头举着武器,带着伊拉哇呀声音奔涌过来的哥布林在护城河前踮起脚跟,信仰一跃。然后坠入到已经被血染红的水波之中,那气势堪比一群涌进麦地的蝗虫——没过多久。一条崭新的通道很快出现在了这条挖掘不深的护城河上。
到了这个节点,战场上的所有人都意识到,接下来便是最为残酷的白刃战了。
只不过,较之刚才短暂回升的希望,现在对于兰斯这一方,士气已经跌落到了最低点。
他们所要面对的是那一眼望不到边的哥布林大军,狡猾难缠的沮魔虫蛰伏地下,时不时窜出几条触手。拖走两三具没来得及反应的尸体,而反观他们自己,人数也不少,但构成却是一支由城防军,佣兵和平民混搭的杂牌军,那些各自为战的佣兵们还好说了,这种关乎到自己『性』命的时刻也算是发狠了。可是那群压根就没有战斗意识的平民,就算是有过几节郡长规定的民兵课程,可到现在一看对面是敢拿自己身体投河筑桥的怪物,心理上就输了一大截,个个差不多都是脸『色』惨白,两腿发软呆滞着不动了。
“你们还愣着干嘛!真的想死吗?”
作为这支杂牌军队的指挥人。塔兰很清楚现在的情况有多糟糕,别说指望这群平民的战力了,让他们自保,不拖后腿的能力恐怕都做不到。这样的人丢在别的环境下,第一轮就被放弃了。但问题是,塔兰现在手中的战力实在太少。军队和佣兵的数量只有五百,要抵挡成千上万的哥布林军队怎么可能?
不得已,塔兰也只能硬着头皮对着那群战场的新丁们吼道:“睁大你们的眼睛好好看看,蠢货!在你们眼前的可是试图摧毁这个郡的可怕怪物,就算不是为了你们自己,为了你们在城里的父母妻儿,动动你们僵化的脑子好好想一想,你觉得如果你们倒在这儿,这群凶残的怪物会放过他们吗?”
不得不说,塔兰的这一句算是印到了那些平民的心坎里去了,即便是深渊里的底层居民命如草芥,但是最基本的家族概念还是有的,尤其是留在着里修筑城墙的又大多是一些血气旺盛的青壮年,如今被塔兰这么一激,顿时也是血气翻涌。
“记住,只有不放弃的人才配在这个战场上活下去,哪怕你们死了,也要记得拉上一个垫背的,为你们那些死去的亲人复仇,为你们仍然活着的家眷留下一个希望!”
言尽于此,塔兰自己也已经做好最终冲锋的准备。
该说的他已经说了,如果那群人依旧是这么一副怂样,那么塔兰也管不了,在最后的最后,塔兰倒是从眼前已经夺江奔袭过来的哥布林大军身上分了神,他忍不住侧过头,抬头仰望了一眼城墙之上。
那道身影还屹立在那儿。
在塔兰看来,这不是一个成熟的上位者该有的表现,但该怎么说呢……
塔兰回过头,拔出了腰上的尖刀。
——总觉得心头有一种炽热的感觉,他需要释放这种火热。
“这条命,就卖给大人你吧,祝愿你的传奇一片坦途。”塔兰自言自语了一声,然后双眼一睁,吼道:“大家跟我上,干死这帮该死的杂种!”
话音未落时,已经开始有哥布林战士越过了护城河。
最先登岸的那头哥布林被城墙上飞来的箭矢『射』中了额头,重新跌回到了水潭之中,而它之后一举跨越上岸的哥布林将军,一手抓起了身边的哥布林战士,用来挡住了朝它飞来的箭矢,然后随手一抛。
它手中攥着厚重的板斧,细小的眼仁盯着正前方朝它冲锋过来的士兵,裂开长满獠牙的大嘴『露』出了一丝蔑笑。
“g——allib!!!”它用尽全力地一声嘶吼,地动山摇,在它身后,哥布林的大军像是泄洪的奔流,和塔兰这边率领冲锋的守城卫队冲撞在了一起。
那些流传于酒馆里,由佣兵们或是『吟』游诗人口耳相传的故事当中,都会有着这样类似的描述,无外乎就是某某英雄在某个时间点横扫了某支部队,叉叉团队又凭借着自身的实力碾压了成倍的敌人什么的。
这是崇尚英雄的时代,这样说无可厚非。
但事实上,在绝大多数武力相当的战场上。真正上演的是真刀真枪的比拼,鲜血和意志的交锋。
只有不屈命运的人。才能赢下最终的胜利。
耳鼓灌风,喉咙时常有股腥甜的味道,胡克感觉自己就是被丢进了一个密不透风的搅肉机里。周围前前后后的都是人,该死的,谁又在背后捅刀子,要不是老子在背后藏了块铁板,还真着了道。
胡克是一名佣兵,在背后腹心藏铁板。靴子手腕里面装刀片这些小手段都是佣兵赖以生存的伎俩。这在平时可能有些傻,不过每每到了关键时刻,却总能保命。
他有些轻蔑,那个一直标榜着自己怎样怎样厉害的左根达才一进战斗,就被那挥舞着大铁杵的哥布林将军,一棍敲碎了脑袋,啧啧。那个惨,脑浆子顿时流了一地。倒是他这个平时不怎么显山显水的,骄傲地活到了现在。
打仗其实也是要靠脑子的。
在胡克看来,那种不懂掂量掂量自己分量就找对面boss单挑或者一拥而上的,单纯就是脑残,找死!那种怪物是他们能够敌得过的吗?
