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兮自打出来之后,便并未正眼看过余家父女二人,如今听余忠国突然开了口,索性转过眸子望了过去,脸上带着几分茫然之色:“鲁莽任性?”
余忠国连忙道:“小女在这宁城素来横行惯了,也怪我常年在战场上打仗,她母亲又去得早,未曾好生看顾好她,才养成了她这样蛮横的性子。小女已经知错,还请苏小姐大人有大量。”
苏婉兮的目光落在余欣然的身上,见余欣然紧咬着唇,唇色雪白,眼中却带着几分不肯服输的倔强,心中暗自觉着好笑,这余欣然只怕压根便不觉着自己错了。
苏婉兮沉默了片刻,才同余忠国道:“不知道余将军知不知道余小姐究竟做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我不知道余小姐是如何与余将军交代的,余将军不妨当着楚王爷和王妃的面,与我们大伙儿说说?”
余忠国抬起眼看了楚王和楚王妃一眼,又转过头望向苏婉兮,最后目光落在了余欣然的身上,稍一沉吟,便开口道:“小女说,她一心倾慕世子爷,昨夜庆功宴上听楚王爷公布了世子爷与苏小姐的亲事,心中嫉妒苏小姐,因而才犯下这等错事。只是小女虽然任性,却并非歹毒之人,此事一出,她也就后悔了,她原本是打算等着风声稍稍过去一些,就悄无声息地将苏小姐放了。只是没想到世子爷那样快地,就找到了苏小姐的所在。”
苏婉兮闻言,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声中似乎带着几分讽刺。
众人望向苏婉兮的目光之中都带着几分不解,苏婉兮见状,才轻声开了口:“不瞒大家,余小姐将我掳走之后,除了最开始的一段时间,我都是清醒着的。最开始我被关在一处地下密室之中,我同那看守之人说了我的身份,让他们莫要得罪了定北军,结果那看守之人说,既然将我掳来了,他上头的人就从未打算过让我活着离开。”
众人的眼中闪过一道难以置信之色,不约而同地望向余欣然,却见余欣然的脸色渐渐苍白了起来。
“我当时听他们那样说,知晓自己只怕是凶多吉少,便急中生智,随意胡诌,说他们犯下最大的错,就是将堵住我嘴的布巾给拿走了,说只要我能开口说话,就能同定北军联络上,并且告诉他们,定北军很快就能找到我,到时候,只怕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苏婉兮笑了起来:“大抵是我那破罐子破摔的模样吓唬住了看守的人,看守的人就匆匆忙忙去禀报了下令掳走我的幕后之人,若我不曾猜错,应当就是余小姐了。余小姐只怕也是害怕我所说的是真的,就让人将我转移了地方,转移到了余小姐的闺房之中,就放下床板下。我倒是不知道,余小姐的床板下竟然也是一个暗格,余小姐倒是一点儿也不像一个闺阁女儿家。”
苏婉兮打趣了一句,才又接着道:“余小姐不在屋中,丫鬟说,余小姐吩咐让人将我迷晕,免得我听到什么,只是他们的话是当着我的面说的,于是,在他们拿了迷
药来的时候,我屏住呼吸,终究是逃过一劫,也正因为如此,才听见了余小姐和她丫鬟的一些话,却是让我大开了眼界。”
苏婉兮的目光落在余欣然的身上,嘴角笑意渐冷。
余欣然眼中闪过一抹讶异,仔细想了想自己在屋中都说了些什么,脸色亦是苍白了起来。
旁人一直都留意着两人的情形,自是将两人的神情变化都收入了眼底。
“余小姐说,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觊觎她看中的人。还说楚王妃已经同她说了,等着我嫁给了世子爷做了世子妃之后,王妃会想方设法地去为余小姐求一个侧妃的名分,全了她对世子爷的心思。只是余小姐说,她才不稀罕什么侧妃,等着我死了,世子妃就是她的了,所以她绝不会让我活着回去。”
若说此前余欣然对苏婉兮的话还抱持着将信将疑地态度,如今听苏婉兮将她说过的话几乎算是原封不动地说出来,心中才有了几分害怕,望向苏婉兮的目光之中满是惧色。
“你血口喷人!”余欣然厉声斥道。
苏婉兮笑了起来,转过头望向脸色已经有些不好的楚王妃,笑着道:“这些话是余小姐同楚王妃私底下所说的话,我是不是血口喷人,想必王妃比我更清楚一些。”
随即,不等余欣然再说话,苏婉兮便又道:“而后,余小姐却又似乎觉着若只是让我死了,实在是有些便宜了我,又同丫鬟说,她本是想要将我送到妓院之中让我被千人骑万人踏的,可如果将我送入妓院,难保我不会联络定北军前来相救,那样她千方百计将我掳来的意义也就没了。”
周围望向余欣然的目光之中都隐隐带了几分惧色,连余忠国亦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似乎全然不曾想到过,自己的女儿竟会有这样歹毒的心思。
苏婉兮笑了起来:“不过很快余小姐就又想到了旁的法子,她说,既然我只要能说话就能和定北军联络,那将我毒哑了不就好了。毒哑了之后,送到偏远一些的小镇子的妓院之中。亦或者直接送到战俘营中,战俘营中的战俘大多是些年轻力壮的男子,且大多自战败掳来之后就不曾见过女人,定不会对我怜香惜玉。”
苏婉兮目光落在余欣然煞白的脸上,脸上不见了笑意,只剩下冷漠:“余小姐,这些可都是你亲口所言,余小姐不会就忘了吧?”
