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消息,军方要派队前往大营送粮草……”徐长文的话还没说完,邱晨已经满脸欢喜地迎了出来。
“真的么?什么时候启程?”
看着女子清瘦的脸绽开的灿烂笑容,徐长文微微气喘着,却仍旧禁不住露出一个笑容来。
点点头,徐长文道:“真的,真的!今天,县里派人装车,据估计,最晚后天早上启程……”
一听这话,紧跟着出来的杨树猛不由疑惑道:“怎么还没定下吗?”
邱晨连忙笑着对二哥道:“二哥,军队里做啥哪能随便说!”
被杨树猛那么一问,徐长文也有些尴尬,正想着用怎样的语言解释才合适,邱晨已经替他做了回答,简单通俗,却精准地说明了事情的原委。徐长文露出一个松了口气的表情同时,心里也暗暗赞叹,这个女子真是越来越让他刮目相看。这种见识,实在不像是一个庄户人家出来的女子能够有的。
被妹妹这么一提醒,杨树猛也醒悟过来,嗨嗨地笑着朝徐长文拱手致歉。徐长文也知道他只是憨厚朴质,并非有心质疑为难,哪里会和他计较,自然笑着拱手回礼。
等两个人客气完了,邱晨敛衣极正式地向杨树勇福身道:“徐先生对我们多有帮助维护……真是多谢了!”
徐长文下意识地伸手来扶,看到自己伸出来的手,就要触及到女子的手臂……他猛地清醒过来,伸在半空中的手顿了顿,然后颓然落了回来,只涩涩地道:“莫如此,莫如此……林娘子太过多礼了!”
邱晨已经直起身来,闻言微笑道:“徐先生帮助维护我们良多,我们实在是没什么回报的,也就真心实意地道声谢罢了。”
徐长文只是含笑摇摇头,邱晨和杨树猛再请他进屋,他也没有答应,只说,让林家人做好准备,待军营里传来准确的启程时间,他再来通知他们。说完,不顾杨树猛和邱晨的挽留,执意去了。
看着徐长文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连门都没入,更别提喝杯茶了,杨树猛难免有些过意不去,低声嘟哝道:“徐先生真是个好人,就是性子急了些,连口水都没喝……”
邱晨站在他身边,自然把这小声的嘟哝听在耳中,笑着道:“二哥,徐先生刚刚上任,之前怀戎镇又刚刚遭受了戎人劫掠,那么多的人等着他带着人安置抚慰……还有其他咱们想都想不到的事情也等着他去做的,他来给送信儿一定也是挤出空当赶过来的……人家事儿多,咱们就不用想那么多了。”
杨树猛是最忠实的妹奴,只要是妹妹说的,有理的没理的,他都毫不迟疑地照单全收。
听邱晨这么一番解释,杨树猛只有憨笑着,连连点头的份儿:“嗯,嗯,是这么回事儿,还是妹妹看事儿明白!”
“二哥!”对于杨树猛这么无条件的维护,甚至是宠溺,邱晨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叫了一声,笑道,“二哥不是不明白,二哥是实诚厚道,只怕慢待了客人!”
“嘿嘿……”被妹妹小小的夸奖了一句,杨树猛心里简直比吃了蜜还甜,只不过,显然这个汉子不太习惯现代方式的直白表扬,脸上的灿烂笑容中,就透出一抹与外形不太相符的羞涩来。
邱晨见他如此,也不好再说什么,转了话题,和杨树猛继续商量起要带的东西……之前,他们也商量过,不过那时是基于自己寻找向导进草原的基础上,如今,情况有变,要跟着军队进草原了,他们要准备的东西也要有所变化。确切地说,是应该有所增加。
毕竟,跟着军方进草原,依靠人家保障安全,引导方向,他们自然也要有所回报。银子太过敏感,若真如外边所传那般,镇北将军治下严谨,军纪森严的话,很有可能给银子人家不敢收。那么,多带些好吃食,分给那些兵丁们,也算是表表心意。当然了,银子也多带些,万一用上也方便。
两人商量好了,邱晨就让杨树猛带了成子一起,让客栈派个人带路,出去多购些牛肉和活鸡回来。天气仍旧炎热,其他吃食不好携带,她准备让客栈帮着做些牛肉干和烤鸡,这两种肉食好吃美味,更关键是烘烤食品水分含量低,比较容易携带,夏季存放三四天不会腐坏变质。
杨树猛带着成子出去了,不多时,李震北返了回来。
邱晨把徐长文送来的消息告诉了李震北,李震北阴沉的脸上也露出了一抹喜色。
虽然之前林娘子提出进草原他没有拒绝,但他心里对这种情形下进草原并不是没有担心,即使寻到一个肯带路的向导,他这种担心也没减轻多少。实在是,他们一行人数太少,林娘子又毫无战斗力,他那个狮子大开口的朋友也就脑子好使些,遇上事儿也不顶用。别说遇上戎人的残部,就是遇上小股狼群,他们这些人想要逃脱都困难。
能够跟上军方的粮草运输队就不同了,军方运送粮草乃重中之重,关乎前方几万将士的安危,自然会派军队护卫。如此一来,只要不是大队人马的袭击劫掠,一般的小贼小匪根本不敢打主意,小股的狼群猛兽也会远远地避开,如此,他们一行人的人身安全自然也就有了保障,可以说是,把他心里最重的担忧一下子给解除了,也难怪李震北一听到消息就一改几天的忧色,连因那个不地道朋友引起的不喜也淡了,禁不住露出一脸的喜色来。
“好,真是好事儿!”李震北连连赞叹着,又道,“既然已经搭上军队,那我这就去把银子要回来,咱们不用他了!”
