掬月轩景色美在春、在夏、在秋,如今已是隆冬时节,湖水冰封,杨柳落叶,湖面上因为没人光顾,大大小小几场雪累积下来,却是白茫茫一片,形成了一种冬季掬月轩的别样风景,萧条中带着凝重和肃杀。
林家的马车在掬月轩前停下,玉凤先踩着脚凳下了车,又返身扶着邱晨走下车来。
靛蓝色的狐皮斗篷罩在头上,只露出一张白皙清丽的脸庞,目光一转,扫见寥落萧条的南湖景色,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就收回目光,带着玉凤往掬月轩里走进去。
刚刚踏进掬月轩,乳香就飞奔着从楼上跑下来,迎着邱晨行礼道:“见过杨淑人,我们三爷……已经在楼上等着了。”
乳香虽然比没药心眼儿多,眼头灵活,可跟邱晨和林家人混的烂熟,平日里见到都是笑嘻嘻地一副亲热劲儿,今儿的乳香却没有多少笑意,一张稚气未脱的脸上,甚至带了些凝重和忐忑……应该是廖家太太高氏的病情严重,捎带着让这个小厮都情绪低落了吧!邱晨如是想。
朝乳香点了点头,邱晨没有多说,提步上了楼梯,径直跟着乳香往二楼的一个雅间走去。
前头,乳香已经在一个雅间门前停住步子,转回头侧着身,向邱晨做出邀请的姿势来。邱晨顿了顿步子,吸了口气,正要进门,经过乳香身边,却听乳香极小声地叫道:“淑人……”
“嗯?”邱晨顿住身形回头看过来。
乳香看着邱晨,满眼的担忧和忐忑,嘴巴动了动正要说什么,雅间的房门却从里边打开了。
邱晨之前正要进门,因此离着房门极近,房门这一开,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凝神往里看去,这一看,邱晨不由愣住了。
房门内站着一个人,身形、容貌都跟廖文清很是相似,只是,年岁上差的太远。廖文清是俊逸倜傥的青年公子,门里这位花白的头发、胡须,还有脸上掩盖不住的皱纹、眼带都明晃晃地宣示着岁月流逝的痕迹。
微微一怔,邱晨就明白过来,眼前这位老者,应该就是廖文清的父亲。久闻其名未见其人的廖家家主廖家丞。
也在同时,邱晨已经明白了如今自己的处境,同样也明白了乳香脸色异常的缘由。
约她来掬月轩的不是廖文清,而是这位廖家家主。至于原因嚒,无非就是她跟廖文清的关系……
邱晨微微牵了牵嘴角,露出一丝轻讽,心道,如此,也好!
廖家丞目光如鹰,在邱晨看过来的同时,也在打量眼前这个妇人,这个让他廖家家产不到两年时间翻了一番还要多的女子。之前,他也曾遥遥地看过,却从未如此时离得这般近过,自然也没有这么看得这么清楚过,清楚地,让他很确定地捕捉到了妇人眼中一闪而逝的惊讶,瞬而的了然,以及继后嘴角的那一抹轻讽……
顶着自己儿子的名义,邀约儿子中意的女子见面,廖家丞心里不是不惭愧,不是不羞窘的,也因为他心里抱着羞窘和惭愧,在看到邱晨拿一抹轻讽之后,就不由地由羞生出一股恼怒来。
难怪老妻在云家归来后,那般生气,气得一病不起,看今儿这妇人的样子,那日还不知怎么给老妻难堪呐!
这种打量,还有廖家丞的表情变换,邱晨都没有过多地理会,只是又退了一步,退到了弓着头希望做隐身人的乳香身边,嘴角扬起一丝微笑,问道:“乳香,这位是……”
这会儿,乳香再想装隐形人也不能够了,心里往外泛着浓浓的苦涩,乳香也得强撑着抬起头来,强挤出一丝苦笑来,给邱晨介绍:“淑人,这位是我们……”
廖家丞倒也是商场上打混了几十年的,这点儿担当还是有的。自然不会跟高氏那样当场落了下乘,笑着截了乳香的话头,拱手道:“这位就是杨淑人吧?久闻大名,一直未能得见……呵呵,以杨淑人的聪慧,想必也猜到了我的身份……我姓廖,廖文清是我的不成器的小儿子,之前,得蒙杨淑人多多照应小儿,廖某一直心怀感激,今儿才得机会跟杨淑人道声谢!”
