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嬷嬷看见这丫头一张脸都写满了在想什么,目光纯净,知道是个心善活泼的丫鬟,身上的衣裙和头发的珠花只比苏怀云差一些,看来在大姑娘身边应该是呆得最长,又是个极为忠心的。
她暗暗点头,丫鬟容貌出色并不是重要的,是否有厉害的手腕能耐也并非需要的,最要紧的就是这忠心和品性。
这丫头一看就是心思单纯,难怪苏怀云会担心莲玉以后吃亏。
这性子是得磨一磨,本心虽说,却也不能太软弱可欺了。
她代表的是主子的脸面,要是莲玉被欺负,还不懂得如何反击回去,可不就是丢了苏怀云的脸面?
“大姑娘放心,我会提点她的。晚饭后,让莲玉到我院子来。”
这是打算给莲玉私下教导了,跟苏怀云几乎是一样的待遇。
莲玉皱着一张小脸,心里七上八下的,就怕学得不好要被打手心。
苏怀云看出她的心思,好笑道:“放心,你用心学,尽力做好,嬷嬷不会轻易打你手心的。”
霍嬷嬷听得微微挑眉,无奈道:“这还没学,就觉得自己学不好了?先打十板子,是不是就不怕了?”
莲玉吓得连退两步,苏怀云已经忍不住笑出声来了。
难为霍嬷嬷居然会开玩笑,莲玉也是信个十成十,吓得小脸都发白了。
“放心,嬷嬷说笑的,你别都当真。”
莲玉受到的惊吓更大,一个总是板着脸的嬷嬷竟然跟她开玩笑。
她忍不住往窗外张望,这天要下红雨了吗?
苏怀云却十分高兴,霍嬷嬷愿意开玩笑,这不表明跟自己更亲近了?
她是打定主意让霍嬷嬷留在身边的,自然想跟她打好关系。
以后怕是要多多仰仗霍嬷嬷帮忙,苏怀云不希望两人之间有太多的隔阂和猜忌。
要是有人用计离间,她吃亏是小事,如果因此失去霍嬷嬷,自己就犹如是鸟儿砍断了一双翅膀,苏怀云必定痛心疾首。
下午又教导了两个时辰,苏怀云还想继续学,霍嬷嬷却皱眉劝道:“姑娘,欲速而不达,不然反倒事倍功半。”
“嬷嬷,我受教了。”苏怀云一怔,自己的确太急切了。
就连霍嬷嬷都瞧出来了,她不由有些赧然。
晚饭之后,莲玉一步三回头地跟着霍嬷嬷走了,那小眼神别提多可怜。
苏怀云憋着笑,莲玉实在太有趣了,不管什么时候看着都觉得开怀:“莲玉还真是个开心果,没她在,我怕是连饭都要吃不下的。”
她这边感叹着,莲姝却笑道:“莲玉以后要是出嫁了,姑娘可怎么办?总不能把莲玉拘在身边,让她熬成老姑娘吧。”
苏怀云摇摇头,无奈道:“你这丫头,我总是说不过你。”
她夜里就寝前,莲玉才算回来了,小张小脸绷得紧紧的,看着没被打手心,不过整个人都紧绷着。
苏怀云看得奇怪,问道:“霍嬷嬷今晚教了什么,怎的让你浑身不自在的?”
“嬷嬷今晚只是给奴婢
说了规矩,又说了在姑娘身边,规矩不好却是丢了姑娘的脸。”莲玉小脸绷得紧紧的,认真地道:“奴婢以后一定好好学规矩,绝不给姑娘添麻烦。”
苏怀云点着她的鼻尖,莲玉这性子活泼了一些,却没什么大错。
但是在苏府尚好,她以后还不知道要去哪里,莲玉多学一些人情世故总是没错的。
“嬷嬷是个好的,你用心学,她必然会耐心教导。”
莲玉一个劲点头,这才笑了:“刚瞧见霍嬷嬷只觉得她不会笑有些可怕,相处久了才发现,其实她也就是笑得少一些,人却是极好的。”
两人正说着,窗外却是一片亮堂,夹杂着喧闹声传来,叫苏怀云不由诧异。
她起身站在窗前,隐约能瞥见灯火通明的是柳绣苑。
莲媛不必苏怀云吩咐,已经去打听了,这时候轻手轻脚回来,告诉她道:“姑娘,少爷在学堂里设了赌局,被先生发现,当场抓住了,夫人有心隐瞒,却被老爷知道了,正大发雷霆。”
苏怀云挑眉,她倒是没再去留意苏怀斐。
只是刚开始不过玩物丧志,怎的忽然就学会了赌博?
“他还真是有能耐,小小年纪就设赌局坐庄,以后还了得?”