说着,李震北转身就要往外走。
邱晨连忙笑着拦住李震北,道:“李镖头,我倒是觉得,尽管跟上了军队,但咱们也不能完全指望别人,能够有自保能力,有自己的向导都是好的……”
邱晨的话没用说的太透,李震北已经听明白了。
林娘子这是不想把自己的生命安全完全交付在别人的手中,无论什么时候,都尽量让自己有自保的能力。哪怕只是报名、甚或逃命的能力!
这不由得让李震北想起山谷中林家人拿出来的那些小小爆竹来,当时只觉得震惊,如今再想起来,李震北不由暗暗感叹,看来那一次也是林娘子的安排啊!
作为一个职业的镖师,被人雇用的作用就是护卫人员和货物的安全。林娘子这些安排和举动,无疑是对他们的不信任,不得不说,李震北想到这些之后,心里难免有些不舒服,但很快,他又暗暗庆幸,上一次若非林娘子的安排,不说林家人,就是他们和廖家回春堂的商队恐怕也难以幸免。
暗暗苦笑着,李震北也默认了林娘子的安排,不再去讨要那些预支的银钱。
之后,邱晨和李震北又商议了一下进草原需带的物资。李震北建议,除了食物饮水之外,最好再每人带上一件皮袄,没有皮袄,带上一张皮子也成。因为出了雁云关进了草原后,夜里的气温会降得更低,带上一件皮货,白天可以铺在马背上,夜里就可以拿来御寒,以免温度太低冻坏了。
邱晨听得是连连点头,她只想着吃的喝的了,倒是把草原上昼夜温差大的气候特点给忘了。
之后,李震北又说了一种东西--狼药!
据说这种狼药有一种人类不太敏感,狼群却非常厌恶的味道,只要带了这种狼药,狼群远远的就会避开,绕道而行,从而就减少了进入草原后受到狼群攻击的可能性。
说了两种,李震北干脆起身道:“林娘子就准备吃的吧,这些东西我去准备!”
邱晨又问需要多少银子,李震北倒也爽快:“十两银子足以,也就买皮子花些钱,狼药不值钱的!”
邱晨干脆拿出一大一小两个银锭子来交给李震北:“李镖头,除了那些,若是需要别的,也就麻烦你一回买回来了,钱不够再回来拿!”
李震北也不客气,接了银两,拱拱手,急匆匆地去了。
邱晨见徐长文,之后和杨树猛、李震北商量事儿,都是站在院子里的,这会儿,把人都安排了出去,邱晨也转回屋里。
一进门,就看到俊书正坐在炕沿上,一只脚上脱了鞋子,另一只脚上的鞋子还没来得及脱下来,看到姑姑进门,俊书下意识地笑了笑,却不想脸上浮起的一团红晕出卖了这个淳朴孩子的心虚。
邱晨笑着摇摇头,走过去,帮着俊书脱了鞋子,帮了床被子靠在炕头矮墙上,让俊书倚着。
看着姑姑低头忙碌,却不做声,俊书有些撑不住了,脸颊涨得更红了些,嗫嚅着嘴唇,好半天才弱弱地叫了声:“姑姑……”
“嗯?知道自己错了?”邱晨抬起头,斜睨着俊书,沉着脸问道。
俊书一对上姑姑严肃的目光,就心虚地低了头,点头道:“嗯,我不该偷听大人们说话……”
这就自动招了?这孩子也太老实了!