这一篇话说出来,廖家丞姿态放得很低,把邱晨抬得很高,几乎是平辈论交的姿态了,但是话里话外的意思,却也把廖文清跟邱晨二人隔开了一道鸿沟。
邱晨从乳香身上收回目光,也面带微笑,略略福了福身算是还礼,道:“廖老爷这么说,实在让我汗颜了,说起来,当初还是多承贵公子和廖家多有照应才是。”
邱晨不称伯父、叔父,反而称呼廖家丞为‘廖老爷’,言下之意,不言自明了。
“哈哈,杨淑人果然不俗,请!”廖家丞侧身闪开,做了个请的姿势。
“廖老爷,请!”邱晨含笑点头,带着有些惶惶然茫茫然的玉凤进了门。
房间四角生着四个旺旺的炭盆子,临湖的窗户大开着,却并不觉得冷。
邱晨进了门,跟廖家丞想让着入了座,乳香跟进来给两人送上了新茶,又逼着手退了出去。廖家丞目光扫过邱晨身后的玉凤,玉凤垂着头站在邱晨身后,邱晨却对他的目光恍如未见,只是端了茶,慢慢地用杯盖打着水面上的浮茶,一下又一下,不疾不徐,淡定从容。
廖家丞也端着茶,慢慢地呷了一口,终于首先开口道:“前几日,老妻患病,承蒙杨淑人遣人探望问候,说起来,也未曾道谢,实在是失礼了。”
邱晨端着茶杯,缓缓转过目光,望着廖家丞含笑道:“廖老爷实在是客气了。廖林两家合作生意已近两年,彼此也算是伙伴了,廖太太患病,本礼应我亲自前往探视,只是想着家有病人,我去了反而有所搅扰,这才遣了家人前去探望问候……看廖老爷今日精神气色皆好,想必是廖太太的病已痊愈了吧?”
“呃……呵呵,呵呵……”廖家丞被噎了一口气,干笑着掩饰了自己的尴尬,片刻方道,“承蒙杨淑人动问,老妻病情虽然尚未痊愈,却也稳定了……呵呵,我廖家毕竟是医药传世,勉力尽心医治,老妻的病情应该会很快好转,痊愈,也不过是功夫未到……呵呵,杨淑人也是深谙医术方药之人,这‘病来如山倒病去如’么!”
邱晨笑着点点头,不再多言。垂头喝起茶来。
廖家丞觑着沉着淡定,丝毫看不出窘迫慌张的女子,心下暗暗闷气。
自家的小儿子为了她连跟在身边十余年的大丫头也给打发了,更是扬言为她不再纳妾,老妻也因她病到如今,几入膏肓之地,她作为始作俑者,居然如此淡定从容,没有丝毫慌乱……这是根本没把廖家放在眼里,还是根本没把文清放在心上?
闷气的同时,廖家丞又对眼前的女子难免敬佩、赞赏。这样沉着、冷静、睿智的应对举止……别说是妇道人家,就是男人又有几个能做到?别说相比只知局限在后宅内院的大儿媳二儿媳,就是自家三个儿子……也多有不及!
也难怪自己那个傻儿子对她一往情深,眷恋不已了。若是真的能够将其娶进门,说不定真的如小儿子所言,能把廖家带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可是,今儿自己要挟乳香假传消息约她相见……这些都不用想了。
说起来,竟是自己举止鲁莽了么?
