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铮愕然地看着飞逃而去,消失在门内的红色身影,怔怔地站了半晌,抬手摸摸似乎仍旧残余着淡淡清香的唇瓣,展颜笑了一瞬,目光转过那扇透着朦胧灯光的窗户,转身离去。
第二日,邱晨卯时中习惯性地醒来,丫头们进来伺候,才知道阿福阿满已经起床,并跟着去了码头看装船去了。
看看屋外还未大亮起来的天,邱晨摇摇头,进净房洗漱沐浴,换了一套牙白色的中衣裤出来,由着丫头婆子梳了头……还好,今儿没用再盘高髻,也没用戴那顶压死人的发冠,如此,多戴了那么几支金簪宝钗,她也很满意了。
人,果然是不能惯的。
仍旧是大红袄裙——还没拜堂,她这会儿算是迎娶路上的新嫁娘,自然不能穿其他颜色。好在,没用再戴盖头。
码头就在酒楼门外,隔一条街就到。
邱晨收拾利落了,秦铮带着阿福阿满也转了回来。
还未拜堂,秦铮这会儿还不能光明正大地来见邱晨,这会儿是早上,护卫迎亲人员都已经聚集了过来,怎么的,他也不能太过招人眼目。
早饭简单却不将就,四碟小菜分别是糟溜鸭掌、酿鸭舌、暇油黄瓜和红心鹅蛋。四个主食分别是鱼丸豆腐、虾籽馄饨、银丝鱼面和椒盐银鱼。另有鹅油鸡丝卷和千层糕两品面食。
带着两个孩子吃过饭,邱晨转眼问陈氏:“今儿早晨的饭是谁做的?”
陈氏笑道:“知道太太口味清淡,是侯爷特意派人从江浙寻来的厨子,姓余!”
邱晨脸上漾起一片笑容,点点头道:“手艺确实不错,特别是那道千层糕和虾籽馄饨。赏他个银丝荷包吧!”
这一次进京,陈氏帮着邱晨备了好些个赏人用的荷包红封。为了区别,金线绣荷包为五两的小银元宝;银丝绣荷包装了二两的银锞子;还有大红封,装的是一两的银锞子。当然,还有两钱的小红封和两百钱的串子,那些就是打赏粗实丫头婆子用的了。
大余上来叩头谢了赏。邱晨跟两个孩子收拾好了,披了一袭樱桃红夹斗篷,陈氏拿了顶帷帽过来,邱晨戴了,一行人出发,离开客栈,穿过街道,在码头上登船启程。
迎亲队伍由两艘高大的官船和五六艘中等的舱船组成一支船队,顺水北上,一路往京城而去。
秦铮和唐文庸自然在第一艘大船上,邱晨就在第二艘船上起居。
登了船不久,阿福阿满就被接去了第一艘船,邱晨自己在第二艘船上闲来无聊,就拿了书看书,又耐着性子练字。
这会儿不是在刘家岙,身边伺候的人虽然都是从刘家岙带出来的,但舱外仍旧有好些生人,她已经不能纵情纵性,自在随意了。
好在邱晨的性子并不太活泼,在现代一路学习学习试验试验,也早就习惯了静处。
邱晨这一路上,倒是把一本《齐民要术》看了几遍,连一些生僻难懂的地方也让她琢磨透了。越看,她越觉得古人智慧不可小觑,若是这些先进的耕作技术能够传播推广开来,农业会不会提前上千年实现现代化?