邱晨撑不住噗嗤一下笑了,随即又收敛了笑容,点着俊书的脑门儿道:“我和你二叔商量事儿又没想着瞒着你,你听不听的又有什么关系?我说的你犯的错误并不是说的这个,我说的是你又未经我允许就随意下地活动。别忘了,昨天我刚刚给你换了药,当时我是怎么跟你说的?不是说了,不让你太过激烈的活动?若是想要下炕,也要人扶着,尽量避免受伤手臂受力,以免引发再次感染……这些,你这么快就都忘了是吧?”
“姑姑,我……”俊书实在没想到,姑姑并不嫌他偷听大人说话,反而是关心他的伤势,刚刚那股忐忑和紧张散去,却涌上来满满的感动,哽着嗓子叫了一声之后,声音就卡在嗓子眼儿里说不出来了,眼圈儿也早就红了,泪花在眼睛里打着转儿。
邱晨叹了口气,从袖口摸出手帕来,给俊书擦了擦眼,温声安慰道:“行了,别难受了。我知道你想跟着进草原,但是,我现在还不能说答应不答应你。你能不能进草原,不是看我意思,而是要看你自己的伤口愈合情况。明儿下午,我还会给你换一次药,到时候看你的伤口愈合情况。愈合的好,就可以带上你。若是愈合的不好……”
邱晨的话未说完,俊书就急切地打断道:“一定能愈合好,一定能愈合好!”
看着少年急切的表述和涨红的脸颊,邱晨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抬手一巴掌拍在俊书的脑门儿上:“你个臭小子,就你刚刚还偷着下地,这会儿还敢夸大话!哼,若是你的伤口明天愈合不好,别说你不能跟着进草原,连你二叔都要留下来看护你!”
“啊……”俊书惊讶了一声,连忙软了声音哀求,“姑姑,你千万不能自己个儿去啊,就是我的伤口不好,你也得让二叔跟着你一起……哦哦,让成子留下来陪我就行了……”
从刚刚的急切中不难看出,俊书是多么迫切地想要跟着去草原,亲自找到林旭。可这会儿一听说她要把杨树猛也留下,就立刻放弃了自己的要求,转而全心全意地为她考虑起来。
禁不住地,邱晨心里漫上一股酸涩又欣喜又欣慰的复杂感觉,抬起手,却不再是拍,也不再是指点,而是轻轻地落在俊书头顶,慢慢地摩挲着,道:“嗯,你就安心养伤吧,只要你的伤口愈合的好,其他都不是什么事儿。”
俊书连连点头,抬眼看到邱晨眼中闪过的泪花儿,连忙道:“姑姑,你别担心了,我好好养伤,伤口很快就会好了!不会再出什么事儿了……”
邱晨点点头,摸摸俊书的头顶,把手收了回来,笑着道:“嗯,我知道。”
说完,又禁不住习惯地啰嗦了一句:“经过这回是事儿,你能吸取教训,以后遇事儿多想想家里人,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不一着急就糊涂了……这会儿,你生了病伤口复发了,会有你二叔,会有徐先生,还有成子、我,照顾着你,请郎中,抓药疗伤……可终有一天,你长大了,总会有独当一面的时候,到那时候,非但没有人跟在你后边给你兜着,反而需要你给比你年龄小的,跟着你的人兜着事儿。到时候,若是你再一着急糊涂了,啥也不顾了,那就不但是没人替你兜着,还有比你小的,跟着你的人,也会因为你的糊涂、失误受牵累……有时候或许只是损失些钱财,但有的时候,也极有可能损失的就是性命,包括你和那些人的性命……”
仿佛一开口啰嗦,邱晨就有些打不住。
不过,这回俊书却没有觉得好笑,没觉得不耐烦,而是认认真真地听着,不时地点头记下。不但但是口头的记下,而是记在心里。之后,俊书成就统领一方的人物时,仍旧不时想起姑姑的循循叮咛。
当然,这是后话,在这里就暂且不提了。
接到徐长文送信已是临近中午,一接到消息,杨树猛、李震北和邱晨就各自忙碌准备起来。忙碌中时间过得飞快,一眨眼,已经到了第二天傍晚了。
徐长文这一次没有亲自过来,而是派了一名衙役过来传话--明天一早,卯时中,出发!
