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玩的畅快,坐进车里没多会儿两个孩子就歪在邱晨身上打起了瞌睡。回到家,邱晨直接把两个孩子抱进屋里,脱了大衣裳,用温热的巾子擦了擦手脸,两个小家伙就翻个身儿咕哝一声,称身睡去了。
春香低声道:“太太也歇一会儿吧!”
邱晨点点头,进耳屋洗漱了一下,换了家常的衣裳,上炕挨着两个孩子躺下。原本以为睡不着,却没想到头挨上枕头就睡着了。
之前吴氏的异常表现让她总是疑心重重,真知道了原因也就放松下来,一觉好睡。
睡了小半个时辰邱晨就醒了,孩子们还睡得香甜着,月桂和春香坐在门口的脚床上,真在坐着针线。
邱晨坐起身来,两个丫头连忙起身过来伺候着。邱晨挥挥手:“不用管我,继续做你们的针线吧!”
洗了把脸,简单地拍了点儿花露和乳液,头发也简单地绾在脑后,邱晨走出里间,来到起居间里,拿了花壶浇了浇屋角的天门冬和麦冬,这两种东西好养活,室内也长得很好,而且,邱晨隐约记着,这两种东西排放的二氧化碳较少,摆放在室内对人体无害。
直到晚饭时分,林娴娘才带着贾氏从新铺子里回来。后日新铺子要开张,这两天正是最忙的时候,林娴娘一身疲惫却掩不住从里透出来的喜色。
聚在一起吃了晚饭,林旭带着两个小的去读书写字。邱晨留了林娴娘说话。
那日,潘母拖她想要给林娴娘和潘佳卿说亲,邱晨询问过林老太太的意思,林老太太倒是满意,只不过需要问过林娴娘才能决定。虽说这个时代推崇的是父母之言媒妁之命,林老太太作为林娴娘的嫡母完全可以直接决定了她的婚姻,但林老太太却显然不想惹埋怨,林娴娘毕竟不是她所出。
这一晃过去半个月了,林娴娘却一直没有表态。隐约的,她已经猜到林娴娘是不愿意了。邱晨本心里也不想多事,但这会儿她也要问个准话,好给潘母回音。
月桂上了茶,邱晨端起来慢慢吹冷了,喝了一口,开口问道:“怎么样?铺子里拾掇的差不多了吧?”
一提起铺子,林娴娘的喜色就掩不住地浮上来,连连点着头笑道:“嗯嗯,今儿就是赶着收拾出来,才回来的晚了。明儿,就可以专心做点心,明儿晚上摆好了,后儿一早开张就从容了。”
“经历了一回就是不一样了,上一次可没这么从容、镇定。”邱晨笑着夸了一句,略略一顿,微笑道,“五妹妹,这次铺子开张比第一次从容,人手也备好了,等铺子开了张,你就不要天天到铺子里去了……嗯,你的年龄,也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铺子的事儿安置好了,也就该着手筹备起来了。这女孩儿的嫁妆可疏忽不得,家具什么的不用你操心,衣服绣品都得你自己操心看着做才好。”
虽然林娴娘性格爽朗,谈及婚嫁之事,难免就带了一抹羞涩,微微红了脸,轻轻点了点头,道:“大嫂说的是,妹妹知道了,铺子开张后,没什么事就不去铺子里抛头露面了。”
邱晨笑笑,沉吟着道:“潘家的事儿你知道了吧?”
