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捱到家长会和亲子互动结束,天色将晚,可怜的凌阳连午饭都没吃上。楚婉仪牵着小东的手从教室里走出来,一双美目狠狠瞪了凌阳一眼,不发一语地径直朝幼儿园外走去,凌阳搔着后脑勺紧跟在后面,耳畔传来冬日娜老师幸灾乐祸的轻笑。
小东也知道自己闯了祸,一溜烟地拉开雷克萨斯吉普的后门钻了进去,摇下车窗朝凌阳做了一个可爱的鬼脸,凌阳则毫无风度地用口型提示小东的一百块钱雇佣费还没有兑现,换来的则是小东一个大大的白眼。
楚婉仪面无表情地坐进副驾驶的位置一动不动,凌阳则趴在车窗边费尽口舌地解释着,楚婉仪冷着脸哼道:“废话少说,你知道自己是干什么的吗?”
“知,知道。”凌阳结结巴巴道,“我是您的,司,司机。”
“那就滚过来开车!”楚婉仪咬牙道。
凌阳偷偷朝后座的小东竖了一下中指,绕了一圈钻进驾驶室,熟练地打火起步,媚笑道:“经理,咱们去哪儿?”
“回家。”楚婉仪丝毫没给凌阳好脸色。
“回你家回我家……哦,我知道了。”在楚婉仪能够杀人的目光注视下,凌阳很快收回了自己并不好笑的笑话,乖乖地驾车朝楚婉仪居住的高档小区驶去。
楚婉仪住在汤原县近郊的一个别墅区内,小区名叫玫瑰园,濒临江边,夏季凉爽袭人,这里居住的都是当地有头有脸的成功人士,小区门口有严格的登记制度,外来的车辆一律不准进入,就连外来人员都要经过保安同业主联系,经同意后方能获准进入。小区里公共设施齐全,绿化景色宜人,一幢幢相对独立的三层带车库小别墅整齐林列,抱着名贵犬种闲逛的富贵闲人随处可见。
将车子停进车库后,凌阳打了个招呼便准备逃走,楚婉仪则用清冷的声音阻止了凌阳的动作:“这边的事情还没完就想着走吗,我认为你还欠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个嘛,的确,我能解释的,我看您也累了,要不咱们明天再……”凌阳显然打着时间可以冲淡一切的无耻主意。
“不用等明天了,一会就解释吧。”楚婉仪冷冷道,“我看你清闲得很,都跑到大街上接客做生意了,我让你学的东西你想必也都烂熟于心了,一会正好考考你,还有,我把家里的保姆辞退了,以后我和小东的早餐晚餐全由你负责,还有接送小东上学放学的任务也交给你,最重要的是……”
一抹得意的神色从楚婉仪眼中掠过:“你要按时上班,辅助我完成那些复杂的报表,包括数据的清算和流水的勾挑,这些都是你职责范围内的工作,如果有一样做得令我不满意,我就把你退回到虎爷那里去,明白了吗?”
“啊?”凌阳不可置信地长大了嘴巴,被这一连串的打击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心里恨恨道:“司机兼保姆兼保安兼助理,看来这小娘们儿是铁了心想赶我走啊,老子还真就不吃这一套,老子跟你抗上了,哼哼,小娘们说话够难听的,还特么说我上街接客,当老子是丽春院工作者了,要接客也接你这样的,到时候你就晓得厉害了!哼哼!”
“严格意义上来讲,今天是你第一天上班,买菜的环节可以省去,冰箱里有剩下的吐司和奶酪,我们先将就一顿,你先去厨房准备一下,我带小东出去买点饮料。”楚婉仪吩咐两句,带着小东施施然走出车库大门,朝小区内的便利店走去,小东蹦蹦跳跳地朝凌阳摇了摇脑袋挤眉弄眼,凌阳则狠狠朝小东瞪了瞪眼睛,意思是小子你还欠我钱呢,咱们走着瞧,完全没有将小东带有警告意味的表情放在心上。
凌阳不得不感慨有钱人的生活就是好,眼下置身的车库足足有五六十个平方,兼做车库和杂物间,库顶两排疝气灯,有一道内门直通室内,凌阳拉开内门,弯下腰刚准备换鞋进屋,眼角瞟到车库的角落里堆着成箱的牛奶和饮料,再联想到小东刚才杀鸡抹脖子的暗示,一个不好的联想从心里升起:楚婉仪这娘们儿不会这么阴险吧,诳我一个人进屋然后打电话报警说家里来了贼,老子不是吃不了兜着走吗?
