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大人先请”,马建忠诚恳的谦逊道,若说他不过是大清国官僚体系之中,一个不起眼的候补官员而已,这辰光在场面上岂能占了先?
邵友濂和善的一笑,也不答话,只是迈步带着众人小心的踏过了跳板来到了岸上。
刚才那位统领对着马建忠一笑,显然他俩也是老相识了,马建忠熟络的抱拳还了一礼,也不多话,众人前后簇拥着邵友濂就往炮塔上去了。
“马大人请”,罗师爷客气的请道。
马建忠侧身对着罗师爷微微一点头,然后他抬头望上去,上头炮口高昂的几门新式开花大炮雄狮般的蹲守在炮台上,马建忠不禁露出了自豪的微笑。
“有了这些铁将军把守着吴淞口,还怕洋人们觊觎上海滩吗?”,马建忠心想到了这里,一股激愤之情洋溢在了脸上。
罗师爷在侧后也是留意着马建忠的举动和表情变化,只见这位红顶商人、也就是有功名的商贾忽然疾步走到了炮台的一角,手臂有些颤抖的抚摸着一门三米多长、直径几达四十公分的铁炮,神情变得十分的激动。
罗师爷看到这里,不禁好奇的走上前去,顺着马建忠伸长的手臂看过去,忽然他的眼睛潮热了。
“陈大将军”,马建忠这辰光忽然沉痛的呼号了一声,一旁的罗师爷只见他右手的十指反反复复的触摸着炮身上,“平夷靖寇将军”六个铁铸的大字。
“这里可是陈化成大将军抗击英吉利军队进犯上海滩的神炮”,罗师爷一见这样的遗物,也是神情变得激动了起来,顺着望过去,那边炮台统领和邵友濂的身影模糊了。
回忆起四差不多十二年前、道光二十二年五月十八日、公元1842年6月16日,,江南提督陈化成在吴淞口炮台湾的水师炮台,率领勇士果敢抗击的事迹,俩人的眼眶不约而同的模糊了。
“罗师爷”,这辰光马建忠开
口说道:“依鄙人的经验判断,法兰西多半会像去年那样,依靠水师之利、炮舰之便,进*吴淞口,威胁上海滩的”,他的口气很是沉重。
听到这里,罗师爷沉重的点点头,“马大人所虑极是”,他的声音仿佛在凛冽的江风中,被撕裂成了碎片一般。
“就在去年、光绪九年十月间,法兰西兵舰到了脚下不远处的长江南口、炮台湾的前头,扬言要开进黄浦江,进攻江南制造局,形势何其险恶”,罗师爷忧心忡忡的说道。
“法兰西人算是算到了这一着,毁掉了大清国洋务的根基”,马建忠激愤的声音刚刚出口,就被挂过来的劲风吹散了一大半。
罗师爷瞧见马建忠费力说话的样子,连忙凑过来脸,聚精会神的侧耳聆听,“马大人说的是”,说到这里,他指了指口外的江面,那里涌过来一阵阵东海的浪涛,拍击着岸边的海塘堤坝,发出“啪、啪”的震撼人们心灵的声音。
“吴淞口乃是苏松门户,更是进入上海滩的咽喉要道”,罗师爷贴近了马建忠的耳朵,大声的说道。
“鄙人担心今朝的情形恐怕会像去年一样,战火移近了,又是市面萧条,贸易停滞不说”,马建忠捂着嘴,双手撮起个喇叭饿形状,对着罗师爷说道:“到了这辰光恐怕又要爆发金融危机了”。
听到这里,罗师爷不禁诧异的看着这位精通洋务的同胞,脸上的神色不知是被强劲的江风吹得变了颜色,还是被这句话的意思惊呆了,不由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了。
邵友濂从这座西炮台的中央走了过来,“马大人、罗师爷,你二位这是在说啥?”,他饶有兴趣的在炮台统领的陪同下,信步走了过来。
“看得出邵大人对吴淞口江防还是满意的”,马建忠目光敏锐的觉察到了邵友濂的前后神情变化,不由得放下了一块压在心头的大石头似的。
“不过看来邵友濂特意
让卑职陪同过来,必定有深层次的考虑”,马建忠心想道。
只是这辰光可不是私下揣测的时机,看到邵友濂已经走近了,马建忠连忙对着他微微躬身、就要屈膝行了个打千礼。
还未等到马建忠架势拉开,邵友濂在前迅捷的扶住了他,“你我同朝为官,马大人太客气了”,他诚挚的谦逊道。
一旁罗师爷见状,连忙使个眼色,一旁的这位统领连忙就要去搬过来几把椅子。
“慢着”,邵友濂放开了马建忠的手臂,高声的对着这位统领说道:“有劳将军备些薄酒,也好鄙人为马大人、罗师爷驱驱寒”。
听到这里,马建忠抬起手臂,正要推辞,只听见这位军中汉子豪爽的高声说道:“卑职已经备好了,请大人们下去营房之中品尝外洋的鲜鱼”。
说到这里厢,这位统领对着邵友濂等人把手一伸,虽说没有场面上的奉承的笑脸,不过却是地道的军营本色,看的马建忠心头舒坦了起来。
听到这里,邵友濂笑了,“鄙人早就听说长江口鱼鲜,美味胜过了他处,今朝就在出产原地品尝,果然口福不浅”,说到这里,他兴奋的对着这位统领就是一拱手。
随着邵友濂轻松甚至有些放松的举动,众人的心情不由得舒缓了许多,相约随着军士们的引导,到了一座石木修砌的馆舍之中,寻常辰光马建忠远洋航行归来,也曾经在这里休憩过的。
随着殷勤的笑着,几个面目伶俐的水师军士们伶俐的端上来了一盘盘时鲜的菜肴,看过去有上海滩上不但不提的蟹黄豆腐,还有银鱼蒸蛋、桂花风干鸡,此外还有军中常备的糟鱼干等等常见的佐酒小菜。
这辰光邵友濂主人般的举起了酒杯子,里头还是江南闻名的百花漾老酒,“按理说军中不可饮酒,只是今朝来到了炮台上,看见江防严密,官兵们士气高昂,本官替上海滩上的百姓们高兴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