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暗战

夜风渐渐大起来了,呼啸地送卷着浪花袭岸而来。潜伏在密林中,可以感觉到四周开始慢慢变得潮湿。我们的对手一直在静静地等待。同样,我们能做的,也只有等。

J港的夜是无比美丽的,从离岛上侧头回望,虽然已经是凌晨时分,灯火却很灿烂,如静止的烟花一般绚烂。一艘艘巨大的客货运轮仍然在频繁地进出港弯。汽笛声或长或短地远远传鸣而来,这是一个不夜的港口。

然而在我们潜伏区下的这个小码头,却完全掩映于黑暗之中,离岛的山峦把J港的灯影给完全遮盖,让人深刻体会到“灯台底下最黑暗”这句古谚的真谛。幸而长时间的处于黑暗之中,我们的双眼早已经习惯了这种黑暗,就算不用夜视设备,也勉强能看清下面的动静。

这些家伙的耐心比我们想象得更好。虽然货已经搬上了码头,但船只并没有离开,仍然泊在码头边,只要有风吹草动,绝对闪得比兔子还快。他们在岸上守备的人也非常的谨慎,始终保持着与货物数米的距离。

忽然其中他们有两个人离开了码头,向我们这边走来。这让我们的心一下绷了起来,南面这两个人只是持着枪,手拿强力手电,紧张地对附近地方的一些可能会藏匿人的进行巡视。要不是我们早料到他们可能会侦察四周,潜伏得非常高,还真会对对方给发觉的。

巡视后,这几个家伙似乎轻松多了。甚至回到码头,悠悠地抽起烟来。香烟在黑暗中忽鸣铁闪,让我们一些有烟瘾的兄弟大为郁闷。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消逝。阿祖甩了甩手,把红外望远镜交给旁边的兄弟,小声嚷道:“不行了,不行了,再举下去,一会我怕连板机都扣不动了。”

然而接过望远镜的兄弟才一举起一看,已经兴奋地道:“有动静。”阿祖啊了一声,道:“我没这么惨吧,看了几个小时,一换人对方就行动了。”那兄弟回道:“他们中有人好象是在看手机,应该是收到短信。”

阿祖一把把望远镜生拽过来,重新观察,略带点兴奋地道:“看来尚青帮的人要来了。看他们的张望的表情就知道。”过了一会,阿祖右手轻轻在泥地上捶了一下,喜道:“有船来了!”我们都是一阵兴奋,差不多足足等待了近七个小时,才熬到他们快进行交易。

要是我们只是存心想黑吃黑,刚才他们的货才一上岸就出手了,但现在既然我们是警察的身份,当然只有等待对方交易时再行动比较妥当。而且还可以连钱一起抢了。

“通知其他地方的兄弟,启动对讲机,音量调到最低,听我的命令统一行动。”阿祖向旁边的人吩咐道。我们这次来了近二十人,一组约五个人的划分,按照地形分成四个点潜伏。对码头形成了合围之势。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知道马上就是真正的大阵仗了。这绝对是开不得半点玩笑的事。虽然己方人数上应该是占优的,但在这黑夜之中,面对不长眼的子弹,有什么后果可谁也不知道。

一艘小船缓缓地向码头驶进。阿祖轻轻拍了拍我,道:“可以行动了吧!”不知不觉中,我在他们中居然有了很高的威信,就连阿祖都来征询我的意思。我怔了一下,略为沉吟道:“暂时先别,看看情况,不过我们悄悄摸前一点。”阿祖嗯了一声,用对讲机通知其他组朝前谨慎前进。

“阿灿好象不在下面,妈的,这次便宜他了。”阿祖一边观察一边轻声骂道。我轻笑道:“急什么,这只是个开始,还有下次的。”阿祖嗯了一声,哼哼道:“这次算他歹命,下次我非干掉他不可。”

就在我们说话中,那小船已经渐渐靠岸。所有人都开始轻轻活动起来,缓解因长时间潜伏导致的身体局部麻痹。在潜伏的过程中,我的身体已经不断地调整过,所以现在倒没什么不适感,便抓紧时间检查枪械。由于习武的缘故,我是不喜欢用重型武器的,所以冲锋枪和散弹枪都没有选择,仍然是使用着阿祖在阳明山丢给我的那把柯尔特蟒蛇型左轮。这枪虽然远没有沙鹰的强悍,但胜在灵活又不失稳重。而且很适合我的手型。

