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夏曦如鲠在喉。
“装作被人贩子追捕接近天鹰会,蓄意隐忍,在海纳斯面前表现得如何慷慨忠诚,都只为了潜伏进入天鹰会。潇夏曦,你的演技不错嘛,瞒过了所有人,连龙五也在说你的好话。”司徒皓谦嗤笑几声,脸上划过一道阴狠的浮光,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床上的潇夏曦,目光透彻凌利,仿佛弦箭一般将她的体肤全然穿透,“说吧,到底是谁派你来的!”
“龙五,他怎么了?”再次脱口而出。对龙二,她可以置若罔闻,但对龙五,一个曾经予她以关心的人,她不可能无动于衷。
“不怎么样,被袭击的人抓了。”司徒皓谦清清冷冷地回应了一句。波澜不惊的语调给人错觉,他们在谈论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的生死问题。
但,真的无关紧要吗?
他颈部浮凸的青筋已经说明一切。龙四带着他的人清理诊所的现场,前后山头搜索了两天,都没有找到龙五。假若当场被击毙,好歹也会留下具尸体。可他却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无影无踪。
一筹莫展之际,天鹰会收到线报,龙五就在挟持人的手上。对方的身份仍在调查当中,能堂而皇之地与天鹰会对抗,龙七理所当然地想到了青龙帮。
“想知道,绑匪要求交换的条件是什么吗?”司徒皓谦话锋一转,再次将目光投射在潇夏曦的身上,一点一点地将她吞噬。
“是什么?”那男人浑身的寒气逼人,潇夏曦不自觉地往后瑟缩半分。
司徒皓谦指腹划过她颈脖上柔嫩的肌肤,猛然发力,五指箕张掐在她的脖子上,几乎将她从床上提了起来:“他们要求用你来交换龙五。他们的目标,是你。”
潇夏曦一张精致的小脸短时间内转换了几种颜色,由恢复体力时的柔红,到面见司徒皓谦时的诧白,到现在在他的指力下变成了青紫色,呼吸一下子也被抽空了。“放手……放……手!”用仅余的气力想瓣开那男人的指骨,却发现,她根本无能为力,司徒皓谦的指骨像铁箍一样雷撼不动,她的力量在这个男人面前形同虚无。
“既然他们要的人是你,”在她以为就此香消玉殒的时候,司徒皓谦骤然放手,抽出纸巾擦拭手上的汗液,“我会将你交给他们,所以,我自然不会杀你。”
从司徒皓谦的桎梏中释放出来,潇夏曦如秋风扫落叶一般颓然飘落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鲜的空气,慢慢地回复适当的频率,才动容地问:“你想怎么样?”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按照初衷在他的面前否认自己是细作的身份,似乎这个申辨已经变得不重要了。对方指名道姓地要以她交换龙五,在天鹰会看来,她必然有可予交换的价值存在。只是,连她自己也想不明白内里乾坤,她一介小女子,如何会成为对方索要的筹码。
司徒皓谦却在步步进逼,“人贩子不放过你,海纳斯也向我讨你,现在绑匪又以你作为交换的条件。我倒想知道,你到底有什么能耐,让这些男人都拜服在你的石榴裙下。”
潇夏曦惊恐地望着床边这个笑得诡异又奸邪的男人,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待细细地将他的话咀嚼了一番,才意识到,目前自己的处境
有多危险。与以往不同,在此之前,或许司徒皓谦还会容许她的任性,但这一次,因为龙五,因为那些绑匪的要求,似乎真的激怒了他!
逃!脑海里千转百回,最终想到的字只有一个——逃!
可是,司徒皓谦长臂微弯,在她还没来得及跳下床冲向门的当刻,瞬即将她控制在可触及的范围之内。
潇夏曦浑身打着颤,一点点向床的深处挪移,往日的镇静和慧诘荡然无存:“你……你别过来,我……这身子已经被人贩子和海纳斯糟蹋过了,脏!”
闻言,司徒皓谦笑得越发狡黠,长臂一伸,抓住潇夏曦的赤足向上一提,潇夏曦“啊”的一声,反手扣住近身的被褥,双腿本能地乱踢,以求能摆脱牵制。可终究力气不济,被司徒皓谦轻巧地一扯,潇夏曦整个倒卧在床上。
司徒皓谦硬朗的身躯随即覆上,毫无间隙地把潇夏曦压在身下:“我已经警告过你,不要挑战男人的极限。在欢爱上,男人从来只知道予取予求!”他挽住她紧绷的腰身,将她压向自己,绝美的唇瓣轻轻弯起,说出的话却阴狠得几乎要将她撕碎,“背叛我的人就得付出代价。潇夏曦,你的命本来就是我的!”
在注定相遇的那一天,她求他救她,她承诺过从此以后她只属于他一人。所以在将她送出去之前,他收回他应得的,也是理所当然的。
她根本没有“说不”的权利。
声音已经嘶哑,眼泪已经干竭,浑身上下的酸痛毒蛇一般缠绕着潇夏曦的身体深处,“司徒皓谦,你一定会后悔的!”她喃喃自语,这句话就像标签一样烙在了她的脑海里。
男人翻身而起,眯眼看着床上满是伤痕和吻痕的女人,还有被褥上星星点点的梅花,心底一软,想安慰几句,放出来的话却冷若似冰:“哼,我司徒皓谦从来不知道‘后悔’!”
