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惟乔疑惑的看了眼桓夜合,加快脚步走到近前,却见徐采葵还有盛惟娆都在垂钓之列,独公孙应姜不见踪影。
大约怕惊了鱼的缘故,这儿虽然连主带仆聚集了十来个人,但个个屏息凝神,安静的出奇。即使看到盛惟乔还有桓夜合来,也只微微颔首示意。
“怎么这样郑重其事的?”盛惟乔所以感到奇怪,虽然垂钓的时候确实不宜太嘈杂,但跟前这几位又不是专门的渔夫,靠垂钓为生,不过是取乐罢了,需要这样认真么?
还好这时候徐采葵把鱼竿交给丫鬟帮忙拿着,起身过来,小声道:“惟乔姐姐,你可算回来了。我们去那边说话。”
两人走到旁边,盛惟乔就问:“你们是在比试么?怪安静怪慎重的。”
“比什么呀!”徐采葵苦笑了一声,悄声道,“还不是上来搭讪的人太多了,惟娆妹妹想了这么个法子,委婉的赶人?”
就指那些垂钓的同伴,“里头不是跟我一样定了亲、只是冲着散心才过来的,就是不喜一群狂蜂浪蝶打扰的,所以不耐烦在席上敷衍,都跟惟娆妹妹学,借口垂钓,过来这儿安安静静的坐会。虽然为了理直气壮的让那些人闭嘴,我们之间也不好互相说话,但就这么坐着吹吹风,也还不错。”
“我就说呢,这肃穆的样子,怎么看怎么不对劲!”盛惟乔闻言“扑哧”一笑,道,“静淑县主路上还卖关子不肯跟我讲……对了,应姜呢?她去哪了?”
徐采葵道:“应姜本来也是跟我们在一起的,但她性子活泼,不耐烦久坐。所以方才起了身,说是去附近转转,等会就回来。”
盛惟乔顿时皱起眉:“她去附近转转?我去找找!”
“听说应姜会的武艺,她应该不会吃亏的?”徐采葵忙道,“不然我肯定也不会放她一个人去转,必然要陪着她的。”
盛惟乔心说,我不是怕公孙应姜吃亏,我是怕被她看上的俊俏男子吃亏啊!
不过这话可不好跟徐采葵讲,只含糊道:“还是找她回来比较好,因为你也知道,这次太后娘娘给我们姐妹还有应姜的册封,很是惹了一些人的嫉妒。方才在舞阳长公主殿下跟前,孟氏姐妹还特别告了我一状呢!之所以是静淑县主陪我过来,就是怕我们吵的不可开交,坏了众人的兴致。”
徐采葵闻言凛然道:“这却是我考虑不周了!”
就提出要跟她一起去找。
但盛惟乔担心找到公孙应姜的时候万一不巧,恰好撞见公孙应姜绑了个美少年这样那样……这一幕可实在不适合让徐采葵看见,遂婉拒:“我四妹妹还在这里呢,她才来长安,还是头一次参加这样的宴饮,要没你看着带着,我可真是不放心!所以还是我一个人去找应姜,你留在这里帮我照顾四妹妹好不好?”
徐采葵想说盛惟娆左右跟着一群不想多事的人在静静垂钓,八成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但转念想到,盛惟乔跟桓夜合既然找了过来,其他爱生是非的人不定也会过来呢?倘若到时候看到盛惟娆,生出戏弄侮辱之心,自己不在,就那位世妹沉默内敛的模样,还真可能吃亏。
于是不放心的叮嘱了几句,才放盛惟乔离开。
盛惟乔离开的时候还担心桓夜合会要求跟上来,疾步走出一段路之后,才悄悄回头看,却见桓夜合站在盛惟娆背后,似乎很有兴趣的看着湖面,并没有陪她一块去找公孙应姜的意思,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这时候又想到了一事,就是之前跟贴身丫鬟菊篱走散了,本来打算还席之后派人去找找的,结果因为孟氏姐妹的缘故,被桓夜合硬拉到这边来,到现在都忘记叮嘱这事儿了。
但这时候回去席上的话,万一孟氏姐妹还在那里,再吵起来,盛惟乔倒是不怕,她就担心舞阳长公主会下不了台。正踌躇间,忽然意识到:“采葵指的方向,不是跟我方才随宜春侯离开的方向差不多么?那正好一起找!”
