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凡咬牙切齿的看着抓住殷睿的脚不放的殷南寒,他一向知道殷南寒跟自己的命格有些犯冲,以前不管什么事情都没让他舒心过,没想到今天这个紧要关头,他还上来横插一手,可是还不等白凡充分表达出自己心中的这股愤恨,手中一股大力传来,白凡被拉的一晃,抱在怀里的殷睿又被拉出去了些许,白凡面色巨变。
另一边,殷南寒意外的看着被他拉出了一点的殷睿,他没想到,他居然如此顺利的就把殷睿拉出了这么多,看来那里面的妖孽也不是太强的样子,想到这里,之前还有些失态的殷南寒迅速又恢复了镇定与傲然,也是,如果真的是那般强悍的妖物,又何需如此藏头露尾。心里的那点忌惮消失后,殷南寒更是使足了力气将自己抓住的双脚往外拖。
殷南寒真的用起全力来,那力气自然不是白凡可以抗衡的,眼见自己怀中的殷睿正被拉的一点点滑出去,白凡忙一脚抵住固定住原石的解石机,同时重心后移,用劲全力的与殷南寒开始拔河,可饶是他借了巧力,他与殷南寒也只是相持不下而已,依然无法将殷睿彻底拖过来。
在与殷南寒争夺殷睿的过程中,白凡敏锐的发现殷睿紧闭双目的脸上流露出了痛苦的神色,这种在两个世界中被来回拖拽的感觉,不亚于五马分尸。对于殷睿的痛苦,白凡自然心疼,可是他的力道微有松懈,就会让殷睿被拖到那一边去,这让白凡不敢有丝毫松手,可是就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白凡抬头盯着黑石内的景象,突然下定了一个决心。
其实从白凡这边来看,他与殷南寒之间的距离并不长,虽然隔了两个世界,但他抱着殷睿的上半身,殷南寒拽着殷睿的脚,两人的距离只有一条腿的长度,用近在咫尺来形容也不为过,只要他稍一伸手,就可以够到殷南寒,相持不下下,为了不让殷睿继续承受这种痛苦,他决定铤而走险。
白凡神色决绝,他的视线透过黑石,牢牢的盯在了殷南寒抓着殷睿的那一只手上,看准位置后,他突然一俯身伸出手去,就抓住了殷南寒拽着殷睿的那只手,然后往自己这边用力拖。
白凡的肤色是很白的那种,本就白的手因为刚才一直在用力,更是泛白的没有一点血色,然后之前又在粗糙的黑石上擦出了很多的小伤口,凝固了点点血迹,整体的效果,就与生化危机中的那些丧尸的手一般,苍白没有生气,这样一只宛如死人般的手突然凭空出现,拽住殷南寒就往未知的地方拖,任谁都会惊骇,第一反应绝对是挣脱,殷南寒也不能免俗,他面色骤变之下迅速运足内劲将那只怪手震开,同时将手往回一抽,可是抽完了他又一愣,因为他没有遇到任何阻碍的就把手抽了回来,更确切的说仿若是那只手知道他要挣脱时,提前松开了力气,将他的手放了开来。
殷南寒是何等人物,几乎是立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面色立刻变得极为难看,他一低头,果然殷睿的脚只剩下了一点足尖在外面,然后迅速的淹没在虚无中消失不见,快的让他想要挽救都来不及。殷南寒瞬间脑中一片空白,他伸手在那片殷睿消失的地方够了够,却什么也没有摸到……
“不!”不远处挣扎的拖着一条血迹爬过来,却只爬到了一半路程的影七亲眼目睹了殷睿消失的全过程,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嘶吼。
精神有些恍惚的殷南寒被影七的嘶吼声惊醒,突然他的眼角余光触到了一抹金色,他低头一看,发现脚边的草丛内有一金色的东西,捡起来一看,却是一件从未见过的事物,这东西仿若一个项圈,却不足手掌大小,项圈中间有一圆盘,圆盘里面则是三根指针,其中一根正在一下一下的跳动着,不一会儿就转完了一圈,殷南寒神色茫然,这是……何物?