林娴娘垂了垂头,随即还是压抑着羞涩抬起头来,看了看邱晨,重新垂了头,道:“大嫂,妹妹知道大嫂是真心为我好,妹妹也不拿那些推搪话说事儿……嗯,林家获罪,父兄们饮恨刀下,几十口妇孺只活下来我跟老太太、黄姨娘三个……虽说,妹妹一介女流,却也想着有一天能够让林家沉冤得雪,能够让林家重振家风……我不能像旭哥儿那样苦读诗书考取功名,却也想着能够助他一臂之力……潘家……潘先生人才学问都是极好的,但家世上未免低了些……以他的家世,哪怕惊才绝艳,除了孝一路顺遂地考过去,金榜题名也得五六年功夫,再一步步熬出头,没个十几年二十几年的想都不用想……”
一番话说下来,林娴娘之前的一抹羞涩已经散尽,只剩下满脸的凄凉和绝决。
她顿住话,抬眼看向邱晨:“大嫂,我知道你是真心为了我好,我也知道,跟了潘先生,或许才能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只是,我没办法只顾着自己的日子,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旭哥儿一个人的肩膀上。”
邱晨默默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吁了一口气,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执着和坚持,我尊重你的选择,只是,忍不住想提醒你一句,不要太苦了自己。”
林娴娘展颜一笑,在灯光下,美丽的容颜如夜色里的昙花瞬间绽放,看的邱晨微微有些晃神,之后却只能更沉重地暗暗叹息。这样的绝色,就是她的资本么?只是,以色事人,色衰而爱弛……罢了罢了,既然她做出了选择,她也就不用再多干涉多做无用的感叹了。
话说的很明白了,邱晨也不想多说了,打发了林娴娘回房休息去了。
夜里起了风,下半夜风停了,就窸窸窣窣地下起雪来。
入了冬之后,已经下过两三场雪了,却都不大,落在地上很快就化去了,没有存住。如今这天气一日冷似一日,看样子是要下一场大雪了。
果然,第二天早上起来,院子里已经覆盖了厚厚的一层雪,廊檐下的台阶都几乎被雪漫平了,而且,大雪未停,仍旧飘飘洒洒无声无息地飘落着。
福儿满儿一起床,听说下了大听说下了大雪,皮袄未穿就要往外跑,被邱晨和丫头们拦住,哄着匆匆梳洗了,穿了皮袄子就直直地冲出去,满儿小丫头是满嘴大呼小喝,连平日安静沉稳的阿福也发出了声声欢呼。
一趟早锻炼回来,两个孩子不但没有一点儿寒冷瑟缩,反而小脸红扑扑的,沁着汗水,冒着热气转了回来。邱晨又赶忙带着人给两个孩子洗了热水澡,换了干爽的衣裳,这才跟过来的林旭、林娴娘一起吃早饭。
吃过早饭,林旭去了郭府看望郭大老爷,林娴娘则仍旧去了铺子,筹备开张事宜。
邱晨约束着两个孩子在炕上写字读书,她给两个孩子布置了作业,做完才能去玩雪。
雪天无事,邱晨也磨了墨,在起居间窗下的案几上,凝神静气地练字。这个时代,字如人,说是人的另一张脸面都毫不夸张。琴棋书画四技,琴棋和画她学不来,也没兴趣,但是写一笔好字,至少能看得过眼不寒碜,却是她一直想要做到的。
铺开自己选定的字帖,邱晨一笔一划地影着字,写了两页纸,手、胳膊腰身,已是僵硬生疼,只好搁下笔,起来活动活动。
走到外间屋门口,打起帘子来,看着院子里白茫茫的雪景和簌簌的落雪,邱晨没有诗兴大发,却突然想到,这样落雪的天气,一家人守着火锅子,热气腾腾的最是舒畅和热闹,于是,取了斗篷直奔大厨房。
厨房里有鱼,猪肉、羊肉也有,还有各种干货。邱晨就让陈氏用鱼做了汤底,把猪肉、羊肉都片的薄薄的,又取了木耳、蘑菇、豆干之类泡发上,还有白菜萝卜等冬菜,准备好中午吃火锅。
交待好了,邱晨走出大厨房,对送出来的陈氏安排着:“大兴回来,你跟大兴再去找个厨娘回来,你就不用盯在大厨房里了。我那边有些事离不开你。”
陈氏恭敬地答应着,看着邱晨进了后院,转回厨房里准备午饭要吃的锅子去了。
有外边的雪景引诱着,阿福阿满的作业做得特别快,急匆匆将自己写好的作业送到邱晨面前,眼巴巴地看着邱晨检查了,一声“可以了!”,话音未落,两个孩子已经欢呼着向外冲去。
邱晨连忙吩咐:“穿上皮袄戴上帽子……”
两个小东西急不可耐地,扭动着跺着脚,催促着穿了皮袄戴了帽子手套,一边系着带子一边跑出了屋门。随即,院子里就响起了一片的欢呼和笑声。
正热闹着,外头通报,说是唐文庸唐大人来了。
邱晨微微一怔失笑起来,这位的鼻子够灵的,她刚刚吩咐吃火锅,最爱吃火锅的人就上了门。
走过穿廊,就看到唐文庸裹着一条靛青色斗篷,长身玉立地站在廊檐下,微微有些出神地看着院子中白雪,浑身似有无数寥落之意,邱晨甚感诧异,唐文庸在她印象中傲娇、聪慧、欢欣、轻松……却从来和寥落搭不上边儿。难道是赈济事务中遇到什么困难了?