邱晨和李震北最后过了一遍所带的物资,确定没什么遗漏,这才算是松了口气。
物资准备好了,另外一个重点,随行人员还没确定,还要看俊书伤口的愈合情况。
邱晨洗干净了手,用这两天抽空捣鼓出来的一瓶子酒精擦洗了一遍,这才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消过毒的换药包袱,开始给俊书换药。
仍旧是那把给俊书清理伤口的匕首,邱晨用它把包扎的布条缝合处割开。随着一层层布条解开,俊书的伤口渐渐露了出来。
第一眼,邱晨看到伤口缝合处没有红肿,没有渗液,心中先是一喜。继而再一次用酒精擦洗了手,这才开始用指端轻轻地按压伤口的缝合处……特别是挖空的那一部分。若是发生二次感染,这一块挖掉坏死肌肉的空洞部分,无疑是最容易感染的部分了。
指端按压下去,触感有些硬硬的,没有特别柔软肿胀的感觉,随着指腹按压,缝合处也没有渗液流出……邱晨轻轻地松了口气。
到目前为止,俊书的伤口愈合情况非常不错。能够保持住,再过十天,或者半个月、二十天,俊书的伤口应该就能痊愈了。
她所说的痊愈,并非单单指的缝合处的愈合,还包括皮肤下的肌肉的生长愈合。若是皮肤愈合了,内里的肌肉生长不理想,或者发生感染,那反而比不愈合更麻烦……甚至,因为更隐秘,更深入,再次复发后,想要抢救就不一定有这一次的幸运了。
不过,邱晨也检查了俊书的伤口缝合处的愈合情况,或许是上一次感染导致,也或许是时间太短,俊书的伤口缝合处很平整,也无感染迹象,愈合的却仍旧不够。邱晨拿酒精、疗伤药,给俊书的伤口清理了,又敷了药包扎起来,这才抬头看向俊书。
俊书刚刚也一直关切着姑姑的表情,此时一看到姑姑小的特别为温和,他就已经明白了:“姑,你不用说了,我安心留下来养伤!只是,二叔……”
邱晨微微有些吃惊,随即欣慰道:“你二叔留下来照应你。嗯,我带上成子!”
鉴于俊书伤口的问题,杨树猛对邱晨的安排也没有什么异议,只暗暗把成子叫到门口,--把自己想到的事情和注意事项,一一交待嘱咐了。
第二日,杨树猛因为要留在客栈照顾俊书,就没有出来送行。
邱晨和成子一人牵了一匹马,随着李震北和徐长文派来的一名衙役,一直赶出怀戎镇。出了怀戎镇向西行四五里路,在临近军营的大路上,邱晨老远就看到了一支车队正从军营方向逶迤而来。
徐长文看到邱晨,连忙从官吏中闪了出来,带着邱晨往队伍后边走,一边介绍道:“这一次运送粮草的,是凌山卫的呼延百户带队,我带你去认认!”
带着邱晨一边走,徐长文又压低了声音给她介绍:“此人入伍不过半年,有一手神射术,据说百发百中,百五十步能射穿铜钱……前段时间,戎人南侵,这位呼延百户还是只是个总旗,却因为骁勇善战,带所部百人,伏击屡屡得手,共斩杀戎人四百多人,俘虏三百多人……随即,镇北秦大将军亲自下令提拔他为正六品百户!半年时间,就能够从新入伍,连升数级,成了最年轻的百户,自然是英雄了得。这一次你能遇上呼延百户护送粮草,自然是万无一失。你在路上安安稳稳的,我,我们留下的人心里,也不那么担忧惦记!”
邱晨默默地听着,见徐长文说话告一段落,邱晨自然微笑着道谢,然后,嘱咐徐长文,去客栈送个信儿,跟杨树猛和俊书说,她跟上了最厉害的少年将军,一路安全无忧,也好让他们叔侄俩能够放心,特别是俊书,心里不担忧,不急躁,才能更好地把伤口养好。
徐长文自然满口答应下来。
然后低声提醒:“到了,那边那个身材高大魁梧之人,就是呼延百户,单名一个寻字!”
邱晨点点头,顺着徐长文的提示抬头看过去,却没有关注到呼延寻怎样,而是一下子就看到了站在身材魁梧高大的呼延寻身旁的一个矮瘦身影,正是,那日她在客栈门口看到的那个往客栈里窥探的身材矮瘦,其貌不扬的男人!
心头猛地一跳,邱晨下意识地收了目光,敛了神色。
然后,就听到耳边徐长文温润的声音向她介绍:“这位就是此次身负护卫重任的呼延百户,驻守凌山卫。呼延百户一手神射之技非常了得,可是得了大将军亲自首肯过的!”
邱晨含笑转过目光,淡然地看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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