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的父亲并没有离婚,具体原因我并不知道,但后来父亲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云雪落叹了口气,接着说,“后来,从一个夏秋之交开始,对了,大概就是现在的季节,我干脆见不到他的影子。
隔了很长一段时间,我实在太想他,便偷偷跑到公司里去找他,却无意中听到公司的员工说,他已经一个月没来公司上班了。
我不知道发生了事情,以为是那些大人骗我,故意不让我见爸爸,于是执意在公司里等他。
后来,他来了。
可当我看到他时,几乎没有认出来。
他瘦得不成样子,面色苍白,双眼无神,就像得了大病的人似的。
我以为他要死了,当即吓哭,以为他是因为得了病,不再帅气,担心吓到我才搬走的。
于是我问他搬到了什么地方,要陪他度过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还告诉他,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嫌弃他。”
对照云楚风的话,云雪落说的那段时间,就是夏今被追杀后,母女一起失踪的事。
“我猜想,那段时间,他应该是为我母亲和我失踪的事而伤心吧!”
云雪落幽幽地点头,“那就对了,他当时的样子,简直是痛不欲生。”
“对不起!”半晌,苏念向云雪落道歉。
云雪落轻轻摇头,“这不是你的错!上一辈的事,我们无能为力。”
苏念感受了云雪落神情中的落寞,而此时的她,又何尝不是?
因为上一代的恩怨,她和夜慕寒不得不分开。
就像当年的夜慕寒和云雪落。
她和云雪落,同病相怜。
“现在,我终于理解你的感受了。”
苏念拾起脚下一块光滑的鹅卵石,放在云雪落的手心里。
云雪落将手心里的冰凉握紧,如同这漫长的八年,留在她心里的温度。
“你们……分手了?”
苏念一下坐在岸边的木椅上,眼睛盯着脚下黄色的沙土,用力地点了点头。
沉默。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苏念缓缓地抬起头,“云小姐,八年前的事,你了解吗?”
云雪落的眼神更加幽远,“那时我正在国外读书,忽然接到噩耗,说父亲去世。”
“悲伤之余,我非常震惊,父亲是被谋杀的,而且凶手竟然是夜慕寒的父亲夜景年。
说实话,最初我是不信的,在我印象里,夜伯伯和父亲的关系很好,可以说是如同亲兄弟一般。
因为二十多年前,父亲因为那次打击,而险些让云氏这艘大船沉没,夜伯伯经常劝他振作起来,并且不断地为他介绍客户,云氏才渐渐地好起来。
他们这样的关系,根本没有杀人动机的。可是,所有人都告诉我,夜氏想称霸天海,一家独大,不允许其他公司与之平起平坐。
夜景年表面上与我父亲交好,还引荐一些起不到多大的作用的小客户给云氏,这些都是***,是为了麻痹我父亲,骗取他的信任,而暗地里却对其进行致命的打击。
我也是在那里,才听说父亲曾经有一位红颜知己,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但作为最好的朋友,我父亲将这个秘密告诉了夜景年。
夜景年知晓了我父亲的软肋,便派了劫杀了那位红颜知己,我父亲从此一蹶不振,云氏的生意也日渐衰落。
而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原来我父亲的那位红颜知己就是你的母亲夏今,二十二年前被追杀的就是你们母女。
只是,我父亲一直以为,那伙歹徒是为了劫财,并没有查出是何人所为。
但八年前的一天,突然有个叫唐海的嫌犯因为在外地作案落网,在他主动交代罪行时,供出他曾经参与多年前的一次雇凶杀人事件。
并且,他一口咬定,是夜景年用钱收买了他,命他追杀一对母女。警方立即翻阅了以前的档案,发现他提供的时间、地点全部吻合,于是联系了我的父亲。
我父亲当然不会忘记,案发当天,他本来是要回家的,当然是夏今的家,但因为夜景年临时打电话说,有个客户要介绍给他,让他立即过去面谈。
后来你们母女失踪,我的父亲痛不欲生,现在警方突然又提起这件事,并且有了证人的供词,我父亲自然会认识,夜景年当天是以同客户见面为由支开他,才好对夏今动手。
所以,他才亲自去找夜景年对峙。
夜景年自然否认,在对峙过程中,我父亲身亡,但当时并没有其他人在场,夜景年不承认自己杀害我父亲。
这些事,我都是听别人口述,当我从国外回到天海时,父亲已经离我而去。”
云雪落和云楚风所说不谋而合,再结合苏启全的描述,当天的情景可想而知。
“那夜慕寒父亲的车祸又是怎么回事?”苏念问。
云雪落长长的睫毛悲怆地扇动了几下,“在你父亲去世后的一月后,夜景年突然出了车祸,据说很惨烈,送到医院后,已经身亡。
之后,夜家人,对了,是夜慕寒的二叔夜景明带人来到云家,说云家害死了他的哥哥,云家对于没有做过的事,当然否认。
夜家苦于没有证据,后来这件事便不了了之,但云家和夜家却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
那段时间有如白色恐怖,我和夜慕寒被迫分手,我从此远走奥地利,八年没有再回天海。
后来,温氏经营不善,云氏也实在支撑不下去了,只好从天海撤退。
从那时起,天海的四大家族只剩下永安和夜氏两家,那场争斗也画上了句号。”
听了云雪落的话,苏念心里一片黯然。
“你恨夜家吗?”
云雪落停顿了片刻,“这个问题,我也问过自己无数次,但前一秒和后一秒的答案,总是不同,甚至完全相反。八年来,我恨天恨地恨世事,但夜慕寒,我却始终恨不起来。”
说到最后一句时,她的语调异常低沉,眼眸也暗沉下来。
“那以后呢?”苏念又问。
云雪落将短发别在耳后,“该做的,我都做的,但怎奈无力回天,天海已经不属于我,这边的事处理好之后,我就回奥地利,永远不再回来了。”
萧瑟的声线在海浪里回荡,海水的咸腥扑面而来。
苏念的手紧紧地握住手心的沙子,可打开时,却所剩无几。
或许,离开是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