另一边,地处私人仓库中的白凡好不容易将殷睿整个拖了过来,那黑石也失去了光彩,其内的景象全部消失不见,再度恢复成了普通的石头模样,白凡发现殷睿没有半点动静,轻轻拍了拍他的脸,才发现殷睿早已经昏厥了过去,白凡连忙蹲□将殷睿背了起来,在走出仓库后,白凡还不放心的将仓库的好几道锁全部锁好,这样,就是那黑石里再冒出什么东西,也不怕他跑出来为害人间,因为这仓库是保存贵重原石的地方,所以当初建造的时候就完全按照了最高标准,门也是保险门,就是武功再高的武林高手来了,也不怕他轰破这扇门。
白凡心知殷睿现在身上还穿了一身古装,满头长发也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这栋别墅里除了他自己还有一个保镖小陈,所以目前首先要做的就是尽快支走小陈,白凡背着殷睿,运起轻功悄无声息的闪入房内,一路贴着墙走,走到大厅时隐约听到厨房那边有点动静,他松了口气,因为厨房那边的角度,是绝对看不到这里的。白凡背着殷睿快速上楼走入自己房内,关门反锁后,这才完全放松下来,他将殷睿小心的放在自己的大床上,丝毫没有在意一身尘土的殷睿是否会把干净的床垫弄脏。
牵起一张薄毯盖在殷睿身上,白凡拿起一边的对讲机,迅速联系上了保镖小陈,正在楼下专心打着鸡蛋的小陈听到信号叫响,以为要白凡在问午餐怎么还没做好,连忙按下接听键,白凡的声音立刻从中清晰的传来,“小陈,从今天开始,我给你放一个月的带薪休假。”
嘎?这意外的命令,让饶是已经有很多年保镖经验的小陈也愣在了当场,他呆滞半晌,才恢复了应有的思维,“那我先把今天的午饭做好再走?”
“午饭做多少了?”
“已经做好一半了。”小陈答道。
才做好一半,白凡皱了皱眉,因为带着殷睿,他现在对这屋子里有外人多待一刻钟都觉得分外不安全,于是道,“不用了,你直接熄火收拾东西离开就可以了。”末了,他怕小陈对他突然的命令心存疑虑,安抚道,“放心,我不是对你的工作不满意,这是带薪休假,一个月以后你回来正常工作。”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小陈还有什么不满意呢,而且保镖这份行业,可是很少有休假的,这个机会,简直是千年难遇,所以小陈很干脆的应了声“是。”
小陈的房间就在一楼,他的东西非常简便,不到五分钟,他就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在将车钥匙放在桌上并告知白凡后,小陈走出了这栋山腰别墅。
白凡靠着落地窗,目送小陈走远,这才拉严实窗帘走到床边。
因为窗帘拉的严严实实,所以屋子里现在的光线有些昏暗,但这并不阻碍白凡看清殷睿。多么奇妙,白凡看着躺在床上的少年,还是有一点不太真实的感觉,这个人,他认识了十年,几乎是陪着他长大,却从来没有面对面的说一句话,没有真正的看到过任何一个属于他的表情,但是他却又对他极其的熟悉,熟悉到知道他的所有喜好,熟悉到从字里行间,就可以察觉出他的任何一点情绪,熟悉到,两个人可以写出同一种笔迹……想着想着,白凡禁不住笑了,他们本来可能永远也没办法见面,但是现在,这个本应不存在这个世界的人却被自己生生拉了过来,并且就躺在自己的床上,白凡亲昵的摸了摸殷睿铺在床上的长发,“别怕,既然我把你带了过来,就会好好照顾你的。”
因为殷睿始终沉睡的情况,白凡有些担心,但是殷睿的呼吸脉搏都很平稳,脸色也并没有什么异常,这才按捺住立即将殷睿送医的想法,他心里估摸着,如果殷睿到晚上还不醒,就送他去医院检查一下。
剩下的时间白凡也没闲着,他一直围在殷睿的身边转,首先将殷睿身上那套在崖底多天,已经变得灰扑扑并有些破烂的古装长袍扒下来,拿着这件虽然已经看不出原形,但摸上去还是说不出的凉滑舒适的真丝长袍,白凡又有些犯难了,直接销毁有些可惜了,毕竟如果以后与那个世界永远都再也没有交集,这件长袍可就很有纪念意义了,白凡最终还是决定将长袍塞进一个并不常用的衣橱中,顺手拿了一件舒适的睡衣出来。
解决完衣服问题后,白凡端了温水给殷睿认真擦身,对于浑身赤.裸的殷睿他倒没有任何的不好意思,毕竟他还曾经替殷睿保管了这个身体十年,解决生理问题洗澡什么的都一手包办了,要是这样他还能对看到殷睿的裸.体有任何不适应的感觉,那才是奇怪了。