余欣然跪在地上,身子已经有些发软,手紧紧握着身前的裙子,将裙子捏得皱皱的,却也仍旧用尽全力抬起头来望向苏婉兮,咬着唇道:“你血口喷人。”
苏婉兮见她到了这样的时候还这样死鸭子嘴硬,眼中寒光更盛:“这些话都是余小姐同自己屋中丫鬟说的,是不是我血口喷人,将余小姐屋中的丫鬟带来,拷问一番就知道了。”
苏婉兮冷冷一笑:“余将军说余小姐只是年轻不懂事,说余小姐只是任性了一些,说错在自己,因为常年征战,未曾看顾好余小姐,没有教导好她
。只是我却并不觉着,有这样歹毒心思的人,只是年轻不懂事,只是任性。”
苏婉兮深吸了一口气,抬起眼来望向远处的黑暗:“我亦是出生将门世家,我父亲亦是常年征战在外,只是我却不曾学会余小姐这样的张扬跋扈,这样的心思歹毒。”
“我的确是毫发无伤的回来了,却也是因为,我此前同余小姐派来看守我的人说,定北军很快找到我,因而余小姐不得已将我转移了地方。在转移地方的时候,被世子爷的人发现了。若非因为如此,只怕我很难平平安安地站在大家的面前,同大家说这些话。大家有没有想过,若非如此,我如今可能遭受什么样的下场?”
苏婉兮的目光扫过众人:“兴许大家见到的就只是一具尸骨,也兴许,我正在战俘营中遭受你们无法想象的折磨……”
“大家觉着,在我听到余小姐说的那些话,在我知晓余小姐想要对我做什么之后,我还能够大大方方地同余小姐说原谅吗?”
苏婉兮嗤笑了一声,同脸色不怎么好的楚王和楚王妃行了个礼:“婉兮的身子尚且有些不适,就先退下了。”
言罢,也不管楚王和楚王妃的神色,便径直离开,朝着自己住的院子走去。
待回到了院子,进了自个儿屋中,苏婉兮才长长地舒了口气,这样一场大戏唱下来,倒着实是有些累人的。
丫鬟见着苏婉兮进来,方连忙上前,将苏婉兮身上的氅衣解了下来。
“昨儿个奴婢在官房外没有等到苏小姐,可实在是将奴婢给急坏了,世子爷也急坏了,一宿没睡地寻苏小姐,在府中搜查了一整夜,还与王妃吵了一架。小姐能够平平安安的回来,实在是太好了。”丫鬟的眼眶微红。
苏婉兮连忙笑着道:“这不是没事了吗?哭什么?”
丫鬟连忙低下头擦了擦眼角的泪:“若是小姐出了什么事情,奴婢只怕也活不成了。小姐回来就好,平安就好。”
丫鬟说着,看了看手中解下来的大氅,似乎有些为难:“这氅衣……”
苏婉兮望向她手中那氅衣,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是世子爷的,拿去洗好放起来吧。”
那丫鬟瞧着苏婉兮脸上的笑,便也跟着笑了起来:“世子爷对小姐可真好。”
苏婉兮低眉浅笑,并未反驳她的话。便又听得她开口说着:“昨日里奴婢等不到小姐,去官房看了也没找到小姐,心中慌乱,急忙回到厅中寻了世子爷,世子爷听闻小姐失踪,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可将奴婢都骇了一跳。而后就让轻墨大人快速地叫来隐卫和侍卫,亲自带着人在府中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找。奴婢还从未见过,世子爷那副模样。”
苏婉兮闻言,心中一动,有细细密密地甜蜜蔓延开来。
伸手摸了摸丫鬟怀中那大氅,便听见外面有人道:“奴婢见过世子爷。”
苏婉兮扬眉,是叶清酌过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