“尚青帮靠岸了,大家注意,听我命令。”阿祖一边观察一边下达命令。

只见码头上开始亮起电筒光,指引着这艘没有开灯的船只缓缓向岸靠来。借着电筒光亮,我们也把码头上的形势看得完全。只见那艘前来接货的船只并不大,只是艘简易的小型游轮。此刻已经把引擎关闭,船上的人正向码头上抛丢缆绳。并且两边的人正在彼此挥手示意。

“阿中,我们马上就要行动,你现在可以过来接应我们了。”阿祖见时间差不多了,拿出我们这群人里唯一一部没有关闭的手机,向位于一直在旁边一个岛屿附近接应船只上等待的阿中打了电话。在得到确认后,阿祖搓了搓手,拔出手枪冷声道:“我倒要看看他们还怎么逃!”

嘭的一阵沉闷声响远远传来,游轮船体在缆绳的牵引下,和码头边挂着的减震轮胎相撞了。和泗水的船只一样,停靠在了码头另一侧。看来中间的那条长长的码头,就是他们的交易地点。

借着这一声相撞,阿祖已经下令:“所有兄弟包围码头,形成合围之势。”命令一出,我们也迅速离开刚才的潜伏之地,借着黑夜的掩护,向码头中轻轻窜去。我来的时候我们在车上已经反复交待过细节,所以每个人都很谨慎,虽然是二十来人的集体行动,也没有暴出大大的声响。何况现在是在海边,他们身处码头之上。耳畔风浪声也不算小。要想听出我们的脚步声响,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这个小码头附近是一片约四五百平方米的开阔地,我们悄悄地接过了这片开阔地,各自潜伏在早就指定的位置。对方现在可以说完会在我们的射程之下。

只见这时,从泗水帮早就停泊在此的那条船只上又跳下几个人。其中一个身材高大。在电筒光的照射下,我和阿祖都不约而同地嘿了一声!这家伙竟然是崔永三。这也解了我们的一个困惑。我们一直认为,即便阿灿不来,崔永三也应该出现的,毕竟他懂中韩语言,而且以前就是尚青的人。这次两边合作,他没有理由不出现的。却原来是一直躲在船中,到了最后时刻才出现。只可惜,还是没有看到阿灿甚至吕家任何一个人的身影。

似乎得到了绝对安全的确认,停泊在码头两侧的两只船都不约而同地点亮了船头的灯。照亮了码头。我们的视线也为之一清。阿祖轻轻用肘击了我一下,微笑道:“这些家伙,居然还敢开灯!真是不知死活。”我笑笑不语,暗想唯一的解释,只能是这两边都太自信了。以为在这么一个小岛上进行交易,是绝对安全的。

只可惜世间事情永远是相对的,最危险的地方可以最安全,最安全的地方往往也最危险。

只见披着件宽大风衣的崔永三摸了摸头发,带着点笑容和对方伸手一握,用韩语交谈起来。我们虽然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但由于海风风向的缘故,虽然浪击声很大,还是隐约可以听见他们的交谈。只是听不明白在说什么罢了。

夜色中的崔永三,衣袂飘飘。显得非常英俊帅气,典型的混血面孔,双眼非常深邃,很有种明星气质,难怪会让舒容如此迷恋。此刻他的笑容中还带着点儿傲气,似乎是想告诉对方,我崔永三迟早有一天会杀回韩国的。

只可惜,他的梦想,现在完全掌控在我们的手心之中。

韩国尚青帮的船只中也陆续跳下几个人,人人一袭深色西装,非常笔挺。只看打扮和气势,就不是一般的黑帮混混,难怪会有韩国头号黑帮之称。

两边的人并排面对面站于码头之中。在几句简单的寒暄之后,崔永三向一个手下示意,那手下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一把铁撬杆,把早已放到码头上的几个木箱依次撬开。崔永三向对方伸手示意走近,然后自己伸手一抄,一下拿出一把裎亮的微冲来,递给对方。

灯光下,只看枪体的发光就知道是绝对的新枪。那人接过枪,在手里掂量了下,开始仔细检查枪只的枪管,机头,机体等各部位。阿祖玩枪是行家,轻声对我道:“不赖嘛,我还以为玩军火最强的是天道联,想不到泗水的脚步也蛮快的,就开始走私起MP5了。老是老了点,不过价廉物美。和咱们的有得一比。”