擦到殷睿腹部那个已经结疤的伤口时,白凡放轻了动作,在疤痕周围小心的擦了擦,又换上了酒精,消毒后敷上云南白药,用绷带裹了起来。将殷睿身上的几个不知何时添上的小伤口全部上药后,白凡帮殷睿套上睡衣,用被子严严实实的盖了起来。
昏睡的殷睿去掉了那种与年龄不符的阴沉,乖巧的躺在床上被那些柔软的布料包裹时,只剩下惊人的俊美,看着就让人心生喜爱,白凡坐在床边看着这样的殷睿,脑子里转过了很多纷乱的念头,他记起了他在殷睿小时候,曾经无数次的想过,如果殷睿能到他身边,他一定好好养着他,不让他受任何苦,他也不会把那么多的压力和包袱放在他并不宽大的肩膀上,他会带他去看很多美丽的风景,让他每一天都过的很快乐。
他曾经以为,那些在脑海中的许诺与如果只是一种妄想,但是现在,上天真的把殷睿送到他身边了,白凡的嘴角难以遏制的弯起,他轻轻摸着殷睿的长发,最苦最艰难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以后只会比曾经更好,殷睿的眼睛也会治好的,到时候他就像曾经想的一样,带殷睿去看遍那些美丽的风景。
想着这些有的没得的事情,白凡的眼睛越来越亮,也越来越精神,哪怕在床头一坐一天,也没有任何的疲态,正因为这样,所以在殷睿醒来的第一时间,他就发现了。
闪身躲过殷睿那猛然蹦起带着风声的一拳,白凡仗着殷睿看不见,以及不适宜脚下踩着床的软绵绵触感,悄然绕到殷睿背后,然后猛的抓住殷睿那摆出戒备姿势的两只手一绕,整个圈在了自己怀里,并在殷睿奋起反抗之前贴近他耳边轻笑道,“好不容易见面,你就这么欢迎我,睿?”
听到那带着笑意的声音,殷睿一愣,但并没有放松戒备,他声音冰冷道,“你是谁?”
“我是凡啊。”
但是这个回答,却并没有收到白凡意料之中的效果,反而让殷睿的身上猛的出现了一股肃杀,劲道十足的一脚在白凡全然没有防备的时候踹来,踹的他飞身撞到了衣橱上才滑落下来,喉间一阵腥甜,一口血险些吐出来。
那一边,殷睿依然满身杀气,本应空洞的眼睛竟然可以看见怒火燃烧,全然怒到了极点的样子,他凭着声音看向白凡应该所在的地方,厉声道,“你是谁,竟敢冒充他?你有什么证据说你是凡?”对殷睿来说,有人想要冒充白凡,是他最不能容忍的事情。
白凡捂着胸口闷咳几声,他愕然的抬头看向站在床上满脸杀气的人,完全没有预料到,与殷睿的第一次相处竟是这种情形,而且殷睿的样子,好像与他想象中的孩子……有些不同,不过白凡知道,现在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向殷睿解释清楚。
“咳咳。”白凡捂着胸口,压下了那气血翻涌的感觉,“我当然可以证明我是白凡,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你才八岁,那时候,我们饥不果腹,曾经有一段时间,靠吃水煮蒲公英果腹……后来,你才被你爹发现,还有每一年你的生日,都要吃一碗我下的长寿面,这样,还不能证明我是白凡吗?”白凡扶着衣橱,慢慢站起来道,他相信,殷睿听了这些话应该不会再对他的身份产生怀疑,因为这些都是他平日里与殷睿相处的点点滴滴,下长寿面的事情还可能被有心人从平时的行为或者两人的来往书信中察觉,但是那段吃水煮蒲公英的时光,却绝对不会有任何外人知晓,那时候,殷睿还没有被殷南寒重视,只是一个被流放在后院自生自灭的庶子,没有人会注意那时候的殷睿,每天吃的是什么。
听了白凡的话,殷睿脸上的杀气与凶狠渐渐消失,取代的是一种迷茫,“凡,你真的是凡……”他空洞的双眼使劲睁大,想要看清近在眼前的人,两手在身前摸索着,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却一脚踩空。
白凡看到这惊险的一幕,倒抽了口凉气飞扑了过去,险险在殷睿摔下来之前接住了他,之前还有些闷痛的胸口却在这剧烈的动作下难以遏制的呛咳起来。
殷睿躺在白凡怀中,听着那胸腔中的震动,双手不自觉的攀了上去,并且顺着脖子,很快爬到了白凡的脸上,眉毛,眼睛,鼻子,耳朵,全部被殷睿仔细摸索着。
白凡对于殷睿的这一举动相当纵容,甚至主动把他想摸的地方凑到他手下,不知过了多久,他笑道,“怎么样,这下相信我是了吧?”
