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白是一座雄伟的山,大将军便是一座更为雄伟的山,山上怪石嶙峋,直插云霄,山体绵延数万里,上接天际,巍峨不可观,远远望去,古朴深冥,悠不可测,也便越发的古朴玄异,孤独寂寞。
李慕白是一座宽阔的大海,大将军便是一座更为宽阔的海,海上惊涛拍岸,水何澹澹,惊涛拍岸,海浪深处,幽邃不可窥看,宛如另一番茫然天地,举目望去,不见边际,不见轮廓。
李慕白的身体在不断的后退,两鬓黑发向后飘摇,身后他划出的那条线越来越近,他全力迎战,用着超出常人的信仰和执念去对抗大将军,可是真的等到看到那座山,那片海,他才默然发现,山太高,海太宽。
无论是李慕白,还是赵剑尘,他们都和大将军交过手,一人在月圆之夜的紫禁之巅,一人用万剑来袭做开场白,他俩觉得自己不如大将军,可是不会相差太远,如今看来,大错特错,大将军便是那山外山,天外天,一个千百年来,武夫最高峰。
一丝鲜血从李慕白的嘴角溢出,大将军纵横无敌的剑气冲破了他的剑气,如同不知道在何处挂起的一阵风,钻进他的身体骤然炸开,搅乱了他的气息,扰碎了他的心境,那柄心中剑摇摇欲坠。
“或许对剑的理解,你和赵剑尘比老夫要深刻许多,但是战力一词,与理解无关,老夫未曾练剑,却从其他地方悟出与剑无关的很多剑道,不是简单的一通百通,习得一剑便会了万剑。而是越发觉得,剑道一词不好,而应该是道剑,道在前,剑在后,方才能说出剑的真谛。”大将军的声音飘到李慕白的耳朵中,不是说教。倒像是探讨。不是生死相搏,而是对坐而谈。
李慕白眉头皱了皱眉,心中却骤然开朗。如同百年干涸之后的大地终于迎来了第一滴雨水,清凌凌从天上落下,湿润了大地,点绿了枝桠。或者这些年,他的剑道走的太快。太稳,此时是时候停下来,或者向后退一步了。
但是此时他必须坚持,因为身后的城墙上站着林婉儿。
伸手擦了擦嘴角的鲜血。李慕白从新调动起体内气息,将那柄摇摇欲坠的剑抽了剑鞘,可是剑身出剑鞘三尺。一只手强行悍然出现,轻轻推在剑柄之上。那柄剑从新回到了剑鞘,再也不受控制,如同深深锁死在剑鞘之内。
大将军微微扭头,望向西北方向,淡淡说道:“来了。”
在上京城西北方向,两骑如同离线的箭划出两道黑色的线俯冲而来。
城头之上的赵硕狠狠攥了攥双手,眼神之中流露出莫名意味,嘴中轻轻念道:“徐云枫,西凉的世子。”
魏松如同出海的蛟龙,一手猛然转动手中银枪,枪尖之上玄起一抹明黄,使劲一夹马腹,身形拔高百丈,大开大合,猛然银枪砸在地上,六千余人阵列森然的镇北军如同海中的扁舟,随着海浪摇摇欲坠,左右摇摆。
一条百丈大道出现在他和大将军身前,魏松身形不停,脚下一步一惊雷,步伐越来越大,银枪携带着天地之威,卷动起巨大的气场,汇聚成一道无可匹敌的洪流,银枪已经淹没其中,看不到枪身,也看不到魏松本人,狠狠冲向不动如山的大将军。
