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洛辰看着依瞳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透明,仿佛可以看见隐约的经脉,褐色的瞳孔仿佛忽然失去了所有的光彩,变得灰白不堪。
依瞳整个人就像一个扯线木偶一样,动作极缓地转过身,每一步都迈得艰难,仿佛要花尽全身的力气。阳光在依瞳的背后开出盛大的花朵,绚丽地悲切。
颜洛辰拉住已经游离的依瞳,双手握住她的肩膀:“发生什么事了?”他从来没有看见过依瞳这样的模样,好像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被抽离了一样。
“小轩……小轩……”依瞳眼神无光,只是轻声呢喃着,也不像是回答颜洛辰的问题。
小轩?是谁?男人?颜洛辰感觉自己有一股酸涩从脚底一直顺着血液流上来,直直地灌进心脏,让他难受地要死。他很想现在就摇醒依瞳,问她,小轩是谁?是她什么人?为什么她会那么担心?可是,他又有什么资格问呢?
“我带你去医院。”颜洛辰握住依瞳的手,动作利索地带她走出了门口。正碰上守在门外的叶末然,他伸手就拦下颜洛辰:“你要带小姐去哪儿?”
颜洛辰厉眸一扫,冷冷道:“要是担心你家小姐,就闭嘴!乖乖跟着我。”
叶末然虽然极度不爽颜洛辰略带命令的语气,但是在看见依瞳苍白的脸色之后,也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没有再出言阻拦,只是听话地跟在后面。
颜洛辰一路狂飙,以最快的速度到达医院,刚一下车,就被等在医院门口的慕凉音直接拖到了急救室。
透过玻璃,可以看见莫哲轩身上插了许多的管子,他静静地躺在手术床上,仿佛只是睡着了一半,任由医生在他的身上安装各种仪器。旁边的心电图显示仪发出有规律的声音,“滴——滴——”。
依瞳几乎要把整个人都趴在玻璃上,恨不得穿过去,指甲划过玻璃,发出刺耳的让人毛骨悚然的叫声,她从听见小轩出事之后,脸上的神色就一直没有便过,空洞地让人心疼。
“依瞳,你给点反应,你别吓我。”慕凉音被依瞳惨白的脸色惊到,连忙将她扳过来,面对自己,混血儿的脸满是急切。
“小轩……姐姐对不起你……姐姐救不了你……”就算是面对慕凉音,依瞳也照样是自言自语,说出来的话轻得恍若空气,飘散在医院满含药水味的空间中。
那样无助的依瞳,颜洛辰没有见过。在他面前,她是坚强的;在徐彦一面前,她是脆弱的;在敌人面前,她是强悍的。可是在这一刻,颜洛辰才知道,原来依瞳也有无助的时候,就像一个一碰即碎的玻璃娃娃。
颜洛辰的心中大痛,直接将毫无思想的依瞳揽在了自己怀里,下巴抵住依瞳的头顶,声音温柔:“依瞳,小轩会没事的,听见了么?他一定会没事的。”刚才所有的醋意在听见依瞳那句话之后便灰飞烟灭,那个让她变得不像依瞳的只是她的弟弟而已,不是其他男人。虽然心中还是有点不舒服,但是好在,依瞳并没有属于其他人。
依瞳冰冷的身体在触及到颜洛辰的体温之后,逐渐开始回升,她的瞳孔也有了些许生气,她窝在颜洛辰的怀里,声音透着显而
易见的殷切:“小轩会没事的对不对?我知道他不会舍得丢下我的……”
环住依瞳的胳膊收得更加紧,仿佛想要将自己的温度传递给她一样,颜洛辰像安慰一个丢了糖果的小女孩:“是,医生会救他的,依瞳你放心。”
叶末然站在他们背后,眼睁睁地看着依瞳被颜洛辰揽进怀里,但是却什么都做不了。修长的指节紧握成拳,可以听见关节的咯咯声,但是终究还是舒展开来。只要小姐觉得幸福就好了,他的心情,是不用在意的。
依瞳回过神,察觉到是谁抱着自己之后,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刚想推开的手在余光瞟到病床上的莫哲轩之后,还是攀上了颜洛辰的背。她不能看着小轩这样一天天虚弱下去,也经受不起他隔三差五就要进医院的打击,这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地狱。所以,在这一刻,她决定和蓝宥言合作,就算是多么卑鄙的手段,她也毫无怨言。因为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小轩。
“洛辰,你在身边就好……”依瞳将头深深埋进颜洛辰的胸膛里,一颗炙热的心在她的耳边经久不息地跳动,她可以听见清晰的声音:“扑通——扑通——”是颜洛辰心脏的声音。
颜洛辰明显对依瞳突如其来的好言好语给震惊到了,他的身体就那样直直地僵住,动弹不得。他不敢相信,刚刚还和他对峙的依瞳突然之间变得犹如小懒一样温顺,难道是因为被小轩的事情打击到了么?