学习琢磨《齐民要术》之余,邱晨也琢磨日后通讯之事。原来,她与外界的联系有限,跟秦铮、唐文庸往来的信件不需要她操心,其他信件往来则多用云济琛和廖文清两家的商队捎带……
如今离开刘家岙,家里作坊、庄子必定有许多实务需要她打理,若是往来信件不便,许多事务极有可能被耽搁了。
怎么样也得建立起一条专属于自己的往来信件传递途径才好。不过,这种事情急不得,还得慢慢筹措安排才好。
一路上船工换班轮作,歇人不歇船,连购买食材用品,也只是略略停靠片刻,打发人下船采购即刻继续赶路,如此一路急行,第七天傍晚,船终于来到了京城南的通州码头。
到了通州码头,就是到了京城。
船只还未靠岸,就听得船外嘈杂声渐渐喧嚣起来。邱晨透过撑起的窗户看出去,就见百船千帆汇聚在一起,有几层高的大官船,也有大而扁平宽阔的货船,还有一艘艘树叶似的小舢板在密集的大船中间来往穿梭,运送着人和物品,也有些是小贩装了货物吃食在大船中间兜售的,往来招呼声,叫卖声,船工喊号子的声音汇聚成一片喧嚣,就连从现代过来的邱晨,也没见过这等热闹到不堪的景象。
前头传来消息,今天时间晚了,暂时在通州别院住一晚,第二日一早进城。
邱晨应着,叫来陈氏跟赵九,打发他们提前一步去城里的宅子安置。
今日恰好是三月十五,明儿三月十六进京,离着三月十九完婚之日也还有三天,她还是将自己的宅子收拾出来住着的好。这一处宅子是云济琛送的贺礼,位置还在内城,倒是替她省了不少事。
陈氏跟赵九领了命,打点起丫头婆子小厮,下船骑马往京城赶过去。从这里到京城还有一百多里路,坐车就不能赶在城门关闭前进城了。
这些事情安排妥当,邱晨也放下心来,回头放松地欣赏起码头上来来往往的船只和繁忙景象来。
“三月三,荠菜赛灵丹嘞……”有人撑船吆喝着一路划过来。
邱晨疑惑地看着那撑船的中年妇人,荠菜是春季的应季蔬菜不错,可这会儿,三月半的荠菜应该已经窜了苔子开花结子了,那么老硬成草的荠菜还能吃?
承影正好在旁边伺候着,看着邱晨一脸惊讶,就低声禀报道:“太太,这船娘卖的不是荠菜,是荠菜鸡蛋。就是用荠菜煮的鸡蛋,可以开春运,祛病晦的。”
听承影这么说,邱晨倒是想起了一则传说,说华佗春日外出采药遇雨,恰好他避雨的人家一老翁头疼病缠绵不愈,华佗就地的采了一把荠菜,交给老者,让他和鸡蛋一起煮食,老者吃了荠菜煮鸡蛋之后,果然头风痊愈。那以后就渐渐有了一个荠菜煮鸡蛋的习俗。
说着话,邱晨倒是来了兴致,就命承影去唤那船娘过来。
初来乍到,虽说现代她在京城居住了将近二十年,可那个时代的京城跟这里的京城可以说毫无可参考之处,遇上这么一个卖荠菜煮鸡蛋的船娘,她倒是生了攀谈几句,了解一下京城风土民情的心思。
不过盏茶功夫,那船娘就被带到了邱晨的船上。看着宽敞的船舱中铺设着柔软的地毯,船娘很是忐忑,也有些畏惧,走进舱门就不敢再往里走了,局促紧张地叉手行了礼,就弓着腰站在门口,连抬眼都不敢。
邱晨见她如此,也不勉强,往前走了几步,离着四五步处开口问道:“我刚刚听你卖荠菜鸡蛋,这可是应季的好物事,可有带上来?”
船娘心里暗暗欢喜,连忙应声:“回奶奶,带来了,带来了,就在门口呢!”
邱晨回头看看承影,承影低声道:“她那鸡蛋用锅盛着,也没有家伙事儿,小丫头正在舱外盛呢,这就给太太送上来。”
邱晨点点头,转身在最近的一把椅子上做了,招呼承影给船娘搬了个脚凳。船娘受宠若惊,连连曲着膝道了谢,这才忐忑地在脚凳上坐了,浑身紧张地准备应酬邱晨的问话。
邱晨示意青杏将一碟子千层糕送过去:“给这位大嫂子送碗茶过去。”
那船娘霍地站起来,连连摆着手推托道:“不敢,不敢,我不饿……”话虽如此说,她的目光却情不自禁地落在青杏手中端着的金黄色飘着甜香的千层糕上。
邱晨含笑抬手道:“大嫂子别怕,我也是庄户人家出身,你撑着船出来卖东西,怕是忙的顾不上吃喝,你那些鸡蛋我都要了,趁着他们盛出来的功夫,你吃喝一点垫垫。我初到京城,看什么都有意思的很,你若是觉得不过意,就跟我说说话吧!”
