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角的咖啡馆灯火幽暗,若有似无的音乐声从里面传出来,是忧伤的萨克斯风,是戴夫.考兹的《午夜的萨克斯》。
音乐悠远伤感,像是一个孤单的旅人在铺满落叶的路上茕茕地走着,身旁偶有树叶落下,像精灵一样叮咛着他的灵魂。
小蛮坐在靠窗的座位上,目不转睛地盯着街边的那条小路。她的心也像音乐一样忧伤。
那场该死的车祸之后,她几乎失去了一切。
爸爸被杀了,家也不能回,她寄居在郑无谓家,与郑家兄妹在一起很愉快,虽然每天能看到帅哥哥是很开心,可那毕竟不是自己的家。
失忆之后,除了周闪闪,她再也没有朋友。以前的朋友她想不起来,也没有人来找她。
微信通信录里朋友们的朋友圈她天天都看,但还是想不起来他们到底是谁,跟她是什么关系。
只有周闪闪,她虽然想不起来她们之前的交集,但她清楚地知道,她是跟她一起去甘南,一起遭遇车祸的,闪闪是她最好的、也是目前唯一的朋友。
可就是这唯一的朋友,这世间也不肯给她留下。
她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命运。她怎么可以这么惨?!
她不能让闪闪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她要搞明白究竟是谁杀了她。
她在郑无谓的手机上找到了王思齐的电话,偷偷记了下来,然后打电话约他见面。她有太多的话想要问他,闪闪,是她唯一的闺蜜啊。
一个青年男子出现在门前的街道上,他的头发散乱着,脸色憔悴、衣衫不整,衣领竖起来了,看不清他的脸。
他走进咖啡馆,四处张望着。下午三点的咖啡馆人不多,他很快就看见了坐在窗边的丁小蛮,径直朝她走过来。
他站在桌边问:“我是王思齐,丁小蛮?”
小蛮点了点头,示意他坐下。她抬手叫来服务员,同时询问地看着他。
王思齐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我随便。跟你一样吧。”
服务员走开了,王思齐低着头默不作声。小蛮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的脸在灯光下显得很清秀,也很落寞。
他的眼睛红红的,全是血丝,他的手指又细又长,神经质地握在一起,不停地扭动着。
小蛮宁愿他是悲伤的,但现在看起来,他的烦躁远多于悲伤。
服务员把咖啡端了上来,王思齐抿了一口,抬起头来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吗?”他的眼光一点也不友好,满是怀疑和质问。
小蛮定了定神道:“我跟闪闪是最好的朋友,你知道吧?”
“知道。”王思齐回答得很简洁,小蛮以为他会说下去,谁知道他顿住,不再说话了。
小蛮接着问:“闪闪跟你说起过我吗?”
“说过,但说得不多。”
“她也跟我说起过你。你们俩确定恋爱关系多久了?”
王思齐紧握着苍白的双手:“半年多了吧。”
“你是真心爱闪闪的,对吗?”小蛮觉得自己的眼泪快要忍不住了。
王思齐的眼圈也红了:“我一见到闪闪,就决定跟她共度余生。我爱她,真心爱她。她从甘南回来,说伤了腿,我也不敢去她家里看她。
因为我的家庭比较特殊,我们没有公开我们的恋情。我们俩商量,等她稍微好一点,只要能走路了,我们就同居。
她刚开始还不愿意,说太快了,怕我始乱终弃。我跟她赌咒发誓,劝了好几天才说服她。
我心里有个打算,我知道我父母是不会同意我们俩在一起的。我想跟闪闪先同居,等我们俩有了孩子,就奉子向父母请婚。
就算父母不同意,我们也可以自己结婚,然后把孩子生下来。等孩子出生了,父母不可能不回心转意的。
他们对儿媳妇可能不满意,可对孙子孙女不会有仇啊。”
“你父母也是奇怪,都没有见过闪闪,怎么就不满意呢?”
王思齐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不用见她啊,就凭她是平民家的女孩,就不同意啊。
没有理由的。也难怪,你生活的世界比较正常,像我父母这样的奇葩,你根本无法理解。
我很小的时候就被他们送到寄宿学校,每周才能见到他们一面。就这一面,还不是一家三口的团聚,而是跟一帮各界朋友的大聚会。
我要把在学校学到的才艺表演给大家看,在父母的朋友们面前给他们长脸、挣面子。我根本没有机会体会家庭温暖和父母亲情,就又被送回学校。
你知道我最近看到一个新闻,说要关注农村的留守儿童,我觉得好讽刺,其实我当时也是留守儿童啊,怎么没有人来关心关心我呢?
你肯定觉得我矫情,但其实就是这样的啊。
我跟那些留守儿童唯一的不同是,我的父母有钱,他们用钱买了所有他们能买的东西,来弥补我缺失的东西。
可他们不知道,有些东西,无论花多少钱都是弥补不了的。”
小蛮突然觉得心里的某一处闪起了一丝亮光,但这亮光只是一闪而过,没有丝毫印迹。
她看着有些激动的王思齐,问道:“你有没有一点线索?比如你得罪过什么人?跟谁有过矛盾?”
王思齐端起已经凉了的咖啡,一饮而尽:“公安局的刑警也问过我同样的问题,我真是无法回答。
我自认没有得罪过谁,就算有一些工作中的无心之失,也不至于让人家仇恨到要杀我女友而后快吧?”
小蛮按捺住自己的悲伤和愤怒:“我想了很久,闪闪死了,谁能从她的死当中得到好处?”
“啊?!”王思齐疑惑地看着她:“什么好处?”
“闪闪死了,谁最开心?”
“……”
小蛮不顾他质疑的眼神,顺着自己的思路说着:“首先是你父母,他们不同意你跟闪闪恋爱,她死了,他们肯定很开心。”
“你在胡说什么!”
“还有你的那个相亲对象,她如果很喜欢你的话,闪闪死了,她就可以跟你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