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竣是“华山派”长老,在门派之中身份不低,按常理来说,应当将他的尸首带回大陆,交予其门派处置才是。但是在当前情势之下,活人能否逃出生天尚在未定之数,自是不能再带着一个死人,只好把他葬在这座岛上,也算是入土为安。
两名唐门弟子抬着于竣的尸体就要走出大厅,却忽然被人伸手拦住,而阻拦的人,正是“恶狗公子”华不石。
这位大少爷在于竣的尸体被抬进大厅后,便蹲在近前察看了半天,而刚才众人议论对策之时,他却坐在那儿,象一个木头人般一语未发,直到大部分人都已走了,他却忽然站起身来,拦住了住厅外抬尸体的两名唐门弟子。
唐紫鳞皱眉道:“华少爷可有话说么?”
华不石道:“刚才在下察看于长老的遗体之时,有一个颇为奇怪的发现,只是厅内人多眼杂不便详查,如今我想再细加查验一下。”
唐紫鳞道:“哦?不知华少爷有何发现?”
华不石道:“你们可曾注意到,于长老的鼻孔,嘴角,以及两耳均有血液淌出?”
站在一旁的圆光大师道:“阿弥佗佛,华少爷所说的贫僧早已瞧见了。于长老前胸中剑,想必利刃穿透了肺叶,体内的淤血从喉头倒冲入口鼻之中,是以会从五孔流出。”
若论查验伤处,圆光大师和唐紫鳞等人阅历颇深,都有些经验,但要和通晓医术的华不石相比,却还有着不少差距。
只见这大少爷摇了摇头,道:“不对。于长老若是被普通的剑法刺穿了胸肺,确是如大师所言,会造成血液倒冲,从五窍淌出不足为奇,可是刺杀于长老的乃是极速的快剑,所以创口之处流出的鲜血本就不多,应当不致于流入口鼻之中才是。”
唐紫鳞神色一动,道:“那么以华少爷之见,于长老口鼻淌血又是怎么回事?”
华不石道:“此等情况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中了剧毒,二是脑颅之内损伤出血所致。而看于长老的情形并无中毒迹象,是以在下判断,他定是被某种兵器击伤脑颅,才会如此,只是刚才我查看他的头部时,却找不到有外伤的痕迹,实在令人不解。”
唐紫鳞沉思不语,圆光大师却眼睛一亮,若有所悟道:“阿弥佗佛,原来如此!贫僧已知道击伤于长老头颅的是何种兵器了!”
※※※
“峨眉派”的武功之中,剑法亦是一绝,秦桑的“越女素心剑法”,也有不错的火候。
她惯常所用的三丈白绫,在听涛阁中比武时已被圆光大师毁去,此时秦桑提着一支青钢长剑,权充应手的兵器。
而在她身边的翁一白则把双手拢在袖中,他的奇门兵器“蝎尾钩”却不知藏在何处。
此时他们二人,正走在“万易庄园”的院落间的小径上,前方不远之处,就是那座仓库所在。
昨夜封金江二人在此地被杀,唐紫鳞又指派了四名高手在仓库内外看守,防卫比先前更严密了不少。
翁一白走在路边,步覆散慢,神色有些漫不经心,嘴里说道:“我看圆光大师是在疑神疑鬼,我们六人均已成名多年,在各自门派中亦属身份不低的人物,怎么可能会去给陆秋鸿当间客?唐门主安排我等这般互相监视,当真是多此一举。”
秦桑美目一转,道:“翁先生既如此想,刚才为何不在议事厅中提出呢?”
翁一白道:“若是提出,定会被他们怀疑,我又何必会去做那种傻事?”
他目光瞧向身边的秦桑,忽然“嘿嘿”笑道:“其实和如花似玉的秦师妹分做一组,翁某倒也是求之不得,总好过和那两个老和尚在一起那般气闷。”
秦桑虽然已不是年轻的小姑娘,但容颜端庄,身材婀娜,而且修习“峨眉派”内功,带有些许清灵的气质,倒是别有一番风姿。
翁一白绰号叫做“九爪僵尸”,面色灰黑,留着三缕稀疏的山羊胡须,长相十分丑陋。此时他称赞秦桑美貌,却非但不能令人愉快,反而让秦桑心中感觉到一阵厌恶。
秦桑的脸上却没有表露出来,淡然说道:“翁先生太客气啦!我们还是快去那边的仓库巡察一下,也省得出了差错。”
翁一白道:“有这许多人把守,哪会出得了甚么差错?不过秦师妹既说要去,我们一起过去瞧瞧便是。”
守卫仓库的四人,均是西南各境数家门派中的高手,在此处存放的火药关系重大,是以唐紫鳞指派的看守之人全是来自嫡系的帮派。
眼见秦桑和翁一白走了过来,这四人连忙抱拳行礼。“峨眉派”在西南各境联盟之中地位超然,这些人见到秦桑前来,态度全都毕恭毕敬。
秦桑来到了仓库门口,问道:“你们在此把守,可有甚么发现么?”