那船娘听邱晨如此说,态度又格外温和,也就半是忐忑,半是犹豫地坐了下来。
“你尝尝我们这千层糕,是用蜜糖加果脯做的,看看味道可及得上你的荠菜鸡蛋!”青杏拿起一块千层糕递到船娘手里道。
那船娘接了一块只有两指大小的千层糕,稀罕地感叹道:“太太是贵人,吃的这东西叫一个精致,哪里是我们那等粗陋吃食能比的。”
邱晨瞪了青杏一眼,笑着道:“我这丫头饶舌,心性却不坏。你吃着糕饼喝着茶,我们慢慢说话。”
那船娘连声答应着,小心翼翼地一手捏着千层糕,另一只手在下边接着,一小口一小口地把一块千层糕吃了。砸吧着嘴,连声赞道:“真是香甜细软,吃到嘴里都不用嚼的,舌头一抿就化成蜜水儿了。”
船舱里的几个丫头都无声地笑了,邱晨也笑着道:“喜欢就多吃些,不过是些小点心不值什么。”
见船娘又吃了块糕,喝了两口茶,青杏捧着茶壶又给她添了。邱晨这才开口问道:“大嫂子卖的这荠菜鸡蛋也就是个应季的物事,没有荠菜的时候,大嫂子作甚营生啊?”
“回太太话,我祖辈就在这通州码头上混生计,荠菜鸡蛋是春日的吃食,过了这几日,又有新鲜樱桃瓜果可以贩卖,这一路就能到秋后,等天冷了,没了可卖之物,这河水也就到了封冻的日子,我们就在周边寻摸点儿零工打打,也能将就着糊口营生。”
从开冻卖荠菜鸡蛋,到夏秋季节的瓜果桃李,这船娘就算是码头上的小贩儿,如此风里来雨里去的,也不过混个温饱。看这船娘一脸风霜,穿的也不过是粗棉布衣裳,浑身上下也就手腕子上戴了只黑黢黢的老银镯子,也不知是哪一辈子传下来的。
就这样,也比那些码头上出苦力扛活儿的人强,至少这个船娘有一艘小船,还有做买卖的一点点本钱……生计不易啊!
邱晨暗暗感叹了一声,脸上的笑容不变,温和道:“听大嫂子这么说,日子过得还好吧?说了半天话,还不知道大嫂子怎么称呼呢!”
“劳太太动问,我娘家姓裴,婆家姓刘,码头上的人都称呼我刘婆子……日子倒是还好,我家大小子今年也十四了,已经送到码头上的状元楼学徒,等他学上一手厨艺,以后日子就好过了。”
“学门手艺是正经的,有了手艺,走到哪里都不愁吃不上饭了。”邱晨点点头,含笑应着,见船娘脸色舒展着露出一些欢喜之色来,又问道,“你在这码头上来来往往见的人多了,可有什么新鲜事儿说来听听?”
刘婆子这会儿也稳住了神,渐渐镇定下来。看这贵人又是赏茶又是赏糕饼的,说话也和气的很,必定是个心善的……这样的贵人,要是伺候好了,随便赏下一点儿来,就及的上她卖一个月荠菜鸡蛋挣得……
心里盘算着,刘婆子搜刮着这些时日听来的新鲜趣事儿,笑着道:“太太说听趣事儿,我倒是真听了这么一桩,只是婆子话粗,要是有什么不对付的,太太多担待些。”
邱晨笑着道:“你尽管说,无妨!”
刘婆子点点头,笑着道:“人都说不到苏杭不知天下富,不到京城不知门第高。太太既然是初来京城,婆子我就跟太太说说前几天听说的一件那最高门第里的一件事儿吧……”
最高的门第?这天底下最高的门第莫非皇族,难道一个码头上卖小吃食的婆子也敢拿那皇族的事情来说笑?
邱晨心里疑惑着,脸上却露出一丝兴趣来。
婆子见邱晨如此,就觉得自己选对了,这些初到京城的富人们最感兴趣的可不就是那高高宫墙里的事儿嘛。
“……说起来,这事儿关着那最高的门第,本不该我这婆子说嘴,不过看太太性子和善,必不会传出去,我婆子就在这里说说,太太您当笑话儿听听吧。”刘婆子又一次撇清了自己的关联,看邱晨含笑颌首,这才接着道,“这事儿说的是先头那位留下的两个儿子,先头那位活着时,名声好的很,据说最是温婉慈善的人,可好人不长寿,年纪轻轻就去了,留下两个儿子如今也已成人。只不过,这两个儿子都没有随那位的好性子。之前只听说那位三爷性子刻薄,还爱女色;去年据说犯了什么大错,被禁足不得出京之后,倒是安分了,没再听说做什么事儿。这回说的却是那位名声一直还算不错的大爷……原先,京里最怕冬春两季,不为别的,只因为这两季极爱犯痘神娘娘,一犯了痘神,好些孩子就躲不过去……从去年,先是内城后外城,有那医馆推出来一个种痘的法子,价格也公道,一个孩子只需种一回,不过一百个大钱。”
邱晨点点头:“这是好事!”
