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丝脸色也不太好看,小声道:“小姐,这盛惟乔实在太歹毒了!她要是用其他法子,因为咱们已有防备的缘故,兴许还有斡旋的余地。可是现在这大晚上的,那徐抱墨好歹是个世子,就这么堵在了门口,还口口声声要您亲自出去照面——您说咱们现在可要怎么办?”
“出去是肯定不能出去的,不然小姐的闺誉还要不要了?”
“但若一直不理他,又怕他借题发挥的闹出动静来,把船上人惊动!”
她说着说着忍不住哭了起来,“小姐虽然替盛大公子抱不平,对那盛惟乔颇有些瞧不上,可至少从来没做过害她的事情!顶多就是不像其他人那样捧着她罢了!本来么,就算咱们敖家不如盛家豪富,小姐在家里也是千宠万爱于一身的掌上明珠,凭什么就要捧着那盛惟乔?!”
“她也只是位小姐而已,又不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娘娘!”
“有什么资格叫咱们非得在她面前卑躬屈膝?!”
“没想到她心胸狭窄至此,居然就要这样谋害小姐!!!!”
敖鸾镜被她哭的心烦意乱,狠狠咬着唇,半晌才道:“依我看,只怕是咱们防备的过于明显了点。尤其傍晚的时候,我让你借口外间的睡榻太窄,不习惯跟人挤着,硬把那绿锦给打发走,很可能因此让她们主仆看出咱们已经心里有了疑心,所以连表面上都不装了,直接就上了这样阴损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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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丝抹了把脸,咬牙切齿道:“虽然不知道盛惟乔接下来的后手是什么,但从她说动徐抱墨亲自出马陷害小姐您来看,是铁了心要令小姐无从反驳了!如今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奴婢出头顶下此事,承认是奴婢不自量力的勾引了徐抱墨,导致他夜半来寻,而小姐您,什么都不知道!”
敖鸾镜不禁动容,握住她手,哽咽出声:“这怎么可以?!本来就是冲着我来的,已经是要连累你了,居然还要让你给我做替罪羊,我敖鸾镜固然不是什么光风霁月之辈,却也绝对做不出来这样出卖自己人以保全自己的事情!”
“小姐,奴婢只是一介下人。”丝丝急急的劝说她,“如果是奴婢出头顶下这件事情,您顶多落个管教不力的训斥!毕竟小姐打从上船以来,一直潜心学问,三楼都很少下,却哪来的功夫跟机会跟徐抱墨有什么瓜葛?那盛惟乔即使预备了天罗地网要害您,您这段日子的行踪却是不争的事实!哪怕到时候其他人跟盛惟乔沆瀣一气,盛大公子温厚豁达,总不可能袖手旁观!”
“但如果小姐不让奴婢顶罪的话,到时候小姐身败名裂,奴婢作为您的贴身丫鬟,又岂能有好下场?更不要讲,连整个敖家的声誉,只怕都要受到影响!”
“如此算下来,怎么都是奴婢顶罪划算——算奴婢求小姐了,奴婢知道小姐待奴婢好,可是目前这样的境况,咱们若不舍车保帅,那才是趁了盛惟乔他们的意啊小姐!!!”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苦苦哀求的丝丝,敖鸾镜不禁泪流满面,然而有道是急中生智,就在她决心动摇,就要开口答应时,忽然灵光一闪,一把攥紧了手,说道:“丝丝,这么半晌了,外头徐抱墨没闹,里头盛惟乔怎么也没醒来?”
丝丝一怔,就见敖鸾镜对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继而脱了丝履,蹑手蹑脚的走进内室。
片刻后,敖鸾镜带着惊喜与快意之色出来,小声道:“真是天可怜见,给咱们一线生机……那盛惟乔,居然当真睡的烂熟,别说忽然醒过来了,就是在她面前敲锣打鼓,只怕也要过会才能惊醒她!”
“可见咱们之前硬把那绿锦赶走是对的!”丝丝闻言,也是眼睛一亮,“这盛惟乔做惯了掌上明珠,从来都是万事不必操心,这种需要睡到一半起来留神动静的差使,她哪里做的来?这不一睡就睡的人事不知了?若那绿锦留了下来,必然就不是这样了。”
敖鸾镜点着头,指了指门外,小声道:“恐怕那徐抱墨到现在都没大喊大叫的引人过来,是因为等里头盛惟乔给他什么暗示的动静呢……如此,咱们却只要先对付他一个人就好了!”
丝丝忧虑道:“可是那徐抱墨即使只有一个人,到底是世子!就算不提这身份,他一个男子,还习得武功在身,咱们俩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流之辈,只怕未必是他对手啊!”
“只怪咱们防人之心太浅,早知今日,说什么也要弄点防身之物傍身!”敖鸾镜皱着眉头,说道,“诸如蒙汗药之类……算了,眼下没空说这些。不过,这屋子到底是咱们住了这些日子的地方,你我固然本身柔弱,以有心算无心,却也未必没有一拼之力!”
