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后,林雅蓉笑了起来:“娘,您八成是看错了吧?”
林雅蓉不相信,她婆婆会去当铺。且不说孙府不是穷苦人家,就是老太太自己也有不少私房钱,不然孙靖松哪来那么多的银子上花楼找妓子?
堂堂的镇国侯的母亲要上当铺,真是笑死个人。
林雅蓉想起一事,顿了下,她道:“娘,那是孙府的产业,老太太这些日子一向在外面热闹,兴许正好想买东西手头上没钱,顺道去当铺里支了些银子。”
秦氏一听,想想也是这个理,像老太太那样的人也不像是去当铺的呀。
秦氏笑道:“是我糊涂了,如今你婆婆日子清闲,到处走走也是对的。”
用过晚饭,趁着天没黑,林雅蓉便和孙靖邦回了孙府,临走前,她又和林少腾说了几句话,大意也就是放松心情,尽力就成。
林少腾一副淡定的神色,从中午到现在,林雅蓉还真没在他脸上看到什么紧张着急神色,见林少腾比他们任何一个人还要淡然,林雅蓉也渐渐放松下来。就林少腾这状态,春闱的这十天她没什么可担心的。
回家的马车上,林雅蓉问孙靖邦:“中午见你和林少腾在院井里说了好一阵话,你没吓唬他吧?”
“我吓唬少腾干嘛?无非也就是说了些鼓励他的话,倒是他问了我不少吏部的事情。”孙靖邦嘴有些渴,示意林雅蓉倒些水给他喝。
从车厢里拿出一个水囊,倒了些清水给孙靖邦,林雅蓉啄磨着林少腾这是不是想着进吏部呀。
“其实我倒希望他能去礼部或者是翰林院,这吏部虽然是重职,可一个不注意就会出事。”秦氏说的对,有什么能比一家人平安更重要的?
“难得你兄弟有一腔热血,你却如此泼冷水。吏部虽然容易出事,可是也是大展拳脚的衙门,你别以为陛下只看重兵部,其实这吏部才是重中之重。你曾在宫中替皇后司掌后宫,这上上下下各个环节调配好了,做起事来必是事半功倍。我倒认为少腾想去吏部是件好事。”
林雅蓉瞪了他一眼,孙靖邦这叫站着说话不腰痛,去吏部的人一向是吃力不讨好,毕竟掌管全国百官,有的时候不是那么容易处理的。
不过,林雅蓉倒也没再说什么,毕竟林少腾也只是想想而已,要真的去吏部也要等林少腾考上功名再论。
“对了,你在德兴坊有铺子吗?”
孙靖邦思索了一会:“好像有几间铺子,房契都在娘那,我也不太清楚。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林雅蓉一笑:“德兴坊是西城最热闹的地方,如果你手里有铺子的话自然好,没有人会嫌钱多的。”孙靖邦骂了她一句财迷,林雅蓉不以为意,“你那几间铺子里有当铺吗?其实我总觉得开当铺是最赚钱的营生。”
孙靖邦仔细想了下:“没当铺,我所有的产业里就没一家是做当铺生意的,最多的是粮店和布庄,金明府最大的粮商就是我。”
往常听到这样的话,林雅蓉一定会问孙靖邦是不是以前当兵时少吃少穿,所以有了闲钱就只会开粮店布庄。可今天她心里有事,一听孙靖邦说他名下没当铺,她这心里隐隐不安起来。
秦氏不会骗她,可好生生的,老太太怎么会去当铺?
一般人去当铺只有两个原因,一当东西,二赎东西,只是当的人比赎的人多,所以不管是什么地方什么年份开当铺一向是最找银子的行当。
老太太是去当东西还是赎东西呢?林雅蓉一时想不明白,总觉得哪里古怪。
久久不见她说话,孙靖邦一抬眼便见林雅蓉眉头紧锁,一副愁容:“你这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莫不是有事?”
林雅蓉打起精神,摇摇头:“没,就是有些担心林少腾。”
孙靖邦道:“少腾不是孙靖松,他是个用功的人,我相信他一定能金榜提名,你就放宽心吧。”
林雅蓉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她其实是非常担心呀。
她担心老太太出事了。
……
回到府里,才一进大门,徐明就递了一封信给孙靖邦,然后两人便直接去了书房。
趁空,林雅蓉把绿兰叫到跟前小声吩咐了几句。
绿兰听了她的话,先是一愣,然后低声问道:“夫人,这事可不容易办,要是明着打听,恐怕一会就闹得整个府里都知道。依奴婢之见,先寻个由头把人打发出去才是正事。”
林雅蓉想想也是这个理,便让绿兰先去忙,她自有打算。
绿蝶叫小丫头打来热水,侍候着林雅蓉洗了手脸。
“最近老太太那边,谁在管事?”
绿蝶帮着林雅蓉将头上的发髻松了,想了想,绿蝶回道:“这些日子是友梅在管事,原本老太太屋里的事情一向是诗画在打理,那丫头以前从不假手他人,恐怕是怕有人踩着她被老太太抬举上去。可这些天,诗画一直陪着老太太走亲访友,这屋里的事也只好交给友梅去做。”
友梅这丫头,林雅蓉倒有些印象,她才嫁进来的第一天,训斥过友梅,隐隐记得是个胆小怕事的姑娘。
绿蝶不知道林雅蓉怎么想着说这事,打量了下她的脸色,绿蝶又道:“虽说诗画这人有些仗势欺人,不过对老太太一向忠心,有她在屋里打理,省了老太太不少心,因此老太太对诗画也很疼爱。夫人,您怎么想着问起这事?”
