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来的洋婆子?”,孙更生作精作怪的嚷嚷道,他瞧的清清爽爽的,屋里厢有位身着洋服的外国女人正在顾影自怜,最后这位佳人还得意的扭了扭腰枝,这下更加的不得唻。
大概是孙更声闹得动静太大了,只见屋里的佳人有了反应,耳边一阵悉悉索索的衣服摩擦或是折叠的响声过后,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声音,“娘舅?”,屋里罗佳琳大概也是被惊着了,只听她战战兢兢的反问道。
在听清了屋里人的口音之后,“侬在弄啥?!”,听上去孙更生的口气有些恼怒了。
“没、没弄啥”,罗佳琳竭力的辩白道,一边她正面把身体对着娘舅,这样才好完全掩盖住了身后露出一只角的洋服。
可是罗佳琳这样去做,无异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让孙更生更加的生气了,“阿姐”,只见他嘴唇哆嗦了起来,“自从侬把佳琳托付给我,一向伊都乖巧听话”,他一双含泪的眼睛不看罗佳琳,只是埋头盯着地面,一个劲的诉说道。
“天晓得伊外头去找了啥活计,回来就变成了这摸样?”,说着、说着,孙更生生气了,一张脸涨得通红了,“阿姐”,说着、说着,他竟然声泪俱下的呼唤道。
“娘、娘舅”,这下轮到罗佳琳慌了神,“侬别这样,我知道错了”,她的一张脸不禁绯红了,紧跟着委屈的泪水也簌簌的滴落下来了,只是她依旧拿着身体做掩护,不肯轻易让娘舅看见了那件漂亮甚至可以说华丽的洋服。
原本有些心软的孙更生一见外甥女这样,真的生气了,一张脸在鸦片流毒的作用下,变得有点歇斯底里的了,“叫侬跟着外头的瘪三不学好”,一边说着,一边他高高的扬起手,一个巴掌挥向了罗佳琳。
“娘舅”,随着罗佳琳无奈而又凄楚的喊声,孙更生的巴掌落到了她的脸上,随着“啪”的一声脆响,罗佳琳的泪水奔涌而出
,只是她强忍着没有呜咽出声,唯其这样,更加的显得她是如此的体贴娘舅的心思。
这辰光罗佳琳反而向前走了一步,在她身后,那件罗伯特先生精心裁制的新衣服滑落到了地上,这是件多美的衣服哪,或许可以理解为那是个穷苦人家孩子的一个美梦,此刻它却委身尘土了。
“侬要记住,阿拉就是饿了肚皮,也不去做那些亏心的事体”,孙更生恼怒的嚷嚷道,一边他严厉的用审视的眼光拷问似的打量着罗佳琳,似乎要从她身上找到答案。
“娘舅”,罗佳琳再也忍不住了,她结结巴巴的辩解道:“我没做啥亏心的事体”,她竭力的辩白道,可怜她哪里敢说前头的事情,一切都是因为那把不该去碰的牌九。
“我知道错了”,罗佳琳委屈的朝着孙更生说道,不该这回就连一向熟知她的娘舅也没察觉到她话语之中,有些异样了。
孙更生满意的朝着罗佳琳望过去,信赖的目光毫不掩饰的投了过去。
吴老爷在老妈子和伙计细心的搀扶下,躺到了加盖的被子之下,头上已经又垫了个靠枕,这样让他感觉好受多了,“孩子”,吴老爷不放心的叮嘱道:“快去备好驴子,等天亮了,就来不及了”。
从他的口气当中,吴竹斋听得出这是老爹还要出去催款去,这辰光他终于忍不住了,“爹爹,侬这是要做啥?”,他甚至有些责问的口气了。
“外头这辰光冷得很嘞”,吴竹斋忍不住心疼的说道:“孩儿去好唻”,他俯身轻柔的对着爹爹说道。
“侬晓得个啥?”,吴老爷生气的瞪大了眼睛,“这辰光已经开春了,养蚕的庄户们等着银子使用,要不去收回些欠款,哪有足够的银子贷出去?”,他气咻咻的冲着吴竹斋嚷嚷道:“耽误了这桩大买卖,不是耍处”。
那辰光有首诗说道:东风二月暖洋洋,江南处处蚕桑
忙。蚕欲温和桑欲干,明如良玉发奇光。缲成万缕千丝长,大筐小筐随络床。美人抽绎沾唾香,一经一纬机杼张。咿咿轧轧谐宫商,花开锦簇成匹量。莫忧八口无餐粮,朝来镇上添远商。
往往到了这辰光,大大小小的钱庄就要忙乎开了,自古皆然。
“爹爹说的极是”,吴竹斋听到这儿,慌忙的服了软,一边他躬身替老爹掖了掖被角,一边连忙的嘱咐伙计道:“还不去备好牲口”。
那伙计不敢怠慢,急忙的答道:“是”,一边疾步出去了。
看到伙计出去了,吴竹斋转过身来,心疼的望着泄了气的老爹,“还好,还好”,服软他心底里生出些希望了,“信号账上还有八万两现银没有动用”,记得那还是在前些辰光,地产俱乐部里厢,轮不上竞拍儿没用上的。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唻”,吴竹斋忽然庆幸道,话说荷包;里头有银子,心头不慌,这句话果然不假。
这一刻,吴竹斋忽的有些遐想起来,看上去魂不守舍的样子,那目光游移,不知道脑筋里头想着了啥?
转眼到了光绪十年的三月初了,平静了几个月的上海滩上,忽的流传开了一个惊人的消息,“法兰西要和大清国又要在安南开战了”,法租界公董局的董事弗朗索瓦兴奋而又傲慢的对着亨同说道。
一边弗朗索瓦的胡子生动的翘了起来,活像远在北宁前线那位孤拔将军挥起的战刀,斜刺向了空中。
亨同禁不住在胸前划了个十字,“我的主啊”,一声诧异之中流露着掩饰不住的兴奋的话语脱口而出道。
诧异的是谈谈和和之间,一心称霸安南的法兰西人终于要图穷匕见了,而大清国这次会俯首帖耳吗?一切都是个变数,尤其是对于上海滩的房地产市场来说,这个新兴的市面极易受到冲击,而剧烈的波动,对于这一点,亨同大有体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