虽然说都说是佣兵。但有些事大家其实是心照不宣,咕噜岭真正厉害的,规模庞大的佣兵团,又怎么可能到费隆特郡来做份修城墙的杂工呢。虽说郡长的命令是强制的,但是有实力的人自然分配到的是更好的工作。比如说做商队的护卫,民兵的训练官之类的。这挑盛拣烂之后剩下的活,才轮到他们。
所以胡克压根没想太多,自保,首先让自己活下来。至于那些个存在感暴强,如推土机一般撞入他们阵线的哥布林将军,就交给那群城防的士兵去搞定。
胡克一刀子给眼前的哥布林战士的脑袋开了瓢,顺带着朝着那边最激烈的前线望了一眼。哥布林将领b级的boss,而这里级别最高的指挥官塔兰,也只有c级,但是他带领着那群士兵团团围住了哥布林将领,浴血地输出,没想到在那密集发狠地攻击下,还真的把对方给压制住了。
一旦最为麻烦的哥布林将军被制住,在它身边的那些小兵不过是e级f级的杂兵,让胡克这样有点经验的佣兵应付起来也不算太难。
看来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吓人嘛。
像一支正规军队那样冲锋陷阵,不是胡克这样的佣兵擅长的,但是现在是打阵地战,护城河的存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战场之上可以活动的空间,而3门仍在运作的魔法巨炮和头顶上落下的箭矢,都很好地缓解了他们的压力。
还远远没有到绝望的时候呢。
“哦,该死的!”就这么想的时候,胡克突然怪叫一声,上前几步劈掉了一个举着斧子正要偷袭的哥布林,让他忍不住摇头的就是那帮平民,这里死的最多的就要数他们了。
到底是没有什么底子的新丁,也不指望他们有多么好的表现,只要能够有点作为别傻愣着被搞死就谢天谢地了。这种时候倒也不愁武器,没有,没关系,捡地上掉落的就行了,甭管是自己人的还是哥布林的尸体——他们真正缺乏的是战斗的勇气。
雅各布跟胡克是多年的战友,看到他突然跑出了刚才的圈子,赶紧跟了上来。
“胡子,你干嘛呢?”胡克有这个外号,除了他的名字之外,还因为他有一大把像是矮人一般蓬松的胡须,扎成两股辫儿。
“救人。”胡克的话音还没罗,他刚刚从哥布林手上救下的年轻人就被地底下窜起来的一根触手抛上了天空,然后把脚一卷拖进了地底。
“……”胡克沉默了一下:“好吧,没救回来,倒霉的家伙。”
“哎,都什么时候了,你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
“老子精神着呢。”死人这种事在战场上太过稀疏平常,看多了之后其实也就那回事,胡克特别谨慎地扫一眼地面,谨防再有触手钻出来,抽手一刀子,砍掉了一个围上来哥布林的脑袋。
“是啊,现在是精神,但你看对面。”雅各布朝对面努了努嘴。
胡克顺势望了一眼,果然,那人山人海的排场感觉压根就没变过,真难以想象这城墙下的鲜血遍地,已经堆积了一圈厚厚的尸骨。
这让胡克有些哑然,但他这种时候反而不怕了,人在两种时候是凛然无惧的,一种是他胜券在握的时候,一种是他自知难逃一死的时候。胡克啐了一口:“我说你怂个屁,郡长不还呆在城楼上么,要你死在这,好歹也有个分量重的贵族给你陪葬,还不好?”
“呸,你死了我都不会死。”
就像往常那样拌着嘴,这哥俩挥舞着武器的手却不曾停,又是干掉了好几个围上来的哥布林。
但即便如此,这样小规模的反抗也终究抵不过这支混编部队正在被击溃,被包围,束手无策的事实。城墙下的所有人,只是在用他们最后的生命,试图反抗一下那已经被死神勒紧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