谁知殷睿抿了抿唇,又恢复了无动于衷,“凡的腿前一段时间受了伤,我要看看你腿上有没有伤疤才能确认。”
白凡额头青筋直冒,“你这小子,还真难伺候。”说归说,但白凡知道殷睿的疑心一向重,所以还是同意了给殷睿验身。
脱.裤子太不雅,所以哪怕伤口在大腿上,白凡还是艰难的一点一点把裤腿卷到了那里,但是卷好裤腿把伤疤露出来后白凡又有点傻眼,因为殷睿的眼睛现在看不见,这又该怎么看他腿上有没有伤疤?想了想,白凡咬咬牙,直接抓住殷睿的手贴在他的大腿上,“你自己摸,这伤疤总该不是假的吧?”
殷睿的手不管什么时候总是冰凉的,这样的手贴在温热的大腿上,存在感格外鲜明,尤其是殷睿的手在那条伤疤上摸来摸去,仔细“检查”时,更是宛如一条冰凉的蛇在上面游走,痒痒的让人格外不自在,白凡忍了又忍,眼见殷睿检查了半天,依然没有停止的意思,终于忍不住抓住了殷睿那只还想继续往上探索的手,“检查完了吗?”
殷睿抬头看向白凡可能存在的方向,脸上露出了一个腼腆的笑容,脆生生的叫了一声,“凡。”
……
……
另一个世界中,黑月神教内的现任教主殷南寒,正撑头专注的看着一个托盘上的金色事物,那东西造型精巧,通体金色,宛如一个巴掌大的圆环,圆环上还镶嵌着一个小圆盘,更诡异的是,那圆盘中有一根指针无风自动,一下一下的跳动着。
此时,在那金色事物的周围,正围绕着两个念念有词的老道。这两个老道一个手持拂尘,另一个手持桃木剑,正不停挥舞着。他们脚下踩着奇异的步伐,不时喝上一口符水喷出,满脸郑重的做着法事。
殷南寒坐在上首,一脸怀疑的看着那两个道士,如果不是这次所经历的事情太过诡异,他是绝对不会瞧一眼这些神神叨叨的江湖骗子之流的,但是现在,纵使不信,还是只能姑且先试试了。
那两个老道又蹦又跳的做法了半天,还烧了几张纸符,最后其中一个郑重的用手指沾了朱砂在一张黄纸上划了几笔,然后猛的将符纸帖在那托盘上的金色圆环上,大喝着,“封!”
那圆盘上的指针依然故我的弹跳,丝毫没有理会那老道气势十足的大喝。
那老道一见那邪物依然在运动,脸上马上出汗了,他连连将手指向符文,又大喝了几声,“封!封!给我封!”
坐在上首的殷南寒看着这一幕,似笑非笑的挑起了眉,高深莫测的视线看向那个贴符的老道。那老道脸上的汗顿时流的更急了。
见那老道又开始举起桃木剑打算再次作法,殷南寒抬手止住了他,“你之前不是信誓旦旦说有办法让这东西停止转动吗?现在是怎么回事?”
“这,这邪物太过强大,老道道行不足,不足以制住它啊。”那老道汗涔涔道。
“是吗……”殷南寒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随即从座位上起身,一步步走向那紧张的老道,走到老道身边时却没有分毫停留,直接越了过去来到中间的桃木桌旁,他伸手拿起放在托盘上被折腾了半天却依然没有半点变化的金色圆环,用听不出任何波动的语气道,“送客。”
殷南寒话音刚落,屋里的两个老道就被一旁围过来的侍卫不客气的“请”了出去,屋里恢复安静后,殷南寒低头看着手中的圆环,眉头皱了起来,这件无人识得的东西有着种种奇异之处,精巧到不似凡间之物,任何的能工巧匠都无法锻造出来,这东西的材质看起来似金却又不是金,但有着超越金子的炫目,谁也没办法说清这是什么,更神奇的是这上面的指针在没有任何外力的推动下,可以自己跳动。
虽然这东西有着这种种不寻常,但是殷南寒却不是很难接受,因为这东西,是那妖孽丢失的,在殷南寒看来,这东西一定是那妖孽的法器,对那妖孽极为重要,所以只要东西在这里,那妖孽必然会再次寻来,他只要牢牢将这东西看住了,就不怕那妖孽不自投罗网。他丢失的好儿子,也可以再次找回来。
手握着那个金色圆环自信满满的殷南寒不知道,实际上白凡在发现腕上的手表不见了后,只嘀咕了一句,就在抽屉里拿出了崭新的一条重新戴上,转而继续围着殷睿去了,那块丢失的手表,根本没有引起他的任何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