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没到十月,没想到母妃就已经派人过来给你过生辰了。”盛惟乔跟他一块过来看的,弄清楚车队的来路却是高密王妃怕误了幼子的生辰,提前收拾好贺礼派人送过来,就说,“东西大抵都是大军能用上的,就一架马车上的东西是专门给咱们的,可见母妃用心良苦。”
容睡鹤“嗯”了一声,稍微看了看,也就叫了人过来接收,又叫队伍的主事人去梳洗更衣,过会再去书房见他,遂携了妻子先回后堂。
路上盛惟乔想起来,就问他:“说起来你真正的生辰是几月啊?”
容睡鹤流落玳瑁岛的时候,是自称失忆的,当然也“不记得”自己真正的生日了。后来那个十月初十的生辰,好像是他自己随便挑的。
之前在盛家时,盛家一直拿这个日子给他庆生。
后来恢复了容姓,高密王妃说为了表示对盛家收养他的感激,也就没改。
所以这会儿里里外外还都照着十月初十给容睡鹤过生辰。
因为盛家对于晚辈的生辰是不怎么注意的,盛惟乔对这日子也不是很上心,不过今儿个恰好看到婆婆送过来的东西,也就顺嘴问了。
“乖囡囡,我流落玳瑁岛的时候,虽然是故意装失忆的,然而那会儿统共也就五岁而已。”但容睡鹤闻言就似笑非笑道,“你以为我能记很多东西吗?”
盛惟乔想想也是,自己五岁的时候,可也弄不清楚自己哪天生辰的,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所以她也就没追问下去,继续说狩猎的事情:“我总觉得姨母自从来了西疆,就越发的爱折腾了。倒有点像是恢复成没嫁给我那姨父之前的性情一样……我听我娘说,姨母在闺阁里时跟我差不多,没什么心眼,而且比我活泼多了,很爱闹。后来因为我那姨父不像样,她以泪洗面了几年之后,才渐渐变成后来的老夫人的样子的。”
容睡鹤含笑说道:“这不是很好吗?”
“我也觉得好。”盛惟乔苦着脸道,“所以她要学骑马、学弓箭、去狩猎,我也只能陪着……然而骑马也还罢了,弓箭什么的,一听就知道肯定练起来好辛苦的呀!”
说着伸手抓住容睡鹤的手掌,在他掌心的薄茧上捏了捏,“看你的手就是个例子,我以前就听我祖父说过,练兵刃什么的,没有不出茧子的。”
她可是在这个做女儿的普遍要天不亮起身去给长辈请安的世代,都天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的掌上明珠,辛辛苦苦学艺什么的……真的是想想就觉得生无可恋好吗?
“乖囡囡是担心长了茧子你家睡哥哥就不喜欢了吗?”容睡鹤笑眯眯的摸了摸她脑袋,说道,“可别难过,乖囡囡变成什么样子,你家睡哥哥都喜欢!”
“但是我自己不喜欢!”盛惟乔抓着他手臂摇,“你快点给我想个办法!就是在不扫姨母兴致的前提下,不要拖累我陪她学这学那!!!想不出来的话,今天晚上你睡脚踏!”
容睡鹤顿时凛然:“乖囡囡,你不是新得了一个表妹吗?就让你那表妹陪着姨母,你自己再另外找点清闲的事情,假装很忙,也就是了?”
“那个表妹是什么来路你不知道啊?”盛惟乔对这个主意很不满意,撇嘴道,“我防着她都来不及呢!就算姨母口口声声说她翻不出掌心什么的……我总归还是亲自盯着点的好!万一她把姨母哄了过去怎么办?”
容睡鹤心说:“那这还想什么主意?不管怎么样,姨母都是把人家女孩儿认在膝下又接在府里小住的,姨母自己去学这学那的时候,哪有不带上义女的道理?如此你要盯着那义女,还能躲懒么?”
不过为了不睡脚踏,也是为了不让盛惟乔觉得自己这个睡哥哥忒没用了,这么点事情都办不好,他心念一转,顿时有了主意,笑嘻嘻的说道:“乖囡囡,其实有个很好的法子,就是不但让姨母不为难你,而且她一点都不会不高兴!”
“是什么法子?”盛惟乔顿时眼睛一亮,慌忙摇着他手臂问。
就听容睡鹤朗声说道:“怀孕呀!乖囡囡,睡哥哥保证,只要你有喜了,姨母哪里还顾得上学这学那?还有什么秋狩啊猞猁幼崽之类,那肯定是统统扔到脑后!到时候姨母围着你转都来不及呢,遑论是要你舍命陪君子?”
说到这里,他摸着下巴坏笑起来,“所以乖囡囡,你怎么能用睡脚踏来惩罚你家睡哥哥呢?你想要在姨母跟前随心所欲颐指气使的待遇,可全着落在你家睡哥哥身上啊!”
“青天白日的,什么话也说的出口!”盛惟乔看了眼后头的丫鬟小厮纷纷掩嘴窃笑,尴尬的拧了他一把,“你这个不正经的!”
这时候她还只是有点不好意思,但走到屋子里之后,她忽然想想不对劲,就变了脸色。
容睡鹤注意到,诧异问:“乖囡囡,怎么了?”
“你们都下去!”盛惟乔沉着脸,挥退左右之后,就盯牢了容睡鹤,寒着脸,问,“你好像不是头一次跟我提到子嗣的问题了?”
