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林雅蓉不开口,绿兰一张小脸皱得更紧,不安的连声问道:“夫人怎么办?是不是出事了?”
林雅蓉没出声,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徐明来找孙靖邦恐怕为的也是这事。想了片刻,林雅蓉沉声道:“去把柜子最下面抽屉那个黑盒子抱出来。”
不一会,绿兰将她要的东西轻轻放在桌上。那是一个黑色的木盒子,样式很普通,上面没有多余的装饰和复杂的雕工,如果不是她特意吩咐,恐怕就这么一个模样的盒子随手放在哪,都不会有人注意。
绿兰忍不住好奇的问:“夫人,这里面装着什么?”
林雅蓉不说话,只是用手轻轻地细细地一遍一遍轻抚盒子,脸上神色复杂而隐晦,说不上来是高兴还是悲伤。
最终,她低声道:“仔细抱好,随我来。”
绿兰见林雅蓉神色凝重,小心翼翼将黑色木盒紧紧抱在怀里,生怕不注意就把盒子给摔了。
林雅蓉去云烟阁见孙靖邦,不想却扑了一个空,叫来下人一问才知道孙靖邦去了沁园。这才刚刚从老太太屋里出来,怎么又去?一想到绿兰说府外有好多官兵,林雅蓉心情沉甸甸的,顾不上旁的,她带着绿兰又急急忙忙赶往沁园。
才到沁园门口,正好遇到从里面出来的孙靖邦。
“你怎么来了?”见到林雅蓉,孙靖邦也不由奇怪。
仔细看了看他脸上神色,林雅蓉低声道:“好像出事了。”
隔了好一会,孙靖邦才嗯了声:“别担心,你先回屋吧。”
可是林雅蓉却摇摇头,犹豫了下,她道:“要不,我去吧。”
“你去?”孙靖邦眉头一皱,似乎听见奇怪的事,他一脸不认同,“我一个男人还要你一个女子护着吗?”
林雅蓉明白他的意思,可是他不是一直想过平静的日子吗?如今府里来了这么多官兵,她可不信这仅仅是因为孙丽云身上有节度使信符,加上之前本地两位最高长官的突然到访,有一些事情其实他们俩心里都明白。
孙靖邦略有些不高兴:“这事我已有主意,你不必担心。绿兰,送夫人回青园。”丢下这么一句话,孙靖邦带着徐明匆匆离开。
林雅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可是脸上神色却比之前还要慎重,眼眉之间全是忧愁。绿兰见了,小声道:“夫人,还是先回青园吧。”
半晌,林雅蓉轻叹一声,却道:“去前院。”
到了大宅的穿堂前,两侧的抄手游廊上挤满了护院和年青力壮的家丁小肆,林雅蓉眉头不由皱起,沉声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管家忙上前道:“夫人,这里不安全,您还是先回院子吧。”
“你们这都是干什么?”林雅蓉扫了一眼,见下人们全都神情紧张脸色发白,几个胆子小的甚至身子都开始轻颤。
林雅蓉不满的看着管家,低声道:“管家,你怎么也这般糊涂?你忘了你家老爷的身份了?把下人都叫回房里好生呆着,不要在这里添乱。”
管家是一脸无奈:“夫人,我也不想这般。可这是老太太吩咐下来的,说要是敢放一个官兵进来,就让我明天滚回老家去。不过,夫人您放心,这也就是装装样子罢了,老爷那边我已经叫人去通传了,没事的。”
见管家反过来安慰她,林雅蓉不由好笑,婆婆也有害怕的时候呀。
想了想,她道:“把人都散了吧,有事我担着,老太太那不会怪责你的。”
管家恐怕早有这个打算,别看府上护院和家丁多,就算有几下拳脚功夫又怎么是外面那些官兵的对手,只不过老太太坚持想硬碰硬,管家也不敢和老太太唱反调。
将众人打发回后院,看着瞬间就空无一人的穿堂同游廊,林雅蓉也不由的苦笑,她嫁进孙家三天,是一波未平一波起,这日子比她当初在宫里还不容易。
绿兰紧紧跟在林雅蓉身后,不安的四下看了看:“夫……夫人,现在怎么办?”
“等老爷过来再说。”如果按林雅蓉的意思,这事她自己也能解决。可是之前听孙靖邦的意思,恐怕这里面还牵扯到孙丽云和漠西节度使,那么就不得不小心对付。
正在她出神之际,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回头看去,孙靖邦换了一套黑色长袍,腰间挂着一件简单配饰,可是林雅蓉还是一眼看出,那是黑渊军的统一标示。她心头不由一怔,黑渊军,整个皇朝最强大且纪律最严明一支军队,当年孙靖邦就是带着三万黑渊军一举攻破了尉幽。
忍不住上前一步,林雅蓉拦在孙靖邦身前,不安的道:“真要如此?”
孙靖邦冷着一张脸:“我同刘将军也算是旧交,当年吴隐曾见过我,若不是这样,纪建开也不会特意带着吴隐来家里确定我的身份。你在宫里肯定也曾听过这一两年西边有些不太平,刚刚丽云也曾提及韦安杰私下里有些小动作,何况丽云手里还有漠西节度使信符,这事可大可小。”
林雅蓉之前也有猜到几分,可是她也曾听到一些孙靖邦恐怕不知道的事情,她担心的问:“你是镇国侯,如今这么多官兵围在咱们家外面,你以为只是因为丽云吗?”