唐文庸看来还是采取了有偿种痘,一百个大钱的种痘价格真是不贵,算下来恐怕还不到成本的十分之一。只不过,有了这部分酬劳,会让人用起来比较放心。有些时候就是这样,人们总会觉得‘贱钱无好货’!
刘婆子也跟着附和:“确实是好事啊,可谁知道就是这种救命的事儿,那位大爷却咬死了是害人性命,愣是给停了……这一停好了,年前快进腊月了,又犯了痘神娘娘,孩子们又遭了秧,城里城外好些人家哭声震天……犯了痘神娘娘,再看那些种过痘的孩子都好好儿的,没一个出痘的……这不,好些人家就抱着孩子去原来那几家种痘的医馆要求种痘,医馆也不敢得罪那位大爷……最后,这事儿就捅上去了,那位大爷啊,紧跟着去年他兄弟被禁足,也被禁足了。不过不是在京城,而是被发去西陵给先头那位守陵去了,说是让他思过去了……”
这件事,邱晨之前在邸报上已经看过了,却仍旧露出满脸的惊讶来,继而问道:“那种痘的事儿呢?可恢复了?”
“嗯,恢复了,过完年第一道……就给复了。原先还嘀咕着那种痘不可靠的人家,经过这一回的事,都带着孩子去种了痘。原本过完年开春这痘神还要闹腾一大回,今年也悄没声地就散了,我们那一片儿,年前折了三个孩子,过了年却没折损一个……阿弥陀佛,二爷这回可是积了大德了!”
“哦?二爷?就是刚刚大嫂子说的大爷三爷家的二爷?”邱晨佯装不知询问道。
刘婆子笑地满脸灿烂的,连连点头道:“是啊,是啊,就是他们家的二爷。只不过,这位二爷跟那两位不是同母,隔了母的……这位可是真的替老百姓办事儿。听说,前年南直隶遭灾发疫病,这位二爷也亲自去那里救苦救难……”
刘婆子放松了,絮絮叨叨地说起来。只不过,除了种痘的事儿,就是对‘那位二爷’的种种歌功颂德……
邱晨听得心渐渐地沉下去,如今景顺帝刚刚年过五十,也没听说身体有什么毛病,看样子,再活上十年八年一点儿事儿没有,如今,杨景庸就传出这么大的好名声来……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要知道,皇帝这种毫无安全感的职业最容易疑心,若是让他知道杨景庸的好名声……不行,这件事必须给杨景庸提个醒。
而且,这刘婆子一个在码头卖吃食的妇人都能说得这么详尽,可不太对,这些消息是谁放出来的?照这说法,可不像是先皇后的那两个儿子!
跟刘婆子说了回话,又问了些市井民间的风土人情,邱晨让人拿了五两银子给刘婆子,喜的刘婆子千恩万谢了才退出去。
晚上,阿福阿满快到戌时才回来,邱晨看着两个孩子睡了,也就收拾安置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邱晨就被船外的喧嚣吵嚷声吵醒,起身后略略梳洗吃了简单的早饭,就弃船登车,直奔京城。
通州码头通往京城的官道繁忙,车来人往的,虽然邱晨的车队护卫森严,有护卫在前头开道,但行进速度仍旧快不起来,路上在良乡打了个尖儿,下午申时中,一行人方才进入京城。
高大巍峨的城墙,比正定府更高更厚更雄壮巍峨。城门楼子下的守卫士兵也比府城县城的兵士精神齐整。
邱晨挑着窗帘子看了一小会儿,也就没了兴致。对于满大街古人古建的好奇感,在经历了实实在在三年的古代生活之后早已不在。京城在她眼里不过是人多些车辆多些,并没有什么不同。毕竟这个时代的街市繁华程度跟现代还是没法比的,没了最初的新鲜和好奇,也就没了太多的兴致,更何况,走进这座城市,还意味着她即将开始一段全新的生活考验!