这时候那家伙把冲锋枪放回去,又从木箱中拿起一把手枪看了看,然后拧上了消声器,竟然对着海水扑扑射击了两枪。然后很得意地笑了笑,显然是非常满意。

只听见崔永三旁边一个我非常熟悉的人忽然道:“我们天爷说,这几把枪,是他送给尚青帮金帮主的见面礼。希望你们转告金帮主,大家以后有财一起发,合作愉快!”话音才落,我一下反应过来,难怪这么熟悉,这家伙我在吕中天家里见过,好象姓许来着。当时看似乎是个不起眼的幕僚。现在才发觉我低估了他。他能代表吕中天出面,位置也不会太低的。

崔永三替他翻译了这段话,尚青帮那带头的家伙一脸满意的神有,把枪放了回去。向后招了招手。崔永三也回头说了几句,只见双方身后一人都同时把一个皮箱给送了上来。

两人笑着握了握手,然后同时打开了皮箱。虽然看不太清楚,但不用说,一边是毒品,一边是金钱。双方负责检查的人都分别走上前去,开始随机点货检验。

数十秒后,两边的人都朝己方主事的人点了点头。示意货真价实。双方都是哈哈一笑,接过皮箱关合上,朝对方笑着送去。这时犹说一些客套话。

“Action!”阿祖见机已到,居然用英文大呼了一声!所有兄弟轰然作响,一下把早已经准备好的枪械对上膛对准了码头上的这些人。强力手电也纷纷打开,对准了码头,以防对方一下灭灯逃路。

“你们已经被包围了,你不要做无谓的抵抗,马上缴械投降!”阿成居然带来了喇叭,此刻大声喊话道。这倒是我没想到的。

那码头上的十多个人都是一震,一下转过身来。动作非常敏捷,竟然就在转身的瞬间,已经一下纷纷伏倒,拔枪就朝我们射来。泗水与尚青两边的人都不是盖的,身手非常了得。

啪啪几声枪响!我们的手电一下成了对方的攻击目标。对方的手枪一下全朝我们手电放置的地方射来。幸而我们早在车上时就交待过细节,手电一点亮,就要滚地让开。以免成为对方黑夜中的靶子。

“我操!还击!”阿祖大呼一声,已经下令开火。负责用冲锋枪的那几个兄弟一下猛力开火,枪如毒蛇吐焰般向码头上的人射去。弹壳当当落地,一下把对方的火力给压制了下来。只见扑通几声惨叫,对方已经有人被一轮扫射给击中,跌跌晃晃地落入水中。虽然是黑夜之中,距离也较远,但冲锋枪的威力也不是对方能阻挡的。何况除了码头附近的几间砖房,他们没有其他的掩体。

“想跑!去死吧!”阿祖手一挺,已经是几枪射去。一枪击在抱着一个皮箱,想纵身上船的家伙身上。那家伙一个踉跄,冲出几步。一下摔倒在地,离码头边缘不过数米,却再也无法上去。

有这前车之鉴在前,另一个抱着箱的家伙也不敢跳回船了,只敢伏在地上。

然而对方的反击才刚刚开始,忽然间两艘船上几乎同时向我们这边开火了,果然双方都是强悍的黑帮,哪会这么容易被我们压制,这时候留守船上的人都开始向我们射击。枪声一下响彻了天地。

我虽然出来混了这么久,乱枪之战也经历过很多次,但唯有这一次,感觉完全不同,身处于激烈的战火之中,耳畔都是呼啸而过的子弹。在这暗夜的码头,双方各守一地,枪来弹往。海风激荡,怒涛拍岸,子弹的流光和枪火,一切宛如一幕绚丽多彩的画面。

啊!一声惨叫在我们不远处响起。我们这边也有人中弹了。“成哥!”有人大声叫道。我一下扭头望去,竟然是阿成已经头歪在一边。那顶军品店赠送的“钢盔”上一个深色的大洞。鲜血流拂过了他的面罩,盖住了他的双眼。头部中弹,不用说,神仙也救不活了。

“我操!”阿祖目睹阿成被杀,眼睛一下红了。一个翻身,一下抄起阿成手中那把MP5A5型冲锋枪,从阿成的身上拽下子弹夹,竟然站了起来,迎着对方死冲过去。手中枪如烈焰,啪啪啪啪!一轮强悍的攻击。

“阿祖,别冲动,小心呀!”我大呼道。但我知道这对阿祖是无用的,在刚才的埋伏中,等待得非常无聊之际,他跟我提过他和阿成是打小一块打大的伙伴,放我们那算是发小的兄弟。现在看见阿成挂了,以他冲动的个性能不拼命吗?换了是我,如果勇刚或者马列被杀,只怕我也疯了。

