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枫淇大口吃着饭菜,饥肠辘辘,一路颠簸,热饭热菜的吃在嘴里却味同嚼蜡,很不是滋味,涌上来的是种反常的感觉:本该他住在这么好的房子里的,冬暖夏凉,生活有档次,他为了演戏配合沈采薇,吃糠咽菜的日子没少过,结果呢,他们喝了他的血,吃了他的肉,来啃他的尸骨,还嫌啃不动。 没个头了。 他给了个无所谓的回答:“爸去哪了?” “去社区卫生院买药了,疼啊,不吃药止不住,我说陪他去,他不要,说我身体不好,让我在家歇着。” 何枫淇根本无心过问王瑛是哪里不舒服,之前有求于她照顾孟小萌,现在随便吧,他只“唔”了一声。 这个回应说明了一切,王瑛的胃如同进了搅拌机,她绝望了,算了,不想了,不纠结了,就当这步棋彻底走废了吧,逮个机会亲自去跟沈采薇讲吧。 “那你大晚上的跑来干什么?”王瑛问道。 “沈采薇跟我要存折,我拿不出来。”何枫淇淡淡地道,在来的路上他拟定好方案了,要逼着王瑛帮他从沈采薇那榨出最后一笔大金额,他没别的人可以依仗了,唯独剩下王瑛,虽然母子关系名不符实,但做利益共同体还是没问题的吧。 孟小萌听到这消息,幸灾乐祸,而夏溪南手中的碗差点落到了地上,人最怕的是具有依附于他人的欲望,一旦有了欲望,费心守护是免不了的,那就形成了软肋。许是厨房的窗户开着一条缝透气,她忽的冷的无法言喻,去关窗户时发现小区里的大树在狂风中扭动,像是江湖的血雨腥风掀起来了。 最沉稳的是王瑛,王瑛并没何枫淇想象的那么慌张,道:“你找理由啊,你不是很会糊弄吗,不然你这八九年怎么过来的。” “正因为糊弄太多次了,这次糊弄不过去了。” “那你有说什么吗?” “我找了个借口,说她在外面找了野男人,然后我趁机逃了出来,她快疯了。” 一屋子的人全信这是何枫淇的借口,沈采薇有找野男人的心思的话,哪还会由着他胡作非为,天底下的女孩,能傻成沈采薇这样的也堪称奇迹,这姑娘上辈子欠了何枫淇,这辈子来还债的吧,歹毒如王瑛,也禁不住生出心疼,道:“沈采薇的个性你不比我了解,她就是一碗清水,你非得往里面撒一把土,她能受得了吗,你把她一个人扔在家里,万一出事了,你想过后果吗?” 何枫淇笑笑,聊到点子上了:“妈,真出事了说不定也是好事,沈采薇家给她买全了保险......” 王瑛拍着桌子站了起来,他接下去的话无须听了,光“出事是好事”已叫她崩溃,她真是低估了情种儿子的痴情程度,恋爱中的男人只会用下半身来思考吗,能说出这等闹着玩一样的话吗,社会常识哪去了?噢,对了,差点忘了,她这个儿子相当于没工作过,他没常识。 沈采薇又不是孤儿,她有父有母,出了事,她家里人能饶过他们,钱归钱,人归人,只要人好好的,其它事都不算事,假如人有个三长两短,即便没动沈家一个子,也是没法交代的。 而且就算像孟小萌一样,没家人管,可国家会来管你啊,现在外面到处讲法律,警察能放过你? 这世上最无能的人不光是自身没能力,还听不进别人的建议。 何枫淇见王瑛和他对视,心里乐开了花,他就晓得他母亲是无利不钻的,没料到王瑛道:“你快回去,看看沈采薇怎么样了,吃完了赶紧走。” 何枫淇以为母亲没听明白,放慢语速道:“妈,沈采薇的保险,受益人写的都是我,你知道受益人是什么意思吧......” 话不投机半句多,王瑛索性不跟他啰嗦了,起身喊夏溪南:“南儿,来把碗收拾洗了吧。” 夏溪南忙跑过来,望了一眼何枫淇脸上的莫名其妙,麻利地将桌上的碗摞到一起,筷子还在何枫淇手里,她轻轻地伸手一夺,低头进了厨房。这一夺将何枫淇的尊严全夺没了,他再次深深地意识到他旷日持久地给别人白做了这么多年的嫁衣,只有他们用得着他的份,而他们根本不会考虑他半分,感谢只挂在口头上,在行动上比葛朗台还葛朗台。 王瑛回房间继续躺在床上,她清楚何枫淇是走不了的,但她依然要这么说这么做,要让何枫淇领会到她坚定的立场。果不其然,孟小萌对着王瑛的房间方向喊道:“妈,枫淇难得来一趟,宝宝要爸爸陪呢,他今晚就不走了啊。” 说着一把将何枫淇拉进了自己的房间,夏溪南整理好厨房,脱下围裙,轻轻敲了敲王瑛的房间门:“妈,爸到现在还没回来,我不放心。” 王瑛发出轻微的声响:“你去吧。” “妈,要我给你带点胃药吗?” 没声音了。 夏溪南穿好外套,跑到楼道里给何枫明打电话,何枫明到了公司吃了加班餐,哪能吃了就走,反正手头上的活永远干不完的,来都来了,正经工作吧。夏溪南见他忙,抓住问题的关键,汇报了沈采薇发现端倪,索要存折的情况,何枫明边听她说,边双手在电脑上不停歇。 这阵势像是稳坐钓鱼台了,何枫明并非瞎淡定,他宽慰夏溪南道:“你回家去,我们家,你怕谁,那钱沈采薇是查不到我们头上的,我收钱的时候已经咨询过律师了,拐了几个弯,分了好几笔才到我账上的,没事的,她要去法院告也是告何枫淇,何枫淇要告我们的话他得掂量掂量,跟我们闹翻了,他就成孤家寡人了,再说他告我们也不用担心,他有办法,我们有对策,妈能治得了他。” 夏溪南就差没奉上膝盖了,这逻辑,这思路,这后路安排的,妥妥的高手中的高高手啊,有这么个深藏不露的“扫地僧”似的男人,她还用操什么心呢,稳坐钓鱼台,以后安享小少妇的美好时光吧。 挂了电话,她拨了准公公何诚实的手机,问他在哪,何诚实说马上到了,话未落,他出现在楼道里,两人碰上了面,何诚实和何枫明差不多脾性,面上都是温吞水,何枫明的性格如此,恐怕多少是得到了他的遗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