林雅蓉犹豫了一下,才道:“前天我在老太太院里见到诗画,总觉得哪不对劲,我是担心那丫头病了却一味逞强,别到时候苦了她自己。”
绿蝶一惊:“诗画生病了?可是……可是看着不像呀。我听厨娘说,这诗画有时候晚上回府还要多吃一顿,我倒是看她胖了不少。”
林雅蓉呵呵笑了起来,又说了别的事情。
其实她不是怀疑诗画病了,而是怀疑另外一件事。
天将将一黑,管家来说,老太太的马车到了门口,人刚刚进了屋。林雅蓉略收拾了下,便往老太太屋里去了。
“娘,用过饭了吗?”
她与老太太是前后脚进屋,打发丫头出去,她侍候着老太太净了手脸。
接过她递来的茶水润了下口,老太太道:“倒是没吃东西,不过肚子不饿,不想吃。你让人炖些雪梨汤送来,我这几天嗓子有些不舒服。”
林雅蓉忙应了下来,有心想问问老太太当铺的事情,可是这话在嘴里徘徊了几次,还是没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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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您这些天都去哪了?要不改明在府里唱堂会,把您那些老姐妹都请来咱们家坐坐,也让你乐呵乐呵。”
老太太正准备去拿杏仁酥,一听她这话,手上动作一僵,然后放下手来道:“也好呀,不过明天就是春闱了,这个当口上请堂会怕有心人在外面乱说,我看这事等过几天再说吧。”
林雅蓉点点头:“娘说的在理,那就等春闱结束后吧。我听说这京里最近又新添了几出戏本子,听过的人都说好,等咱们请堂会的时候,也让人唱唱。”
老太太点点头,又说到时候要请谁来唱主戏,谁家的武生功夫最好,大约半个时辰后,老太太说身子乏,便打发林雅蓉先回去。
从老太太屋里退出来,林雅蓉能肯定老太太有事瞒着她。
而关于老太太去当铺的事情,她还是想不明白。刚刚说话时,老太太也不像是缺银子使的主,还说这请堂会的银子,老太太自己拿。
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林雅蓉不是不想告诉孙靖邦,只是这里面又牵扯到秦氏,林雅蓉也怕要是真是秦氏眼花了怎么办?别到时候,惹得两边都不舒服自在。
所以,这事还真的只能由林雅蓉暗中慢慢调查。
这日,孙靖邦前脚才上朝,林雅蓉也忙着梳洗打扮,然后坐着马车去了宫里。
陪着皇后说了会,等用过饭后,她去了景平宫。
“妇孙林氏拜见太子殿下,千岁千千岁。”
太子和安王长的很像,也是剑眉星目高鼻簿唇,只是太子看上去眼角之间多了些平和,不像安王那般阴沉,还有太子脸上没伤疤。
“平身,赐座。”
宫女给林雅蓉送上茶点,掌事太监手一挥,殿里的人全悄悄退了出去。
“夫人,最近可好?”
“劳殿下记挂,我一切都好。自打回京后一直没来拜见殿下,还望殿下莫怪。”林雅蓉早些时日也想着来看太子,可是经过安王那一闹,她倒淡了几分心思,主要是不想让人误会。
太子呵呵笑了起来:“夫人上次让叶大夫带来的冬枣味道不错,下次再多腌制一些。”
林雅蓉忙诺了一声。
“对了,听说前些日子安王请夫人去丽院听戏?”太子突然开口问她。
林雅蓉一笑,这事还用“听说”吗?这全京城的人不是都知道了呀。
“是,在安王府里听了一出《关山锦春》,请的是尉兴府的梅大师,唱的可真好。”那天除了安王的那些话不中听外,景好、戏好、外加名角唱的好,林雅蓉倒觉得挺不错的。
“《关山锦春》呀,的确是部好戏,这宫里一唱大戏,总少不了这里面的几出折子戏,我听了也觉得不错。”太子顿了下,又问,“安王那天就没和夫人说了什么?”
抬头看着太子,林雅蓉没说话,她知道太子的意思。
说实在的,林雅蓉从来没认为太子之所以能住进景平宫是她的功劳,她一个宫女其实能做的事情很少,起的作用也不大,又何德又何能帮上大忙?只是当年有些事情,意外而又巧合,最终三皇子成功登上东宫之位,而那些意外又巧合的事情便成了她和太子以及极少几个人知道的事情。
她知道,太子一直对她有一份感激之情,只是这份感激又能维持多久?
在短暂的沉默后,林雅蓉轻声开口:“安王提起了秋官。”
太子一怔,然后看着她,有几分难过又带着有几分劝慰:“夫人,如果秋官还活着,看到你今天这般模样,他一定高兴。”
是,那个如兄长般关心她的人要是能看到她平安的出宫,然后成亲,定是欢喜的。
如果秋官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