四人之中,为首是一名胡姓的大汉,乃是川北“金沙帮”的一名堂主,上前一步应声道:“禀告秦师叔,这里一切都正常,从昨夜我们来此看守,直到现在也没人来过。”
秦桑道:“辛苦胡堂主了,仓库里存放的火药没有问题吧?”
胡堂主回道:“师叔尽管放心,那些木桶就放在里面,绝对安全得紧。”
站在一旁的翁一白,却已有些不耐烦了,说道:“火药安不安全,我们进去瞧上一眼不就行了,何须在此啰嗦!”
秦桑点了点头,道:“好罢,胡堂主,你带我们进去看看。”
那姓胡的大汉应声答应,推开了仓库的木门。
这间仓库只有一处门洞,并无窗户。此时虽已是黎明时分,众人走进屋内,仍感觉光线却甚是幽暗,而且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血腥气味。昨夜封金江二人在此屋内被杀,尸体虽然已被抬走了,地板上却仍残留有点点的血渍。
这座岛上如今没有一滴水,当然也无法清洗血迹。
秦桑进得屋来,伸手拿起了木桌上的烛台,打起火折点燃,在烛光之下,可以看见屋子的最里面的墙边,放着十来只木桶,想来便是那些火药了。
翁一白道:“此处甚是气闷,秦师妹过去察看一下那些火药桶,若没有异状,我们便去后园巡视罢!”
秦桑答应了一声,举步向仓库内的木桶走去。
然而,秦桑才刚刚走到那些木桶跟前,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了几声响动,象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她倏地回首,却看见胡堂主满脸的惊恐之色,眼珠从眼眶内鼓了出来,一条细钢索正勒在他的脖颈上,而钢索前面的精钢钩刃,已从他的颈侧刺入,血流如注!
这钩刃正是“崆峒派”的独门兵器“蝎尾钩”,此刻未端也正套在翁一白的手指之上。除了胡堂主之外,另外的三名看守都已倒在了地上,不知死活。
刹那之间,秦桑便已明白了一切,原来岛上的陆秋鸿所留下间客,就是眼前的翁一白!正德道长,封金江,于竣全都是死在他的手中!
这位“崆峒派”长老的脸上仍然带着笑容,而秦桑却觉得从奇丑无比的脸孔之上,露出的笑容不仅使人厌恶,而且阴冷可怕,简直和一具吸血僵尸没有两样!
“原来是你!”秦桑的右手握住了剑柄,却已意识到自己正处于劣势之中。
翁一白先前一定隐瞒了真实武功,于竣的剑法并不在秦桑之下,此人能杀于竣,想必也能杀得了她。何况在听涛阁的比武中,秦桑不但损失了惯用的兵器,还受了不轻的伤,实力大打折扣,更加难以敌得过此人。
念及至此,秦桑的手心已渗出了冷汗。
翁一白手指一抖,钢索松开,胡堂主的身躯象是一滩烂泥般滑倒在地上。只听得他嘶哑的嗓门道:“不错,正是我。”
秦桑道:“为什么?陆秋鸿给了你什么好处,竟能让你做出这等背叛师门之事?”
翁一白道:“背叛师门?翁某可不会做那种事情。我这般做,也是为了我们‘崆峒派’的前程,用不了多久,本门就能变为中原武林的第一宗门,甚么少林武当唐门,还有你们‘峨眉派’,都要向我‘崆峒派’俯首称臣!”
秦桑道:“你莫不是在白日做梦?就算你和陆秋鸿能把我们全都困在这岛上,抢得所有人的财宝,你们‘崆峒派’想要称霸江湖,也还差得远呢!”
翁一白道:“你们带来的财宝虽是不少,却还没瞧在翁某的眼里,你可知这天下最厉害的是什么?便是权势!只要有了权势,不管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到!”
秦桑皱眉道:“你说甚么权势,让我越听越是糊涂?”
翁一白忽然“嘿嘿”一笑,道:“秦师妹,我知道你在想甚么,你问这么多事情,无非是想要拖延时间,好等着别人来救你。我可以告诉你,唐紫鳞定然不会这么快怀疑到翁某的身上,而要取你性命,翁某最多只须十招而已,你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