凌阳正为自己揭穿了楚婉仪的阴谋暗自得意,冷不防一道热气喷在自己脸上,随后一只毛茸茸的大脚轻轻地搭在自己的脚面上,凌阳一抬头,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差点连自己姓什么都骇忘了。
只见一只浑身黑毛的狮子般的大狗正瞪着一双黑豆般大小的眼睛盯着自己这个入侵者,目露凶光地伸出舌头在自己的小腿上舔啊舔的,好像在选择肉多的地方下口,常识告诉自己,这个家伙学名叫做藏獒,是全世界最凶悍的狗类,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发起怒来甚至能生裂虎豹,没想到楚婉仪毒辣致斯,居然打着弄死自己的主意,凌阳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我不就是受了虎爷的命令到你这里来做奸细吗?我不就是为了一百块钱冒充你的亡夫去开了个家长会吗?我又没挖你家祖坟,犯得着往死里整我吗?”
凌阳心里疯狂地呐喊,身体却一动也不敢动,保持着蹲身换鞋的姿势僵持着,冷汗连内裤都湿透了。
闭目等死良久,这只大家伙还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带刺的大舌头已经快把凌阳的裤子舔破了,凌阳忍不住壮着胆子跟这只可爱的小生灵交流以死中求活,颤抖道:“兄,兄弟,我承认你口活很好,咱先别舔了成不?”
藏獒不为所动,依旧有滋有味地舔着。
凌阳哭了:“大哥,你踩我脚了……”
藏獒继续舔。
“叔儿,您大人有大量,您这次放了我,回去以后我给您立个长生牌位,晨昏三叩首,早晚一炷香……求您别再吓我了,呜呜呜呜呜……”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阵爆笑声从凌阳身后传来,小东眨着眼睛笑吟吟张开双臂,藏獒见状立刻变身为二神哈士奇,撇开凌阳欢快地一头撞进小东怀里,伸出大舌头给小东仔细地洗了一遍脸,楚婉仪则目不视物地昂首从凌阳面前走过,换鞋,进屋,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转身训斥凌阳道:“不是让你先去准备晚餐吗,谁让你逗狗玩儿了,不知所谓的家伙!”
满腹委屈的凌阳心知着了楚婉仪的道儿,不过屈于藏獒的淫威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夹着尾巴灰溜溜地窜进屋内翻出冰箱里的食物开始忙活起来,不过凌阳显然是把食物当做了楚婉仪,咬牙切齿地摔了又摔,锤了又锤,一个好好的三明治被整治得如同一摊烂乎乎的土豆泥,看上去引人作呕。
“就这破玩意儿怎么吃,小东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种洋快餐哪来的营养?”凌阳终于发泄够了,回头偷瞟了一眼,小东并没有把那只恐怖的大黑狗放进屋子,这才松了一口气,毫不客气地从冰箱里翻出一大堆诸如青菜冷鲜肉深海鱼之类的食材,随手从挂钩上扯下一条围裙扎在腰上。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受伤。”缓过神来的凌阳开始喋喋不休,心想好好吃你们家一顿就当给老子压惊了,这把我给吓的。手上也不闲着,剥鱼,切肉,洗菜,动作娴熟麻利:“我从小的梦想就是娶一个开熟食店的女子为妻,在一个弥漫着浓浓蛤蜊气息的海边漫步,你喂我一只卤鸡腿,我喂你一口酱肘子,岁月静好,白头偕老,哈哈,真浪漫……”
楚婉仪和小东母子插不上手帮忙,只能并排坐在小板凳上看着凌阳忙碌,夕阳西下,有淡金色的余晖透过落地窗子映射进来,楚婉仪不禁有些失神,许久未曾感觉过的温暖逐渐涌上心头,如同发酵的醇酒般,越来越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