终究这寥落并不深,或许只是邱晨的错觉也不一定,邱晨的脚步声惊醒了沉思的人,唐文庸缓缓转过身来,看着邱晨绽开一个灿烂无声的笑容。
“文庸,”看到唐文庸的笑容,邱晨微微提着的心落了下来,神情也跟着轻松地打起了招呼,“好久不见!”
“哈哈,是好久不见,前后加起来快两个月了……”唐文庸含笑看着邱晨走近,两人略略打量了一下对方,同时笑着进了屋。
邱晨把斗篷解下来,随手递给跟进来的月桂,一边搓搓手放在熏笼上暖和着,一边笑道:“赈济的事情做完了?”
唐文庸垂着眼,眼底冷意一闪,抬眼笑道:“也就那样吧!”
听这话音,唐文庸似乎并不相谈这个话题,邱晨心中疑惑,却也从善如流地转了话题:“今儿下雪,我就让厨房做了鱼汤锅子……你,是不是闻着味儿来的?”
唐文庸脸上爆出一团喜色来,哈哈笑道:“看来是我的运气好,也有口福。”
月桂上了八宝油茶,邱晨让着唐文庸:“天儿冷,喝这个暖和。也打打底,待会儿吃锅子舒服。”
唐文庸舒适地往榻上一坐,端了八宝油茶慢慢用调羹搅着,跟邱晨闲散地说着他去辉县、易水县的趣事:“……易水有一家吊炉烧饼,黄黄的壳儿,酥香酥香的……辉县的八宝鸭是最好的,就是贵,今年辉县当地养鸭的几乎没有,鸭子要去南边儿采买回来,一只八宝鸭要卖二两银子……”
邱晨含着笑,垂着眼吃着八宝油茶,默默地倾听着唐文庸讲故事……这位虽然看似随意闲荡,可做事却很认真很周全的,这一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让他那般寥落萧然,如今又避开那些差事不谈,专说起这些杂七杂八的吃食来……
熟不拘礼,中午饭邱晨就把阿福阿满一起叫过来,在一进院的东屋大炕上按了炕桌,一众人坐在炕上,围着桌子吃火锅。两个孩子跟唐文庸也熟稔的很,笑嘻嘻地挨着唐文庸,摆弄着唐文庸带给他们的小玩意儿,一边叽叽喳喳地说着话儿……
热热闹闹地吃了午饭,阿福阿满被春香和玲儿带回后院午休,邱晨和唐文庸也不挪地方,仍旧在炕上坐了,喝茶闲话。
一杯茶喝下去,唐文庸吐了一口气,状似不在意道:“没想到临走还能在你这里吃上一回锅子……唉,吃了你这个锅子,回去只怕那些厨子整治的东西都入不了口了。”
邱晨并不惊讶,微微挑了眉道:“你要回去?回京城?是所有赈济人员一起么?”
唐文庸扯扯嘴角,却没能笑出来,干脆不再勉强自己,干巴巴道:“赈济之事未完,他们哪能离开……嗯,就我走。”
“嗳?靖北侯也不走?”
唐文庸讶异地看向邱晨,眼珠一转,垂了眼道:“他不回京城!”
“哦,”邱晨应了一声,自己都没有察觉似乎是松了一口气,却下意识地垂了眼端着空茶杯喝起茶来。
月桂看到,连忙上前冲了茶又轻手轻脚地退下去。
邱晨转了转眼睛,笑着道:“这眼看就要过年了,你回京城也好,欢喜安乐的,不比在外头奔波,满眼凄苦强得多。”
看唐文庸挑着眉似要说话,邱晨笑着止了他,道:“我正要问一声,唐言璋唐大人跟你一家人?”
唐文庸滞了滞,点点头道:“比我长一辈!”
“哦,叔父辈,”邱晨了然点头,“我昨儿过唐府去了,唐夫人言辞爽利,孩子们也都好。”
唐文庸不知道邱晨要说什么,含含混混地点着头。却听邱晨转了话题,“想必文庸听说过种痘之法吧?……前些日子,我跟穆伯说起了此事,我曾在古书上看到过‘种牛痘 ’,种牛痘同样可以预防痘疮,毒性却小得多,安全可靠……”
“牛痘?结果怎样?”唐文庸眼睛一亮,连忙问道。
邱晨看着唐文庸,面色沉重,好半天,才平板无奇地慢吞吞道:“做出来了。穆伯已经试过了,跟古书所言完全一致!”