“你听我说……”
半晌后,正在门外耐心等待的徐抱墨,终于听到里头有人走到门后的脚步声,他心头一喜,赶紧柔声唤了句“敖世妹”:“是世妹吗?”
“徐世兄。”门后敖鸾镜嘴角挂着冰冷的笑,嗓音却温柔的掐得出水来,娇滴滴的道,“世兄半夜前来,小妹实在惶恐……未知世兄有何吩咐?”
徐抱墨听的心头窃喜,暗道:“本世子就说敖世妹她早就对本世子芳心暗许了啊!看看,之前白天在楼下见面时,这位世妹对本世子从来都是客客气气,多余的眼色都不给一个的!这会夜半三更的,没有其他人在,听着本世子来了,门还没开,这语气就软和成这样!”
他暗自得意,面上却越发作出深情款款之色,道:“世妹,兹事体大,能否开门之后,当面说?”
这要求虽然非常的唐突,不过徐抱墨认为,以敖鸾镜对自己的迷恋,她肯定会答应的!
实际上,敖鸾镜闻言后,也确实非常爽快的开了门——不但开了门,她还主动请徐抱墨入内,理由也很充足:“世兄,这大晚上的,你我固然问心无愧,清清白白,怕就怕有人偶然看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乱嚼舌头,传出风言风语来,坏了你我名声!所以不如入内详谈,如何?”
徐抱墨只道她对自己倾心已久,把这份邀请当成了给予入幕之宾的暗示,哪有不同意的?
当下连想都没想,欣欣然入内,嘴里还说着自认为体贴的解围之辞:“究竟世妹考虑周到……”
一步踏进去,却见里头昏昏沉沉,居然只在屏风后点了一盏灯不说,那灯还拿厚纱罩子蒙住了,只漏出熹微的光亮来,再被屏风一隔,才进门的这儿就只能看个东西的轮廓了。
而徐抱墨之前待的门外,虽然不能说灯火通明,但两侧的舱壁上,却是隔几步就挂了一对气死风灯照明,以防夜间出行不便。
所以他这么走进去,一时间未能适应里头的光线,却是连轮廓都看不清,只觉一片昏花——本来这情况十分可疑,但徐抱墨一心一意的认为“敖世妹对本世子心许已久”,压根没有起疑心不说,甚至心头一荡,暗忖:“难道敖世妹打算今晚就跟本世子……唔,本世子这两年被祖父祖母看着,很久没近女色了,若能与这位世妹风流快活一番正是再好没有!只是为了万全起见,回头还是得去大夫那儿弄碗避子汤啊!”
毕竟他虽然决定了要对敖鸾镜明媒正娶,但就像徐老侯爷之前劝说盛老太爷时说的那样,他们这种人家,从定亲到成亲,六礼走一遍的时间,短于一年就算仓促了!
所以为了避免可能出现的麻烦,事后还是让敖鸾镜喝碗避子汤定心——毕竟这也是为了他们两个共同的未来考虑嘛!
“回头大乔知道了一定会很生气吧?”徐抱墨快乐的想到,“因为这个大夫还是他们盛家弄上船的,连带药材也是——嘿嘿,叫她欺负本世子,她生气了本世子就高兴了啊!”
然后,他心中的快乐还没结束,忽听脑后生风,有东西重重砸下!
万幸徐抱墨这两年被徐老侯爷追打的次数太多了,多到他尽管没经过什么实战,但闪避的本能是练出来了,这会虽然还没反应过来遇袭,但也本能的偏了下头,避开后脑勺的要害——于是,丝丝高举的黑漆嵌螺钿折枝花卉纹香几最终落在他肩上!
这张黑漆嵌螺钿折枝花卉纹香几主体是用酸梨木做的,酸梨木虽然没有紫檀木那么密实,份量也稍微轻一点,相比鸡翅木、花梨木又要胜出一筹。不然之前盛惟乔伤了脚腕后,为了掩盖自己误触机关掉到盛睡鹤房里之后的经历,也不会拣这张小几做替罪羊了。
所以哪怕丝丝只是一个柔弱的女孩儿,拼命下砸的力道也不大,但凭借黑漆嵌螺钿折枝花卉纹香几本身的重量,还是砸的徐抱墨当场痛呼出声!
他本能的反手将小几从丝丝手中打落——多情惯了的徐抱墨,到这时候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处境,还以为丝丝是在吃醋,又惊又怒:“敖世妹,你这丫鬟,却忒嫉妒了些!”
就因为你家小姐引了本世子入内说话,你就对本世子下这样的毒手,这泼辣劲儿,都要赶上对门那头母老虎了啊!
这个样子,将来怎么跟你家小姐一块服侍本世子呢?
必须好好调教啊!
徐抱墨心念未绝,却见前面已经走到屏风侧面的敖鸾镜,转过头来,朝他甜甜一笑:“世兄勿怪,她小孩子家不懂事……”
话没说完,敖鸾镜悄悄从袖子里取出一盒胭脂,猛然照徐抱墨兜头洒去,趁他下意识的闭眼躲避攻击时,对丝丝大喝:“快,继续砸!!!”
徐抱墨:“????!!!!!”
这话本不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