之前,邱晨已经给秦铮传了话,对于她要住到自己宅子里去的打算也没有反对。
毕竟,离着完婚的日子还有几天,这时候,不说梁国公府,就是靖北侯府,邱晨也不方便入住。
车子进了外城门,穿过几条热闹的街市之后,半个时辰后进了内城,车外一下子安静了许多。邱晨挑起车帘往外看去,就见街道上小摊小贩少了许多,街道两旁虽然也有店铺,但明显的店面大小到装潢都比外城高出了许多。邱晨恍然,看来这个时候的内城就是所谓的高档社区,人口少,条件好,奢侈品牌店林立!
又走了小半个时辰,车子从打劫绕进胡同里转了好几遭,这才终于在一家门首停住。
邱晨再次挑起车帘看出去,就见已经来到了一条只容两辆车相错的胡同中,南向开的金柱大门,门前抱鼓雀替俱全,门楣上砖雕精致繁复,两扇朱红色的大门敞开着,陈氏和赵九已经带着家人丫头婆子迎到了门外。
车子再次被拆下成轿,由四名健仆抬至二门处,又换了四个壮硕的婆子上来抬了,一路进入二进门,这才停下落轿,陈氏亲自上来替邱晨打起了轿帘,轿身倾斜,邱晨下了轿,抬眼看到身处的院落,就见四处房屋俨然整齐,虽然洁净髹饰一新,但明显透出一种时间沉淀带来的厚重感。更不要说四下里一些蓊郁繁盛的花木,更是让这座外头并不打眼的宅子,多了许多回味。
陈氏看邱晨站在轿旁看着四下,就笑着介绍道:“这所宅子真正是可与不可得的好宅子,原来是开国卫国公的府邸,后来卫国公夺爵,这所宅子被籍没发卖,由当时的礼部尚书购下。那位礼部尚书致仕归乡后,这所宅子又碾转了两家,最后这家,去年被罢官还乡,这宅子又流上了市面,没想到被云二公子得了……”
“没想到还有这么大的来历……云二为了这所宅子只怕费了不少心思,如今却便宜了我!”邱晨微微挑着眉头,兴高采烈道。
陈氏撑不住掩面笑着点头称是:“这就叫有福之人不用抢!”
说着话,阿福阿满也从后头进来了,邱晨伸手牵了两个孩子,一路往里走去。
陈氏就在旁边介绍着:“……这所宅子最初是国公府的建制,规制自然比平常官宦人家阔亮许多,就是大门最初也是广梁大门,后来接受的官员怕规制不够,被人诟病,这才改成了金柱大门……前头正院是五进五开间,外带厢房抄手游廊,东西各有跨院一座,都是三进院落;……这个宅子最好的就是花园子建的好,在京城虽算不上头一份,也数得着的,一片湖水还是引自北海,直通护城河和通州河,都是活水出入。另外,院子里还有一处极难得的泉眼,称为涑玉泉,泉水清澈甘冽,据说不弱于玉泉山的泉水……”
邱晨带着两个孩子一路往里走,一路听着陈氏的介绍。只不过,经过一路奔波,这会儿娘几个,连精力最充沛的阿满也没精打采的,根本没有欣赏游园的兴致。只走进两进,就在后院的第一进正院中安置了。
好好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邱晨在一片静谧中醒转,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头顶茜草色绣缠枝西番莲花图案的帐子出了好一会儿神,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进了京,此时正身处在京城,位于内城建德门内白石桥的宅子里。
晃晃神,邱晨起身坐了起来,青杏听到声音走过来挂起帐子,笑着询问道:“太太昨晚睡得可好?……小少爷小小姐精神头儿足着呢,今儿一大早就起了,这会儿正跟着礼师傅和勇师傅在东跨院练拳呢!”
邱晨失笑起来,“终究是孩子,累了睡一觉就又生龙活虎了。不像我这老胳膊老腿儿的,睡了一觉,还觉得在船上晃着呢!”
青杏哭笑不得地看着邱晨道:“瞧太太说的,您哪里老了!”
邱晨笑着摇摇头,并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只是起身进了净房洗漱。
这里内外休整的都很不错,唯一让邱晨不满意的也就是净房了。没了她用惯的细瓷面盆,也没了方便随取随用的给水系统,洗脸水、洗澡水又恢复了人力供应的状况。
有心将这里休整一下,但一想到两天后完婚她大概也不能长期住在这边,也就暂时歇了这个心思。
还是等阿福阿满长大些……到时候,阿福娶了亲一定要单独开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