莲媛脸上隐约带着一丝浅笑,说道:“听说是少爷上街的时候,无意中发现街上的小赌局,觉得颇为有趣,就带去学堂跟同窗们玩两把。起初不过用几枚铜钱来赌,只是夫人管着少爷的月钱,买什么必须告诉她。几个铜板看着不多,学堂的人却是不少,一天下来足足上千的铜板。没几天换成指甲大小的碎银,收获颇丰,少爷算是尝到了甜头。”
苏怀云嘴角一弯,冷笑道:“尝到了甜头,自然停不下来。我只是好奇,起初怎么没人拦着他,如今忽然又有人捅出来了?”
莲媛笑笑,说道:“学堂的事,怕是要费些时日才能打听出来。不过正如姑娘想的,奴婢也觉得有人在背后使坏。”
不然苏怀斐还没这个胆子在学堂里公然设赌局,肯定有人在他耳边说了什么,怂恿他做的。
等赌局闹得人尽皆知的时候再东窗事发,可比之前的小打小闹更厉害。
这人如此狠毒,显然对苏怀斐恨之入骨。
苏怀云心底模模糊糊有了一个猜测,却并不肯定,抿着唇叹道:“二弟这次闹得大了,学堂只怕是不会让他再回去的。”
王秀咏又刻意瞒下,苏老爷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只怕更生气。
再是精明的女人,遇上自家孩子的事,大多会失去理智。
她瞥了莲媛一眼,问道:“你觉得是谁做的?”
莲媛沉吟片刻,答道:“依奴婢琢磨,能在二少爷身边,不但取信于他,还对二少爷十分了解的,不是身边的书童,就是大少爷。”
说了这话,她飞快地看了苏怀云一眼,这才继续说道:“二少爷身边的书童都是夫人亲自挑选的,又是心腹嬷嬷的孙儿,不可能做出对二少爷不利的事来。”
若是如此,那么苏如安就有最大的嫌疑。
苏如安到底是苏怀云同父异母的兄弟,因为大夫人的遗愿,苏怀云对这个庶出的弟弟多有照顾。
虽然最近闹翻了,苏怀云未必真的不在意苏如安的。
苏怀云神色不变,似乎对这个猜测并不意外:“你跟我想的一样,我也认为是如安做的。”
她早就知道,苏如安对苏怀斐不怀好意。
王秀咏就算想要隔开这两兄弟,却是不敢硬来。
毕竟都是苏老爷的骨肉,苏府里就这么两位少爷,总不能一个去学堂,另外一个却要留在府里。
传出去,不说苏老爷,王秀咏这苛待继子的坏名声是逃不掉的了。
王秀咏如此爱惜自己的脸面,自然是不肯让经营多年的名声给彻底坏了,也只能让苏如安跟苏怀斐在同一个学堂里。
只是她之前暗地里敲打了一番,想着苏如安该是老实了,也就没刻意防着他。
不过是一个十来岁的黄毛小子,王秀咏还没把苏如安放在眼内。
有一点小心思无妨,再出格的事怕是不敢沾的。
但是出乎王秀咏的预料之外,这小子还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居然敢对苏怀斐动手!
而且他之前忍而不发,忍耐了一段时日,打算一击即中。
王秀咏简直怒不可揭,偏偏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这是苏如安一手策划的。
苏如安读书上的天分不怎么样,陷害人的手段却老练得很。
难怪苏怀云直接跟这个白眼狼断开了关系,再不如以往那般亲密。
就是王秀咏都恨不能把这小子给打出去,那心根本就是黑的!
她心知肚明是苏如安做的,那又如何,在苏老爷面前根本就无法说出口。
说了没证据,那不就是诬陷吗?
因为苏怀斐的事,苏老爷大发雷霆,连她哭得梨花带雨也没理会,直接让王秀咏不要再管苏怀斐,他来接受了,转身就派人文渊苑给封了。
没他的允许,苏怀斐是再也不能踏出文渊苑一步。
苏老爷正在气头上,王秀咏若是拿不出证据,瞧着就像是想把苏怀斐的罪过推到苏如安的头上去。
到时候,苏老爷只怕更加生气,对苏怀斐是百害而无一利。
王秀咏这才后悔,怎么就被打了眼,没看清楚苏如安的德性,害得苏怀斐如今被学堂劝退,以后仕途上岂不是沾了污点?
她恨不得把苏如安给撕了,如今却只能忍耐下来。
目送苏老爷离开,王秀咏擦干眼泪,呆呆地坐着,半晌才开口道:“去请陪房嬷嬷过来,我有事吩咐,莫要让人看见了。”
彩晴应下,很快陪房嬷嬷就过来了,脸色也是凝重,当下就跪在王秀咏的跟前:“夫人,老奴有罪,孙儿没能看着少爷,让人钻了空子。”
“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王秀咏冷冷地看了过来,陪房嬷嬷后背顿时被冷汗打湿,颤抖着匍匐在地,不敢再开口。
“唯今之计,是让我儿洗清冤屈,可不能坏了他的名声,阻挠了他以后的前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