啊啊!两军相斗勇者胜,阿祖的孤身冲锋之下,竟然一把轮射,一下干掉了尚青帮一条船只上那个火气最猛的家伙。然而他也没好到哪去,啊的一声,已经腿上中弹,一个摔倒在地。但仍然拼死了命地向对方扫射。

没想到对方这么难啃。我咬了咬牙,看准对方的射击的一个空档,一下扑身而出,想把阿祖拉回来,但对方的火力非常猛,一下向我射来,要不是我及时扑倒在地,只怕一下变成第二个阿成。

我匍匐前行,靠近了阿祖,只见他腿上鲜血直流,看来受伤不轻。“没事吧!”我大叫道。阿祖狞道:“我没事。”说着手一下向腰后摸去,大声道:“去死吧!”

我靠了一声,没想到阿祖居然还带有这玩意。看来越海帮火力比我想像中还要猛得多。台湾枪支泛滥我是知道的,但没想到越海帮连手雷也有。只见阿祖一个扬臂,呼的一声,竟然是一个手雷向对方扔去。

轰!一道强烈的闪光,轰天巨响中,泗水帮的那条船已经一下被炸中,两个身影一下被炸飞而起,摔飞入海中。

对方哪到这些警察会如此强悍,不由都吓晕了。阿祖的这一手雷果然扔得实在,我们一下占了上风,好几个兄弟都冲了上来。对方已经开始放弃抵抗,纷纷跳海而逃。那抱着毒品箱的尚青帮众正也想跳海逃生。可惜我一直盯的就是他,哪里会给他逃路的机会,他才刚刚站起,我已经一枪击去。

三十米内,我的枪法早已经练到指哪打哪!只见他啊的一声,一下摔倒在码头上。其他几个妄想逃路的也被其他兄弟纷纷击倒或击毙。只听见崔永三嘶喊一声:“别打了,我们投降!”

这时候尚青帮那条躺已经发动离岸,那些先前跳海的纷纷拼命向船游去,我们也没有去追击,仍由他去,毕竟全歼不是我们的目的,留几个人回去报告被警方围剿,让他们慌乱一下,本就是我们的既定计策。

战火渐渐停息,我们已经完全掌握了战场,这一战,我们虽然付出一死几伤的代价,但却换来了他们交易的货物和几乎全歼对方,也算大胜了。当然,这儿是绝对不能再久留的。收拾战场后,阿中和其他兄弟来接应的船只也正好到了,他们离这本就不远,只不过迫于我们正交战,不敢太靠近罢了。

阿中和接应的兄弟开来了好几艘快艇,我们把死去的阿成和其他几个受伤的兄弟送上了船,然后我和受伤的阿祖押送着投降的崔永三上了其中一条船只。他被我们拴住了全身,硬压在快艇里。阿祖一边包扎伤口,一边冷笑道:“崔永三,还想回韩国吗?”崔永三一怔,勉强抬起头来,寒声道:“警官,你们说什么!”

阿祖嘿嘿冷笑,一下拉下面罩,冷笑道:“这下明白了吧!”崔永三脸上一僵,一下变得惨白无比。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些黑帮对待叛徒的手段。事实上他也知道自己将要面临的下场,也许比那些同样投降的降俘要悲惨万分。

对方除了被击毙和逃路的少数人外,其他人悉数投降。然而他们也完全想不到,投降的命运也是死路一条的。啪啪!几枪响过,这些投降的家伙一个个被击毙在码头上。越海帮可不是什么讲仁义的黑帮,更不会信奉什么降俘不杀的原则。对他们来说,跑掉的就算了,剩下的可绝对不能留下活口。

随着每一声枪响,就有一个降俘被击毙在地。第一枪响过,崔永三的脸上都是一颤,这高傲的家伙,居然已经忍不住的全身颤抖起来。我知道阿祖故意留下他不杀,是要带回去给洪森亲自处置,连我都有点可怜他将要面对的惨境。然而我什么话都不能说,这本就是他们的帮中事。

“你这么喜欢做反骨仔!我就让你尝尝做反骨仔的下场。”阿祖一脸凶悍地哈哈一笑,手中一扬,已经把最后一个降俘给击杀!崔永三终于受不住刺激,一下如一滩软泥般扑倒在快艇中。

几艘快艇在黑暗的大海中疾驶而出。向着远方驶去,看着这苍茫的天海,我心中也忍不住一阵黯然,自己又何尝不是一个大大的反骨仔。也许有一天,自己的下场也会和崔永三一样吧。然而,这条无边无际的路,我只有继续走下去。

我已再无路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