廖家丞心里纷乱烦杂,一阵苦一阵涩,一阵后悔一阵自责一阵他自己也说不清的什么滋味……
邱晨缓缓地喝了两口茶,见廖家丞看着身前的桌面微微地发着怔,神色难辨,也不知思量着什么。她也实在不愿意在这里跟他耗着了,将茶碗往桌上一放,含笑道:“廖老爷邀约至此,想必是有什么指点吧?廖林两家合作多时,也算是相互信赖,廖老爷有什么指点请尽管直言,不必客气!”
廖家丞下意识抬起头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喉头涩涩地滚动了几下,这才开口道:“杨淑人客气了,指点不敢……既是杨淑人如此爽快,廖某也就厚颜一回……杨淑人与我那不成器的三子相识较久,那个,杨淑人想必也知晓,我那三子今年已是二十一岁,眼看着过了年就二十二了,虽说长子次子都已生下孙子,不指望他承嗣,可为人父母者,不就是盼着儿女们成家立业么,特别是老妻病重,每每提及三子的婚事,总是忧心不已……那个,偏偏那不成器的小子牛心左性的,老妻多次为他议亲,都被那小子推拒了……咳咳,不知杨淑人可知道我那不成器的儿子究竟是什么心思……呃,廖某也是心急如焚,又别无他法,只好冒昧向杨淑人相询,失礼之处,还望杨淑人包涵则个!”
邱晨勾勾唇,笑的轻松愉快,道:“廖老爷和廖太太不过是一片为人父母之心,何来失礼之处。我也有一双儿女,自然懂得廖老爷和廖太太的心情。”
说到这里,邱晨微微一顿,看着廖家丞道:“至于廖老爷相询之事,三公子并未对我提及……不过,以我拙见,不过是廖三公子年少才高,心怀远大,踌躇满志之际,一时还不能体会到为人父母的苦心和孤诣罢了。廖老爷和廖太太不妨就放松他自在几年,随着年龄见长,想必总有一日,廖三公子定能醒悟体会到父母不易,届时,自然也就一切顺遂,如了您二位的意了。”
廖家丞完全怔住,虽然之前从邱晨的表现上他已经觉察到了什么,但真正听到邱晨如此说出来,还是觉得意外。
难道,自家小儿子那般坚持、执拗,都只是一厢情愿不成?
就连站在邱晨身后的玉凤,都一下子愕然地抬起头,飞快地瞟了自家太太一眼,又重新垂了头。
邱晨似乎根本没有看到廖家丞的惊讶,也注意到身后玉凤的异样,大大方方地看着廖家丞笑道:“廖老爷也不必太忧心,少年儿郎心性纯善,有些时候会执拗些也是寻常之事,过些日子,自然就会放开了,再回首看时,说不定就只剩下一笑置之了。”
说着,邱晨站起身来,对廖家丞笑着点点头道:“既然廖老爷话也说完了,我也就不再耽搁了,就此告辞!”
说完,再次含笑颌首,看着廖家丞也站起身来,怔怔地还未回过神来开口说什么,邱晨就已经不紧不慢地走了出去。玉凤慢了一步,紧紧抱着手中的匣子,飞快地追了出去。
走出雅间,乳香满眼忐忑,满面羞愧地垂着头站在门外,低低地叫了一声:“淑人……”
邱晨笑笑,顿住脚步道:“你做的没错,不必自责……嗯,回去后好好照顾好你们公子,莫要……”
莫要什么,邱晨没有说下去。也实在没法子说下去了。
从此之后,廖文清所许的姻缘再无可能,只是希望那个年轻男子,以后顺顺遂遂地,找到真正的合适的女子,幸福美满吧!
几不可闻地一声叹息在邱晨的嘴角溢出,她不再停顿,径直带着玉凤下了楼,走出掬月轩。赶车过来的秦礼有些愕然地看着如此快就出来的邱晨,随即匆匆道:“夫人且稍候,我这就去套车!”