只是一路过去的几处,盛惟乔转了几圈都没发现公孙应姜的人影,还好在附近看见了认识的人,就上去打听:“赵三小姐,不知道你看见我侄女应姜没有?就是之前跟我们坐在一起的穿葱绿底四合如意瑞云纹窄袖短襦,左腰绣有一丛兰草的女孩儿。”
赵桃媗正跟几个认识的女伴在折花枝,闻言笑了笑,说道:“见过的,方才看她从附近走过,往那边去了。”
旁边她的一个女伴插嘴道:“她走的那条路有点偏僻的,估计是头一次来长公主府,不认识路,才会走上去?”
“你也别太担心,这青天白日的,又是长公主的府邸里,还能出什么事不成?”许是见盛惟乔听了这话脸色一僵,以为她担心公孙应姜,赵桃媗安慰道,“不定她走走察觉到冷清,过会就自己回来了呢?”
她会回来才怪!
她八成是在踩点,找好了地方去骗人……只是把人家俊俏公子骗过去占便宜已经很不错了,怕就怕她家学渊源,直接绑人啊!
盛惟乔心中担忧,道了谢,也就匆匆追了过去。
她离开后,赵桃媗的几个女伴就好奇道:“你之前跟这位康昭县主见过之后,不是说对她印象还不错么?说起来她还给你那刚刚被王府认回去的表哥做了好几年妹妹哪!这会儿要找人,怎么你只告诉她方向,都不陪她一块找的?仔细回头你那表哥知道了嗔你。”
“你们知道什么?”赵桃媗摇头道,“孟氏这会儿正拿了我那新转回来的三表哥的事情做文章,因为奈何不了我姑父,没准就会拿盛家出气!今儿个出门前,我祖母特意叮嘱过,让我们没事远着点盛家人,免得给她们添麻烦!这会儿要是她被人为难,我肯定不能坐视,她只是要找她侄女而已,我那么殷勤,不定反而给她添麻烦呢!”
盛惟乔不知道赵桃媗这边的考量,顺着她指的方向一口气走出去近里,却还是不见公孙应姜的人影,就疑惑是不是公孙应姜中途转了方向?
这时候晃眼看到不远处有座两三人高的假山,就想登高望远,好寻找公孙应姜还有菊篱的踪迹。
结果爬上去之后,四下里一看,见着了方馨娘、罗琬婳等认识的人,还看到了孟氏姐妹仿佛也正朝这个方向走来,却不见公孙应姜跟菊篱的影子。
她站了一会,只好无可奈何的转身,打算下山之后随便找个方向撞撞运气……实在找不到的话,那也没办法,只能等宴散了!
不想才走到下假山的石阶前,就见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提了桶水,正往上走。
盛惟乔以为是负责伺候假山上花草的下人,上来浇花,看她提水的样子怪吃力的,就后退了两步,让那丫鬟先上来。
只是那丫鬟含糊道谢之后,走到她面前时,她忽然意识到情况不太对劲:“舞阳长公主殿下又不是忽然开这赏花宴的,按说开宴之前,整个府邸都会收拾好,这些花花草草,也都该修剪灌溉、免得开宴之际下人来回穿梭扰了宾客兴致的呀!如今只是四月初,又不是三伏天里,光靠早上浇的那点水未必够……这丫鬟怎么会是上来浇水的?”
她心中顿生警觉,下意识的想离那丫鬟远点,但这时候却晚了:娇生惯养的女孩儿脚步还没来得及移动,那丫鬟已重重一把推在她身上!