说到最后,自己忍不住先爆出满脸的笑来。
唐文庸怔了一下,随即失笑地摇摇头,也跟着欢喜无限起来。
“牛痘……若真如你说,完全能够推而广之,那天下将无痘疮立足之地。”
邱晨也欢畅无比地笑着点着头:“原则上是如此……只不过……”
唐文庸笑着连连摆着手,“不用说,我都知道……”
说着话,简直兴奋地坐不住了,忽地一声站起身来,在屋子里绕了几个圈子,回头对邱晨道:“有了牛痘之事,回京也无所谓了……嗯,你这里可有‘痘苗’?有没有奏……有没有手札之类?”
邱晨笑着摇头:“我带那些东西到这来作甚,都在刘家岙……嗯,明儿五妹妹的新铺子开张,我原本想着后儿回去,不若明儿随你回去,也好跟穆伯一起商参商参。”
唐文庸喜色满脸地连连点着头,也不落座,伸手拎了斗篷,月桂看看邱晨,见她微微颌首,上前替唐文庸穿了斗篷,又拿了邱晨的斗篷递上来。
从正屋出来,唐文庸也不用邱晨送,摆着手大步流星地往外走着,走了几步,又蓦地转回头来:“明儿的新铺子几时开业,我……我不太方便过去,让安辔送上一份贺礼去。”
“辰时末。”邱晨微笑着,“铺子开业之后,我就直接出城,届时,在城北十里长亭会合吧!”
唐文庸点点头,没再停顿,一溜风儿地出门登车去了。
过了晌午,雪就停了,天却仍旧阴沉着。
外出奔波了数日的大兴一身疲惫地赶了回来,跟邱晨汇报了亲自看过的几处连片的田地庄子。邱晨一一合计了,由大兴参谋着,最后定下了四处庄子,分别在清和一处、丕县一处,另外两处都在易县,当初决堤淹了的部分,这两片田地统共近三千亩地,只隔了十里路,原本是上好的水浇田,被淹了之后,却淤了大量淤泥,想要重新耕作,必须要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邱晨之所以选它们,为的不过是竞争的人少。清和和丕县面积都不大,清和县的庄子不过三百亩,水田旱田各半。丕县的稍大些,也不到五百亩地,全是上好的肥田。这两片小庄子面积小,豪富之家看不上眼,小门小户吃不下,邱晨也是瞅了这么个空当。
正常年份,良田市价大概在八两左右,也有卖到十两的时候。今年时逢灾荒,田地抛荒较多,地价自然要低一些。邱晨估摸着给大兴留了三万五千两银子,又写了一封信打发大兴找门路递给吴云桥,一来道谢,二来也让吴云桥不必介怀,土地拍卖拿钱买就行。
这种无数眼睛盯着的事情,吴云桥能给她递个信儿已经是情分,银钱上可不能再有什么牵涉。
跟大兴商量妥当,邱晨沉吟一下,还是在晚饭后留了林旭说话。
“……水灾疫情,让田地抛荒了许多,府衙和钦差合计着,把抛荒的土地拿出来拍卖……我前几日让大兴去看过了,一共有几处比较合意……我有事要回刘家岙,这买地的事,大嫂就交给你了。大嫂留了三万五千两银子在大兴那里,你届时尽管放手买,嗯,不超过四万两都行……”
林旭显然被邱晨报出来的数字惊到了,呆愣了片刻方才回过神来,对上邱晨含笑的目光,刷地红了脸,连忙起身应和道:“大嫂放心,弟弟记下了。”
邱晨笑着让他坐了,又嘱咐道:“你没经过这样的事,难免心里没底儿,到时候,拍卖的田地很多,是从小块开始。你先看着人家怎样,也可以挑着城周近处的试试手……适应了,心里有了数,也就不会紧张了。”
林旭被邱晨说的放松起来,连连点着头道:“弟弟记下了,大嫂请放心。”
旭告辞回房,邱晨放松了身体靠在炕上,微微地出着神。
有了这些田地,一家老小以后的日子也就有了保障,再不济总不至于饿了肚子了……嗯,据说祭田是最有保障的,抄没都不会涉及,那就等田地买下来,落户的时候,再想想法子吧。
入夜后,夜幕暗沉,连个星星也无,真正是暗的没有一丝光亮,伸手不见五指的。
一个黑影子从林家的一进院里一晃而过,如一缕烟飘过屋脊院落,无声无息。快到天明时,这抹黑影子又返了回来。
一个小点心铺子开张,也没什么大热闹,不过是放几挂鞭炮,撒几把铜钱,引得顽童乞丐一阵哄闹就算开张了。
邱晨带着两个孩子和两个丫头,如来时一般,轻车简从地乘了两辆马车,从铁塔寺街直接出了北城门。唐文庸已经在此等候了。
见邱晨一行过来,唐文庸挑着车帘子笑着招呼:“到这辆车上来吧,雪路难行,这辆车宽大稳当些!”
