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晚,沈龙传媒作为业内的后起之秀,用舞会的形式,来庆祝一年的硕果累累。而池仁的“亮相”,是作为沈龙传媒二把手孙明美的秘书——新鲜出炉的。
孙明美今年二十有八,比池仁小了两岁,生着东方人的脸孔,但从小接受的是西方的教育,回国后,和老马识途的吴煜共创了沈龙传媒。二人一女一男,一洋一中,一勇一稳,配合得天衣无缝,势不可挡。
当然,在池仁之前,孙明美也是有一位得力助手的,但既然池仁要来,他也就不得不将这个位置“拱手相让”了。在池仁的“安排”下,有人对那得力助手开出了不亚于天上掉馅饼的条件,他便另谋高就,成为了孙明美的前任秘书。
再有人穿针引线,池仁也便顺理成章地,离开了柏瑞地产这个奄奄一息的空壳,成为了孙明美的秘书,即刻走马上任。
周六下午一点四十,池仁带唐茹抵达了无误沙龙。冉娜笑脸相迎,但公事也要公办:“池先生有预约吗?”
“有,我和百果老师约了两点。”论公事公办,池仁自有一套,他将“百果老师”四个字脱口而出。
赶上周末,无误沙龙人头攒动。池仁从镜子的迷宫中找到江百果,一时间,却难以分辨哪个是有血有肉的她,哪个是镜子中虚幻的影像。
江百果把玩着银色的剪刀走上前来:“我都说了,你随时过来,不用预约。”
两天前,池仁致电江百果。当时,江百果在工作,没有接到。后来,江百果回电池仁,而池仁在陪唐茹回“家”的途中,没有接。十四年了,唐家当然不再是昔日的唐家,旧貌换新颜。唐茹置身水泥森林,作势触景生情,便拿腔拿调地说要自己走一走。
借这个时机,池仁再回电江百果,江百果接了。
池仁问江百果周六下午两点有没有时间。江百果足智多谋,说你可以随时带她过来,不用预约。
而江百果口中的这个“她”,当然是指唐茹。
这一
通电话,时长仅仅十二秒。毕竟,江百果还在工作,双方谁也没有一句闲言碎语。
“稍等。”眼下,江百果对唐茹点点头,不亲不疏,恰到好处。
江百果转身去扫尾,举手投足间,不疾不徐,但无论是客人,还是无误沙龙的人,都在摩肩接踵间为她让了路。
唐茹怯生生地问池仁:“她是这儿的老板?”
池仁耳聪目明,不知道从哪里拎了个高脚凳来,在座无虚席的无误沙龙中,为唐茹平添了一席:“她不仅是这儿的老板,还是最好的发型师。呵呵,敢自称最好的,至少,勇气可嘉。”
“这可以坐吗?”唐茹不敢贸贸然。
“当然。”
“你是这儿的常客?”
池仁一转念:“倒也……不算常客。”
说来,这也不过是池仁第三次过来。第一次,他陪何一雯过来,耍了个“雕虫小技”,连门都没进。第二次,他倒是滞留了整整十四个小时,但最后,抱着血淋淋的江百果上了救护车,也算不上善始善终。而这,也不过是他第三次过来,却一进门,便得意忘形了,自己拿自己当了半个主人。
池仁再一次从镜子的迷宫中找到江百果。她去扫尾的客人是一位雍容华贵的太太,五十岁上下,内外兼修。从始至终,江百果全神贯注,言笑自如,对那位太太和对一名学生,对一个男人,甚至和对他,如出一辙。换言之,或许在江百果认为,那位太太和一名学生,一个男人,甚至和他池仁,都不过是她的客人,她的萍水相逢,她的泛泛之交罢了。
就这样,池仁没有再造次。
直到两点半,江百果带了个助理来,她半真半假地说,这是无误沙龙“最好的”助理。梳中分的助理给唐茹穿上了紫红色的袍子,带她去洗头。
而池仁分了心:他和唐茹从一点四十等到两点半,这会不会是江百果的居心叵测?他滴水不漏地约了她两点,她大包大揽,口出狂言,说她随传随到,但到头来,她仍让他和唐茹枯坐了近一个小时。
大体
上,池仁这个人可以一分为二。感情的事,他感情用事,愚不可及,沦为食物链的末端,恨不得人人能诛之。但感情之余的事,他能右手画圆,左手画方,他能不能站上食物链的顶端,全凭他想,或不想。
至于对江百果,池仁是后者。也就是说,她是他“感情之余的事”。
他第一次见她,在北京首都国际机场,是她多管闲事,他谢谢了她,以为两不相欠。
他第二次见她,在泰国普吉岛的海滩,又是她多管闲事,他们鸡同鸭讲,他说他和她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第三次见她,在泰国普吉岛的汪洋大海,一如既往地,是她多管闲事,但既然她救了他的命,他不妨让她帮人帮到底,请她做了他的老师。
此后,她虽美其名曰为“老师”,但上不上课,逃不逃学,合不合格,全凭他这个学生说了算。一言概之,他为所欲为。
今天也不例外,她虽给了他和唐茹近一个小时的下马威,但终于,他还是“识破”了她。
“这边。”江百果带路,带池仁离开了无误沙龙的鱼龙混杂,来到了她常常独处的天井。
站了四个小时,江百果在人后精疲力尽,猛地蹲下身,一把皮包骨还遵循惯性地上下颠了颠。她摘下头上的黑色礼帽,压在下面的刘海儿纷纷垂下来,遮住了她的眉眼。她用手抓了抓,像个离家出走,又无处可去的孩子。
“很辛苦吗?”池仁也跟着蹲下身,虽然,他穿着笔挺的灰色西装裤。
江百果轻描淡写:“习惯了。”
“你的头发也该剪剪了。”他打量她。
江百果也嫌发梢扫眼睛,晃了晃头:“得等老张从日本回来。”
池仁眉头一蹙:“一定要他操刀吗?”
“老规矩了。一样的,他的脑袋,也非我莫属。”江百果穿了件褐色的灯芯绒衬衫,或许不是衣服宽大,而是无论什么衣服穿在她的身上,都显得宽大,下摆若有似无地拨弄着地面。
池仁没说话,手摸向了裤兜里的香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