如若“后悔”成了他束缚的枷锁,他根本就不会走到今天,以一人之势坐掌整个天鹰会。
潇夏曦支撑着起身,撂起床上已被撕碎得有些不堪的衣服披在身上——若果那些还能称之为“衣服”的话。但她仍然很顽固地扯过衣服的布料,以图遮掩肌肤上被强制留下的痕迹。她需要保留一点点属于她自己的尊严。
“我可以走了吗?”淡淡的,没有一丝起伏。她不要留在这里,一刻也不要。
司徒皓谦冷然地看着她所有固执的动作、厌恶的表情和犹挂泪痕的小脸,目光自她的身上一寸一寸地划过,两侧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从起身到穿衣,潇夏曦眼眸的流光就没在他的身上停留过,仿佛刚才所经历的,她只是隔岸观火的一个旁观者。这种冷淡,着实令他懊恼得只想将这个女人彻底地撕碎。
“你,还有那些伤害龙五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他从衣柜里掏出一件长衣扔向潇夏曦,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地走出房间。
背后的女人,在他转身后,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凄美到极致的笑,一点点地晕开,直至在空气中完全消失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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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换的过程很顺利,没有任何激烈打斗和枪战的声音。潇夏曦被推搡着倒在一片荒芜的沙地
上,尖碎的泥石擦过膝盖,很快,血水从裤里渗了出来。
可是,她什么感觉也没有,甚至连眉头也懒得蹙一下。押送她的黑衣人魅影一般消失,独留下她一人在沙地里等待交换她的人将她接走。风吹叶动,鸦声连连,心也随着这清冷的夜失却了温度。
潇夏曦知道逃不了,所以不想逃,而且她也想看看,到底是谁将她推至如斯境地。
掬一把泥沙,高举过头,任由它在指缝间流泻。浮光沙影里,一双短靴皮鞋踏着厚实的沙地缓缓走来,月光晕化了他的身影,浑沌模糊,仿佛与天地相融。
“夏曦,”温柔的声音昔如沙地里的一泓清泉,在她平静似镜的心湖泛起阵阵涟漪。宽厚的大手捧起她苍白如纸的脸,指腹怜惜地拂去她脸上的沙迹,“我们回家吧。”
潇夏曦的目光一点一点向上移,最后凝聚在他左额那道短浅的伤疤上,眼里的雾气渐渐氤氲,终于抑制不住泪如雨下:“少祺哥哥——!”
多少委屈,多少压抑,多少任性,多少悔恨,都化作了千道洪流,奔涌激越。她埋首在凌少祺的怀里,纤细的指骨紧紧地攥着他的臂膀,泪水濡湿了他胸前的衬衣,而他恍似未觉,只是将她揽在自己的臂弯里,逐渐收紧,再收紧,直至怀里抽搐的身体渐渐平息了仍然不愿意放手。
从小到大,她是他的小公主,她任性,他陪着;她耍赖,他笑着;她选择,他也默然接受。只要她愿意,他可以一直放任。只是这一次,他同样悔恨。在P国宴会上,假若非他惯性的心软,潇夏曦又怎会受到伤害。手握成拳,指尖嵌入掌心,刺痛彻骨。这痛,比起他以往任何一次经受的磨难都更令他呕心沥血。
哭累了,潇夏曦的头脑猛然清醒,她倏地从凌少祺的怀里抬起头,一双眼犹疑地在他的脸上打转:“少祺哥哥,你跟青龙帮到底是什么关系?龙五呢?他到底怎么了?”龙七说她是青龙帮派的奸细,司徒皓谦虽然没有明确地说,但她也隐约感觉得到,龙五被绑的事件并不简单。
凌少祺轻抚她的秀发,很细致地用手指把她紊乱无章的发丝一撮撮地梳理:“夏曦,别想太多了。我是通过了一些非常手段让青龙帮的人同意将龙五与你交换。你能回来就好。至于龙五,他已经被天鹰会的人接走。没大碍,只是眼睛瞎了。”他说得轻描淡写,尽量将其中惊险的情节一笔带过,但在潇夏曦听来,却震撼非常。尤其是最后一句。
龙五瞎了?!她难以置信。龙五是一个医生,手是他的灵魂,眼睛是他的向导,失去了眼睛,灵魂也就失去了方向。这对一个终生以手术刀自豪的医生来说,犹比毁了他的生命般更加残酷。
凌少祺绕过她的膝盖,稍稍用力,打横将她抱了起来:“先睡会儿。等你醒来了,我们就到家了。”
P国的家,曾经那么遥远,虽然她一直排斥潇万川的决定,可那毕竟是她最安全的港湾。潇夏曦如坐云端般躺在凌少祺怀里,耳朵紧挨在他宽阔的胸肌上,一下一下地数着他的心跳,安然入睡。凌少祺的话里有多少隐瞒,她已经懒得去想了。此时此刻,她只知道,她的少祺哥哥不会伤害她,永远也不会,这便足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