容睡鹤“啊”了一声,说道:“是说过几次,不过乖囡囡,我开玩笑的,你……”
“要是全不放在心上,开玩笑的时候也不会想起来!”盛惟乔脸色非常难看,下意识的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腹,“现在已经是九月里,咱们成亲也有半年了!但我却还是没有……如果我不能生的话……”
“这才半年,乖囡囡你想什么呢?”容睡鹤连忙说道,“你想岳母可是过门之后三年才有你的,就是姨母,不也是出阁了好几年,才生下涉表哥?再者,倘若咱们当真没有子嗣缘分,没有就没有呗!反正你家睡哥哥只要有乖囡囡就好!”
盛惟乔冷笑着说道:“你现在当然这样说了,以后谁知道?”
尤其想到容睡鹤的将来,倘若一切顺利的话,“你往后说不得就是践祚承位,到那时候,且不说父王母妃不可能看着你绝后,就是底下大臣,少不得也要劝你为国家计!”
“乖囡囡,你这么说简直太伤你家睡哥哥的心了!”容睡鹤暗吐一口血,心说自己实在太大意了,怎么就忘记这会儿子嗣的问题对于女子来说乃是普遍的压力,尤其自家岳母冯氏就是个子嗣不昌的,哪怕盛老太爷为人厚道,明老夫人这婆婆又因为是续弦不太好管原配嫡子发妻,且冯氏还有娘家撑腰,但嫁与盛兰辞二十来年,到现在也才一儿一女,中间必然听了不少非议。
盛惟乔作为冯氏之女,这些年来纵然受尽宠爱,然而偶尔也不免听上几句“若小姐是男子就好了”之类的议论……记得早先他才进入盛府时,宣于冯氏的夫家侄子宣于澈,不就因为盛兰辞“终于有子”,轻看盛惟乔么?
这么着,盛惟乔成亲到现在还没消息,那边长安的大嫂戚氏倒是在生了六哥孩子之后又有了,如今他再拿子嗣开玩笑,能不被这小祖宗怀疑上?
他连忙说道,“什么父王母妃的,别说跟乖囡囡你比了,就是盛家随便哪个人,说话在你家睡哥哥心目中,能不比他们紧要?再说你家睡哥哥从来就不是生身父母管得住的!”
又说,“至于什么大臣之类的,今上那么公认昏庸的天子,到今儿个也没个一男半女的,他们尚且无可奈何呢!你家睡哥哥怎么也不可能比今上更无能吧?”
见盛惟乔还是沉着脸,赔笑道,“你还记得去年元宵节,咱们俩一块儿陪七妹妹去天街观灯,然后在不夜阁偶遇今上跟舒昭仪的事情么?”
盛惟乔面无表情道:“怎么?”
“那会儿回盛宅的时候,你家睡哥哥不就说了吗?今上高兴被舒昭仪折腾,睡哥哥也高兴被你欺负啊!”容睡鹤谄媚道,“这都愿意被你欺负了,什么子嗣不子嗣的,轮的着我做主吗?当然是一切都看乖囡囡的意思了啊!”
他这么一番表态,多少让盛惟乔心里好过了点,但还有些余怒未消,仍旧板着一张俏丽脸儿,说道:“看我的意思?我要是说不想要孩子,你是不是就去净身啊?”
“……”容睡鹤噎了噎,幽幽道,“乖囡囡,不带这样的啊!万一你现在不想要孩子,回头却想要了呢?到时候你忍心让你家睡哥哥看着你跟别人去要孩子?”
盛惟乔“嗯”了一声,说道:“我忍心!”
“我不相信!”容睡鹤语塞片刻,振振有词道,“岳父一早就跟我说过的!乖囡囡聪慧、懂事、孝顺、温柔、体贴、机灵、美貌、宽容……我进入盛府之后,所见到的乖囡囡,比岳父形容的还要好!成亲之后,发现乖囡囡比我之前认为的就更好了!”
“这么好的乖囡囡,怎么舍得让我去净身?!”
“你一定是在骗我,嗯,你家睡哥哥这么聪明,是那么容易被你骗到的吗?!”
他笑眯眯的捏了捏还在气鼓鼓的盛惟乔的双颊,开心道,“所以乖囡囡,别装了,睡哥哥已经看穿你的小把戏了!”
“………”盛惟乔无语的打开他手,“你敢不敢不要这么无耻!?”
亏她还想继续无理取闹会,让这家伙继续哄自己呢,结果他倒好,几顶高帽子一扣,就想蒙混过关?!
容睡鹤幽怨的看着她:“乖囡囡,你不聪慧吗?不懂事吗?不孝顺吗?不温柔吗?不体贴吗?不机灵吗?不美貌吗?不宽容吗?睡哥哥觉得以上的优点,你全部有啊!既然如此,你说一个聪慧、懂事、孝顺、温柔、体贴、机灵、美貌、宽容……的人,会让自家亲亲夫君去净身?!这样你都还想骗过睡哥哥,睡哥哥是想装糊涂都装不了啊!”
盛惟乔看出他是想要耍赖到底了,想反驳又不想否认自己是个聪慧、懂事、孝顺、温柔、体贴、机灵、美貌、宽容……的人,哼唧片刻,伸手在他胳膊上使劲儿拧了把,嘟着嘴,甩手走了!
益州城的小夫妻还有心思打情骂俏,长安,赵府,当家的秦老夫人却正面色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