乳香、廖家丞都没有跟上来。
邱晨重新戴了兜帽,带着玉香站在掬月轩门侧,扭头看着白茫茫的冰封湖面,微微眯了眼睛。难怪刚刚就看着这片冬景萧瑟寥落……原来是一曲未终就已戛然。
在掬月轩,登车返程,一路上邱晨都神色平静淡然,看不出丝毫异色。
回到官帽胡同的林家,邱晨没让惊动任何人,直接进了三进的东里间,也不用玉凤春香动手,自己除去身上的斗篷,再除去外出的大衣裳,一一交给玉凤春香收叠好了,这才挥挥手:“你们下去吧。”
春香看看玉凤,玉凤动了动嘴唇,终是没能说出什么,垂手恭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了自己一个人,一直挺直的肩背这才颓然地耷拉下来。邱晨踢了鞋子,爬上炕,将自己的身体紧紧地挤进炕角,蜷缩着身子,双臂环膝,将头脸深深地埋进膝间……只觉得浑身疲惫的几乎支撑不住,却并没有哭,甚至一丝泪意都没有,只是下意识地借着这个人类胚胎时最原始的姿态,来缓解自己身体和心灵的疲惫。
她很想告诉自己,本来就打定了注意,廖家丞如此行事,不是恰好给她合理的借口么?
理智是这么想的,可内心的某一处,还是觉得不好受。说不上什么滋味,似苦涩似伤痛似不忍似担忧……纠集在一起,憋在她胸口,让她感觉喘不过气来,心里,竟觉得什么东西丢失了,空落落的……
只是,邱晨毕竟不是青春少艾的少女,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让她去感叹忧伤,伤春悲秋……
抱着膝头坐了不多时,玉凤略略带着忐忑的在外头通报:“太太,我爹爹回来了……”
邱晨从膝头间抬起头来,眨了眨眼睛,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又吐了一口气,自觉气息平和回复了,就从炕角里挪出来,一边下炕穿鞋,一边道:“让你爹在外间里稍等,我就来!”
玉凤隐约松了口气,言语放松着应了一声,回头跟她爹爹大兴传话去了。
邱晨下了炕,及了鞋子,来到妆台前看了看自己的头发还好,几乎没有蓬乱松动处,脸上……她几乎从不擦脂抹粉,这会儿只是脸颊因为闷在膝头有些压迫的发红,想必缓上片刻也就看不出来了。
不必整理妆容,邱晨转身取了一条鸦青色百褶裙系了,又拿了一件春水色褙子穿在身上,整理妥当了,回头看看镜中,果然,脸颊上的压迫红已经不见了。
大兴紧赶着将四个庄子巡察了一遍,见到邱晨请了安,就开始汇报庄子上的情形:“……清和县的庄子还好,因为之前的赈济到位,庄户们虽然人丁减少了许多,但都按照人口领到的赈济银米基本能够吃到明年开春;丕县的稍差一些,人丁少的更多,也领到了一些赈济银米,到过年应该没问题;辉县和易水县两个庄子,人员损失严重,又临近决口,逃出活命的人也什么都没了,如今基本上看不到人口……小的到四周打问了打问,据说有些逃了活命的,或去了县城,或去了更远的不知什么城池,讨饭或者在粥棚领粥度日……为此,小的还专程去了趟易水县城,唉,那粥比咱家施的粥可差得远了,米汤清的能照出人影子来……就那样,一个人一天也就能领上大半碗,那些领粥的灾民,也就能将就着吊着条命罢了……”
大兴说着,长长短短地感叹着。邱晨听了也觉心情沉重,却并不为难,略略沉吟了片刻,就跟大兴将自己琢磨的计划交待了,最后征询大兴的意见:“……这些事你熟络,你觉得是否可行?”