“依瞳,我一直都在你身边,从来没有离开过。”颜洛辰比起惊异来,更大的是欣喜。要知道,他等这个自愿的拥抱等了多少年,就算明知道那个夜晚是依瞳打的电话,他也想要和她在一起,这就是爱情!盲目的爱情,疯狂的爱情,没有理智的爱情!
显然,慕凉音和叶末然也没有料到依瞳如此大的改变,只是相较于叶末然的冷漠来说,慕凉音显得很激动:“莫依瞳,你脑子进水了?这个男人不是前不久把你困在电梯里的人么?”当初还那么讨厌他,怎么现在……
依瞳没有回答,也无法回答,她和蓝宥言的计划是不能有第三个人知道的。她能够祈求的是,颜洛辰不会因此而起疑心,否则就算待在他的身边,也拿不到想要的文件。
慕凉音想继续追问下去,急诊室的门就开了。身穿白大褂的男人从里面走出来,神情严峻。依瞳的心里“咯噔”一下,连忙上前问道:“医生,我弟弟怎么样?”
医生叹息着摇摇头:“他的情况在不停地恶化,可是因为体质问题,我们做不了手术,国内也没有这么高科技的技术,我只能说,尽力将他的寿命延长。”
依瞳的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好在颜洛辰将她涝住,护在自己的怀里。
“依瞳,会没事的,我会想办法的。”颜洛辰紧紧地搂住她,将她纤细的身躯环住,尽可能给她最大的安全感。
“你会想办法救他的对不对,洛辰?”依瞳从他的怀抱中抬起头,褐色的眼眸晶亮,满含期许。
“会,我一定会!”颜洛辰斩钉截铁。那是他第一次感觉到依瞳需要他,尽管她是为了别人而需要他,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他只要最终的结果就好。
“凉音,妈妈呢?”
“阿姨在家睡着,我没敢把这个消息告诉她。”慕凉音回答道,打量的眼神将颜洛辰转了个遍。这个男人好像很喜欢依瞳,虽然是帅得过分了点,但是在情感上,她是支持叶末然的,毕竟亲疏有别,她可是很偏心的。
“也好,现在小轩算是渡过了危险期,告诉她只会让她担心而已。就先瞒着吧。”依瞳缓缓地舒了口气,像是重生一般,复又转过身看着躺在病床上的莫哲轩。
“放心,他只是昏睡过去了,过段时间就会醒的。”颜洛辰见她如此担心的神色,不由得安慰道。
“我知道,”依瞳的手放在玻璃上,仿佛这样就能触碰他一样,“我花了那么长时间才找到他,能够尽一个姐姐的责任,难道现在就要夺去这个资格么?我真的好不甘心……”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对颜洛辰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叶末然和慕凉音识相地离开,空荡荡的走廊里只剩下颜洛辰和依瞳两个人。午后的医院还是一样的清冷,带着药水味的空气通过每一个毛孔钻进身体,让人有种不切实际的呕吐感。
“依瞳,来我身边好不好?让我照顾你,照顾你的弟弟,这样你就不用一个人承担那么多了。”颜洛辰那近似乞求的声音透过薄凉的空气传进依瞳的耳朵,从回来之后那么些日子,他已经用这样的语气乞求过她好几次。
依瞳就快分不清,哪一个颜洛辰才是真实的。是那个利用徐彦一来伤害她的颜洛辰,还是送她小懒的颜洛辰?是那个脚踏两只船的颜洛辰,还是在她房外守了整整一天一夜的颜洛辰?又或许,那个叫人来毁掉她的颜洛辰才是真的……
无论怎么样,她都已经被逼到绝境了,小轩需要她,需要尼斯,所以在某一层面上,她需要蓝宥言。那么颜洛辰就是这场交易的牺牲品。
蓝宥言说得没错,在这场计划中,最大的受益者其实是她。原本她就是想要搞垮颜氏,只要答应帮他,不仅可以达成目标,还顺带可以把小轩治好。那就这样吧,就这样继续下去。
颜洛辰,是你让我回到你的身边,是你让我对爱情绝望,所以你要负起责任,而代价就是颜氏。
“好,颜洛辰,我们给彼此一个机会。”
我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能够救小轩,那么我便背弃和蓝宥言的约定,和你正面交锋。
颜洛辰蓦地睁大了眼睛,仿佛刚才的话只是他的幻听而已。他原以为依瞳又会拒绝,就像在那次的化妆间一样,毫不留情地给他一枪。每一次见面,她都会毫不留情地狠狠地伤害他一次,可是每一次他都不死心想要再试一试。
这种感觉就像是你明知道中奖的可能性很小,但是你却不死心,每一天都在买,觉得今天也许会中奖。等到你已经把买彩票当做一种习惯的时候,突然有一天有人告诉你中奖了,在那一瞬间,绝对是震惊大于狂喜的。
“依瞳,你答应了?”颜洛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依瞳低下头,声音轻不可闻:“这是我们之间拼死挣扎的最后机会,如果这次再没了就真的没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