邱晨刚刚就看到了,唐文庸乘坐的车子比普通车子大了近一倍,车前有两匹马并辔牵引,旁边跟着七八个随从护卫,似乎还空着几匹马,想来是备着路上替换的马匹。
这个时代可是极讲究规制的,车辆屋舍,甚至穿衣、首饰都有各种限制,唐文庸这辆车子……普通官员也违制吧?
不过,邱晨没有打算问,笑着应了,带了阿福阿满上了唐文庸的车子。……有些事情,明白着不如糊涂着!问不如不问!
果然,唐文庸的车子不但宽大,而且极坚固,防震也不知怎么做的,比林家的车子颠簸的轻许多。车厢底板似乎做了暗格,烧了炭火,整个车厢里,暖意融融的,在这大雪天里,居然一点儿也不冷。
邱晨给两个孩子脱了皮袄子,摘了皮帽手套等物,自己也除了御寒的大衣裳,安安适适地在唐文庸对面坐了,车内装了小几,唐文庸也不用小厮伺候,自己烧着红泥小炉冲了茶,给邱晨递了一杯,又笑着给阿福阿满各斟了半杯。两个小家伙笑嘻嘻地谢了,捧着杯子很有些模样地安稳喝起了茶。
因前一日的大雪,道路难行,这一路的速度也就快不起来。巳时中从安阳出发,过了未时一刻,方才赶到安平县城。
雪路难行,马匹也格外吃力,肩胛脖颈上都汗湿着,鼻孔大张着喘着粗气……
邱晨也不着急,唐文庸更是闲散的好像从来不知焦急为何物,一行人也不进安平县城,就在城外的酒肆里落了脚,吩咐伙计们卸了车,牵了马匹下去喂料歇脚。
这一歇,歇了大半个时辰,临近申时,众人才重新上车继续行程。邱晨目光扫过车辕,果然,之前的两匹马已经换过了。
一刻不停地缓缓行来,到达刘家岙的时候,天早已经黑透。邱晨叫醒睡得香甜的阿福阿满,拍着两个孩子醒透了,喝了半杯茶,车子也在林家门前停了下来。
稍停,车子重新启动,略略震动着进了林家大门,一直在二门外才停了下来。
邱晨已经给阿福阿满穿好了衣裳,车子刚停下,就听到安辔在车辕上问候:“见过二舅老爷!见过表少爷!”
知道是二哥杨树猛和俊文俊书等人接出来了,邱晨挑起帘子笑着招呼:“二哥!”
阿福阿满也从邱晨的胳膊下钻出来,欢呼着叫道:“二舅舅,大哥、二哥……”
一家人欢欢喜喜进了屋,杨连成和刘氏已经等不及走到了正屋门口,邱晨连忙上前搀扶了,一路进了西屋,带着孩子行了礼,略略说了一下大哥大嫂的情形,让二老放了心,这才回了东屋梳洗。
从耳房里转出来,俊文就过来回报:“……仍旧安置在了前院东厢……护卫们安置在了西厢里。已经送过晚饭去了。”
邱晨点点头,笑着道:“你爹娘都好,过几日,他们也要来住几日。”
俊文和俊书眼睛亮了亮,都笑着答应了,正在跟阿福阿满叽叽咕咕的俊言不知怎么听到了,一下子跳过来追问:“姑姑,我娘说啥时候来?”
“俊言这是想你娘了?”邱晨含笑说着,引起俊文兄弟几个的一阵低笑。
俊言红着脸,有些别扭地拧拧脖子,哼声道:“才没……那啥,我娘说给我做棉鞋……”
看这小子一脸别扭,众人也不再逗弄他,邱晨笑道:“过个几日就来……俊言这些日子背书背的好吧?到时候,背给你娘听听,也让你娘欢喜欢喜!”
俊言微微皱了皱脸,随即好像下了决心似的,用力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