大兴听得两眼放光,听邱晨这么问,满脸灿笑着连连点头道:“太太实在是太英明了,依着太太这样安排,不但那些庄户们能得了粮米度日,而且,田地也能得到修整,明年一开春,咱们就可以直接播种……嗯,开春种一茬春菜,收完了正好能种秋粮……”
邱晨笑着道:“我有个种春菜的法子,如今先召集庄户们把地收拾了,转过年来,稍稍转暖,就可以下种子了……一开化,咱们的菜就上市了……那个时候,市面上没有青菜,一样的青菜能多卖一倍价钱出来也说不定。”
“那是,那是,物以稀为贵,还是太太盘算的周全。”大兴越听越兴奋,简直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再返回庄子里去实施太太的安排去了。
邱晨没有让他紧接着返程,而是让他安心去休息一回,吃过午饭,他们再一起去趟南沼湖。
四个庄子,仅仅大兴一个人根本跑不过来,如今南沼湖基本没活儿了,邱晨就想着,让杨树勇和老何,再带上老何的两个儿子,还有之前收容的那些流民长工,一起去四个新庄子上。
嗯,明天再去郭府见见郭大老爷,跟他商量一下,最好让林旭也跟着去体察体察民情。
虽说科考不会考这些,但多接触实践事例,对开拓一个人的眼界和思维模式都有极大的裨益。这些实践中得到的知识,远比书本上的文字更鲜活,更促成一个人思考;当然了,也能更多地锻炼一个人的应变能力和交际能力,增加掌控力和亲和力,以后为官为民,往来应酬,结交攀附诸事,都是避无可避必须学会和自然运用的。
至于俊文俊书他们,暂时也没办法回去,再说,俊文俊书起步本来就比别人晚,这会儿恨不能一天当成两天用,争取尽快赶上进度参加明年的县试……他们熟悉庶务,以后有的是机会!
下午,邱晨去了南沼湖,一提,杨树勇就满口答应了下来,老何也从南边儿老家探亲回来了,也痛快答应带着两个儿子去帮忙。邱晨跟杨树勇和老何约定好第二日在安阳城西门外会和,就匆匆告辞回了城。
看时辰还早,邱晨又直接去了趟郭府,拜见了宁夫人,也见到了郭大老爷郭敬诠。把熟悉庶务的事情一跟郭敬诠说,郭敬诠也是通透的,同样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这一路顺利的,邱晨的心情都跟着畅快愉悦起来。
第二天一早,大兴吃了点儿东西,就带着二魁出城会和杨树勇一行,直奔辉县和易水县的两个庄子去了。
邱晨打发了陈氏和顺子家的去唐府送了拜帖,又派秦礼去府衙给吴云桥送了封信。信的内容就是说明自己将在新购买的庄子里帮着重建,让吴云桥参谋参谋,也是给吴云桥打个招呼,让他心里有数。
一如前一次,唐知府太太吴氏很热情地见了陈氏和顺子家的,并当即让二人给邱晨带话,就中午过去用午饭,正好她养的一株山茶开花了,正要请邱晨过府赏花。
接了吴氏的传话,邱晨愉悦地笑起来,这位知府太太性子还是一如既往地爽快泼辣。
看着邱晨高兴,陈氏和顺子家的,还有玉凤和春香都过来凑趣,玉凤挑拣出一件樱桃红的宽袖山茶花对襟褙子和一条松花色弹墨绫裙来,邱晨一看就要她去换过颜色,顺子家的凑趣道:“太太这肌肤细白细白的,最衬这鲜亮的衣裳,若是穿上这件褙子,指定好看,人也精神。”
陈氏抿着嘴笑,见邱晨仍旧犹豫,低声劝慰道:“毕竟进了冬月,太太还是穿的鲜亮些好,免得不知道招了人家的忌讳。”
好看不好看邱晨可以不管,可提起她最不熟悉最小心谨慎的‘忌讳’,邱晨就不吱声了,乖乖地听任陈氏和顺子家的扯着衣袖把樱桃红绣了白色淡黄色山茶花的褙子给她套在身上。
玉香立刻捧过妆奁匣子来,想劝着邱晨多挑一件首饰戴,就听外头传来了一阵急急的脚步声。秦礼没来的及等通报,已经在门外扬声道:“夫人,刚刚得了信儿,廖府的太太高氏,今儿早上卯时末犯了病……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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