大将军面无表情,飘然跃起,简简单单的一拳挥出,以硬碰硬。
“轰”一声,天地为之颤抖,似乎有某些东西在两人之间碎裂开来。
魏松气劲深厚,如同幽蓝色不见底的湖泊,倒映着天地,此时他全力而为,已经搅动得天地变色,无数前些时日的沉淀的积雪纷纷倒飞而起,淹没了两人的身影。
尘埃落定,首先露出的是魏松和大将军两人的身形,以及那柄银色的长枪,大将军一手抓住了枪尖,捏灭了枪尖之上的明黄。
对面的魏松脸上都出震惊和兴奋的神情,自己的全力一击竟然被大将军一手接住,在西凉王府内乱之中,地瓜面对他的枪只能拖延,范鹤鸣面对他的枪只能躲藏,汲取了一国之运的司马尺也只能制衡,可是大将军竟然一手便接住了。
他怎能不震惊,又怎能不兴奋。
冷喝一声,魏松体内无穷的气息尽数倾泻而出,脚下猛跺,单手握枪变成了双手持枪,无数狂暴的气劲撕裂周围,那一团被大将军捏灭的明黄突然间光芒大盛,如同生出了一轮太阳。
大将军身体开始向后滑动,双脚在地上留下清晰可见的痕迹。
在韩重、剑痴少年、洪公公、零零七和李慕白之后,大将军终于向后退了,这座巍峨,压得人不得喘息的高山终于开始松动。
只是喜悦还没有荡起涟漪,大将军身形突然定住,一手在身后,一手再次硬生生抓灭了那轮太阳,轻轻一举,身形魁梧、举世无双的魏松双脚不受控制的离地,然后被狠狠甩了出去。
魏松的身体在空中强扭转,堪堪站住,身形后仰,怒目圆瞪,再次大喝一声,魏松千斤入地,双脚没入地下,止住颓势,但是体内的那片湖泊已经搅动,无数浑浊升起。
徐云枫趁着间隙,身形如同游鱼一般,刹那之间来到将军身前,没有和大将军正面的针锋相对,而是顺手在腰间一抹,一柄软剑已经在手,在大将军腰间一闪而过,软剑和大将军的铠甲相互摩擦飞溅起一连串的火花。
大将军单手握拳,一拳砸在徐云枫身上,可是徐云枫的身体如同柔软的匹练毫无受力之处,也如同落地树叶在空中打着旋儿,即使力达千斤,击在上面也没有发力之处。
一剑过去之后,徐云枫没有退,身体如同柔软的手中软剑由抹变刺。斜掠着刺向大将军的眉心,不过这次软剑还没有递出,大将军一只手已经贴在徐云枫的身体之上,轻轻向下一压,徐云枫的身体顿时如遭雷击。
猛然将手中软件掷出,如同毒蛇吐信,继续刺向大将军。
大将军如同捡起树叶一般。两根手指捏住了软剑。丢弃在一旁:“徐云枫,上次见你,还是孩童。那时的你眉宇之间有戾气,有怒气,也有怨气,如今再见到你。那些陈年旧事所带给你的负面影响已经消失殆尽,这是你的幸事儿。也是徐骁的幸事儿。”
徐云枫咧嘴笑了笑,一丝鲜血从他的嘴角处流出,大将军那一手压下,看似只有一手。徐云枫却感觉有一双手相互叠加,一手为天,一手为地。重重将自己如同树叶的身体击打在中间。
伸手随意的抹去鲜血,徐云枫的脸色也不自觉白上了三分:“没想到大将军竟然还记得我。真是让我受宠若惊。不过比大将军所说的那些,云枫练就了一身不错的武功不是更应该让大将军惊讶一些吗?”