孙靖邦脸面微微有些阴沉,过了半天,他才低声道:“没想到离的这么远,他们还是不愿放过我。”说完,他越过林雅蓉,向大门走去。
林雅蓉转身拉住他,大声道:“你不要去。”
回头看着她,孙靖邦眉头皱的更紧,不过他似乎并不是在生气:“别担心,不会有事的。”孙靖邦知道她在顾虑什么,伸手轻轻在她手背上拍了拍。
林雅蓉忙道:“丽云手上的信符是假的,你若是出去了,恐怕更难解释清楚。”
“什么?”孙靖邦一怔,不敢相信的盯着她,然后他厉声喝道,“你知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林雅蓉幽幽一叹:“相信我,韦安杰手上的漠西节度使信符早就不知所踪,他一直瞒着众人不敢向朝廷呈报,如今他又与西边小国暗中勾结,恐怕也是为了此事。今天这些官兵为何出现在府外,恐怕不是为你,是为了丽云手上那道假信符。”
孙靖邦眉头皱得死死的,林雅蓉又道:“你且信我,这事由我出面最好,你要是出现在大门口,恐怕咱们一家人就要大祸临头了。”
孙靖邦也不是傻瓜,林雅蓉一说他便明白几分:“你是说,韦安杰是故意让丽云把信符带出漠西的?”
林雅蓉点点头:“不排除这个可能性,如果我是漠西节度使,我也会这样做,因为只有好处没坏处,一来可以把信符丢了这事给巧妙圆了,二来又可以把你拉下水让朝廷没闲功夫对付他。”关于这最后一点,恐怕连个三岁小儿也分得清楚,朝廷会认为是镇国侯重要还是一个节度使重要呢?
孙靖邦没说话,林雅蓉知道他还是没完全相信她的话,不过以孙靖邦的能力,只要想明白其中的关键之处,其余的事情他便会一清二楚。
“这等小事还是由我出面吧。”林雅蓉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笑,转身从绿兰怀里接过那个黑盒子向大门走去。
“把大门全打开。”
她吩咐门房的下人把四开的红漆兽头大门完全打开,抬眼看去,孙府大门外是冷冷刀光,一排排的青甲兵士将孙府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站在兵士前面的是吴隐,他骑着一匹枣红大马,身着银甲腰别钢剑,一脸严肃。
看了吴隐片刻,林雅蓉淡淡一笑:“吴大人好威风呀。”
吴隐道:“孙夫人独自一人来见本官,可是有话要说?”
见吴隐官腔打的十足,林雅蓉也不恼,不过吴隐这一开口说话,她心里大抵也明白吴隐今天是铁了心了。
嘴角边扬起一丝冷笑,林雅蓉也不再多言,打开手里的黑盒子,从里面拿出一样东西,扬声道:“吴隐,见到狴犴玄鸟令牌,还不下跪?”
狴犴,又名宪章,它平生好讼又有威力,不仅急公好义仗义执言,而且能明辨是非,秉公而断。因此人们常将狴犴的形象雕刻描画于府衙大堂两侧,以示公正。而狴犴玄鸟令牌至今陛下只发出五面,可以说是尚方宝剑也不为过,其代表的意义如陛下亲临,可不经任何形式的决断一切,越指挥使掌兵,越吏而掌官印。
听得是传闻中的狴犴玄鸟令牌,吴隐不由的大吃一惊,他绝对可以肯定林雅蓉只是一个宫女,纵是宫中女官之首,又怎么会有狴犴玄鸟令牌?
“你敢上前看仔细吗?”林雅蓉又冷冷问了一句。
吴隐倒是想看,可是他没那个胆子呀。吴隐转念一想,林雅蓉还不至于拿这等大事骗他,因为若是林雅蓉说了假话,那是诛九族的大罪。那么,林雅蓉手上的狴犴玄鸟令牌定是真的。
一想到这,吴隐只觉后背一阵阵冷凉,忙不迭的下马跪地,大声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看着趴伏在地上的吴隐,林雅蓉冷哼一声道:“我知道你今天所来何事,关于那件事情,我自有定夺,你且退下。”
“可是……”吴隐似乎还不甘心,急急忙忙的又开口,“夫人,这般做不妥吧?”
“不妥?”林雅蓉一顿,意外的轻点下头,“是,的确是不妥呀,你一介同知文官为何越权调度外州番军?不经指挥佥事申令私自调动军队,依本朝大律,情节严重者刺字发配边疆。吴隐,你可有平鸿府指挥佥事申令?”见吴隐身后的青甲兵士身上穿的是配有处州字符的军服,不是本地饶州军服,林雅蓉料定吴隐有私心,所以才有这么一问。
被林雅蓉点破实情,吴隐脸色一变满头冷汗,完全不敢抬头看林雅蓉。
见状,林雅蓉越发肯定心中所想,突然厉声道:“吴大人,你这可是造反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