盛惟乔毫无还手之力的滚落石阶!……差不多的时候,长公主府后院一处僻静的凉亭里,丫鬟小厮都被赶的远远的,只徐抱墨与德平郡主孤男寡女相对。
两人之间的石桌上,摆了些瓜果酒菜,是徐抱墨方才吩咐徐丛特意去跟舞阳长公主府的下人要的。
酒过三巡,德平郡主双颊浮上分明的红晕,愈增娇艳,看的徐抱墨目不转睛,劝酒也越发的殷勤。
“……文端,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轻浮?”只是徐抱墨固然存心不良,德平郡主也是心有算计,他劝她就喝,自觉已有几分熏意,徐抱墨也趁劝酒之际故意摸个小手、捏把指尖什么的了,德平郡主心说气氛差不多了,忽然就落下泪来,凄然道,“你说到处走走,我就跟你到处走走;你说来小酌,我也来了……你是不是跟他们一样,都觉得我名为郡主,实际上却、却十分卑贱?!”
“他们居然这样说你?!”徐抱墨对德平郡主还真不了解,毕竟他来长安的日子还不长,还没来得及认识什么地头蛇,盛惟乔跟徐采葵还有南氏这些女眷虽然知道德平郡主的一些事情,然而……她们痛恨徐抱墨的拈花惹草都来不及呢!
怎么可能主动跟他讲说长安上下的女孩儿们的为人性情之类?
……也是南氏等人压根没想到徐抱墨会跟德平郡主搭上关系,所以徐抱墨这会儿听德平郡主这么一讲还真有点惊讶,但转念更开心了:卑贱?卑贱好啊!反正他只是想睡她而已,又不是想娶她!
他最喜欢这种没靠山没权势却长的好看的女孩儿了好不好?!
睡腻了想打发就打发,哪像正经的大家闺秀,摸个小手不定就要被赖上!
本来赖上他就赖上吧,人家八成还不肯做小!
最关键的是,做正室他也未必有意见,怕就怕摊上个盛惟乔那样的母老虎,悍妒成性,心胸狭窄,彻底断绝他左拥右抱的毕生理想!
“默奴,那种小人的闲言碎语,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徐抱墨心念转了转,立刻慷慨激昂道,“我相信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不管他们怎么议论你,但就我跟你的接触看下来,你绝对是是一位端庄善良、宽容聪慧的女孩儿!”
默奴是德平郡主的闺名,方才两人没吃几杯酒,德平郡主就主动告诉了他。
此刻见徐抱墨的表态,德平郡主面上伤感之色越发浓重:“我就知道你跟他们不一样。说起来我又做错了什么呢?无非是福薄,没能投生到嫡母肚子里。我那亲娘又偏偏是个会生养的,当初侍奉我父王的机会虽然不多,却前前后后给我父王生了五子一女,我是唯一的女儿,那五个兄弟也不乏资质出色的……这样嫡母怎么可能容得下她?!”
“她出事之后,我虽然靠着亲祖母的庇护,侥幸存活,终究也只是寄人篱下罢了……”
“父王碍着嫡母,也根本不敢管我死活!”
“这样……能不被欺负么?”
她故意作出摇摇欲坠之势,引徐抱墨心照不宣的来扶,趁机揽她入怀,潸然道,“我也不是说怪谁……要怪,只能怪自己命苦罢!”
说着顺势扑进徐抱墨怀中,呜呜哭泣,心里却是冰雪般的冷静,“方才我支开阿贝的时候,就暗示她去找些人来做见证,好逼这徐世子娶我过门!阿贝虽然这些年来伺候我伺候的一点也不甘心,然而她毕竟是祖母给了我的人。我要是前途不好,她更没好下场,却不怕她不帮我!”
她一边哭一边故意在徐抱墨怀中挣来扭去,引得徐抱墨心猿意马、上下其手,无暇关注四周,自己却竖着耳朵细听动静,果然片刻后,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杂乱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