“武功?”大将军摇摇头,有些嘲弄的笑了笑,“有些东西能够成为骄傲,也能够拿出来决定事态的发展,成为一锤定音的力量,唯独这武功是最拿不出手的东西,也不是决定性因素,永远难等大雅之堂。”
“大将军,您这话说的嚣张。也只有您说出来,云枫句心悦诚服,若是其他人说了,云枫早就一巴掌一个想俩那个的耳光上去,让他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徐云枫依旧平日玩世不恭的模样,私下却不断调戏着内理,疏通经络,蕴蓄气势。
“你的相貌与你娘亲白素相似,心境脾性却和徐骁一般无二。”大将军似乎看出了徐云枫在调理内息,但是并不阻拦,任由其蓄势,“徐云枫,回去西凉吧,等老夫攻下上京城,会独身去一趟西凉找徐骁聊聊天。天下人都说徐骁霸道,蛮不讲理,乡野村夫,以老夫看来,其实天下最讲道理的人便是徐骁了。”
大将军伸手指了城头之上的潘春伟:“笔之他们是太讲道理了,也许你们不赞同老夫的完美世界,但是老夫却觉得徐骁会赞同。”
林婉儿面色严肃,她不否认大将军的说法,也许会有不少人反对大将军的完美世界,但是徐骁的那句“几亩薄田,几间茅草屋”便是大将军勾画世界的局部缩影,对此西凉王心神望之,而且此时正在西凉营建几亩小小的菜园,以前她以为那是西凉王安度晚年的自我归隐,如今看来,那几亩菜园是西凉王还在延伸的梦想、奋斗的目标,这个梦想和目标是他曾经答应素姐姐的。
天下权势显赫的西凉王和大将军,从骨子看来,竟然都是理想的完美主义者。
不过对于大将军的劝慰,徐云枫没有答话,而是缓缓闭上了眼睛,随着眼睛闭上,他周身的温度似乎也降了三度,一丝黑气从他的身体中开始流溢出来,渐渐淹没了他的身体,遮住了他的脸庞,一座黝黑深邃的修煞阎罗缓缓形成,无数黑气从那张恐怖可怕的五官七窍中冒出,越发显得恐怖。
随着修煞阎罗脸庞的形成,无数条手臂伸出,不同手中持着不同的兵器,仿若人间炼狱,张牙舞爪收割着万物生灵。
城头之上的宝玉突然伸手抓住了林婉儿的衣袖,他有些害怕,他曾经在西凉王府见到过这可怖的黑气,当时徐云枫的神智都被这修煞阎罗吞噬,眼眸漆黑,异常可怕,此时再见到这恐怖的异物,心中害怕在所难免。
林婉儿也很紧张,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拍了拍宝玉的小手,像是再安慰宝玉,也像是在安慰自己:“宝玉,别怕,一切都会没事的。”
浑身煞气的徐云枫眉心红转紫,缓缓睁开眼睛,不是漆黑如墨,眼神神智依旧,他抬头给了宝玉一个放心的眼神,此时的他心中无怨气,无怒气,已经完全能够驾驭这羞煞阎罗。
不远处的大将军却皱了皱眉头,第一次主动踏出,身形如风,一直负在身后的手圆润光滑缓缓伸出,和另一只手互成犄角,自然有不一般的神姿在其中。
修煞阎罗手中兵器纷纷掷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大将军,可是无论兵器的速度多么快,却是近不了大将军的身体。
下一刻,大将军出现在修煞阎罗之前,一双手轰在那张恐怖异常的脸庞之上,一股可见的沟壑裂缝在那张狰狞的大脸上出现。
“开!”大将军爆喝一声,一手抓住徐云枫的身子,一个简单至极却妙到巅峰的太极锁手锁住徐云枫,让他不得动弹,一手不断轰在那张脸上。
不知轰出多少拳,修煞阎罗和徐云枫的身子硬生生撕裂开来。大将军一脚踏在徐云枫肩头,如影随形。
惊恐不已的修煞阎罗连连怒吼,没了寄主的它便是无根的水注定活不了多久,最让它觉得恐怖的是面前一身浩然正气的大将军并不是西凉王府那光华璀璨的光芒,天生是它的克星,大将军是用强盛的势力直接碾压,恐惧渐渐溢满心头。
厉声连连,整个上京城玄武门前鬼哭狼嚎,城内听到凄惨叫声的百姓纷纷捂住了耳朵,修煞阎罗用尽全力后退,却拉不开和大将军的距离,本就恐怖的脸上配上惊恐和慌张,显得更加恐怖。
突然之间,修煞阎罗止住了后退的步伐,煞气盈天,无数黑气翻滚,它在最后关头选择了和大将军硬碰硬,无数黑气翻滚,无数兵器射出,但是却抵挡不住大将军前进的步伐,
大将军缓缓前行,一拳轰出,修煞阎罗仰躺翻滚,一脚塌下,修煞阎罗那张恐怖的大脸顿时四分五裂,瞬间变成了无数碎屑,不见了踪影。
天地清明,再无厉吼,再无黑气,好像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不曾出现一般。
大将军站在当场,如山如海:“非人间之物,也敢造次!”
(我胡汉三又回来了,额,只是不知道能够坚持多久,尽量,尽量,重拾写作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