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萧要是知道无方此刻心里是这么想的,一定会让他把段家军的每一个军规都好好领受一遍。
但可惜,无方在心里不厚道,面上却很厚道。
他把府外的城内情况详详尽尽地跟段萧说了,末了,他又加一句,“改明儿得让花太守请少爷和少夫人吃一顿饭,因少爷和少夫人成亲,他太守府的官衙可赚了不少钱呢。”
确实赚了不少。
花千冰和范止安这近半个月的时间基本上都没时间处理公务,好吧,最近的公务都跟段萧与宋繁花的大婚有关,要么是有人来告某某某上了他家房顶,在他家房顶上“安营扎寨”,扰乱他家的生活秩序,要么是城门守兵反应进城人太多,登记不来,需调派人手,要么是前来贺喜的商人们把所有街道都堵得满满的,影响百姓们的通行,还有很多小朋友们借人多偷东西的,反正问题很多,看似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却很烧脑。
总之,这一切的一切,全都因为大婚而致。
腊月十六,离过年已经很近了,这个时候全城的百姓们都会出来购买年货。
而偏巧,因前脚宋世贤大婚,来的商人们几乎囊括了全国,没走,赶上办年货的期间,怎么不顺手把贺礼的钱赚回去?
所以,衡州城热闹的把冬季的严寒都驱散了。
段萧没空搭理无方,也没时间管那些有的没的,他现在想的是,宋繁花怀着孕,他背她时间太久,她肚子会不会不舒服?
不然,用飞的?
段萧觉得用飞的很好,只是,十三飞骑们来了,就是专门来闹他的,不管他是走还是飞,他们都有办法让他没办法把媳妇顺利地背回家。
而除了十三飞骑们外,身为段萧手下的段家军们在这一天也把自家的少爷坑了。
用段家军们的话说,人生能有几次放纵,而在这几次的放纵里,能添上他们的少爷和少夫人一笔,那真是想想都刺激。
这个时候段家军们也不管事后会不会被挨军规了,闹他们家少爷的机会只有这一次,过后可就没了。
而商人们对段萧不熟悉,自也不会闹他,但礼很厚。
还有三天,就是大婚之日。
宋阳、方意瑶、霍海、宋明慧、宋明艳、宋昭昭已经回到了宋府,此刻正在府上。
还有回到岳府的宋清娇、岳文成也来了。
还有风樱、风泽、玉香、元丰、元喜、马怀燕。
还有轩辕凌、卿九蓝、芙蓉月、玉溪山。
还有随着轩辕凌一起来的高御铁、朱礼聪、安筝,以及薛凌之。
还有华子俊。
安筝的容貌完完全全的变了,这是因为那天高御铁把安筝从陵安城带走,回了轩辕王朝的三太子府,被轩辕凌一眼之见后让宁北亲手操刀改的。
轩辕凌什么都没说,但宁北很清楚,六姑娘的样貌在他家主子的心中是独一无二的,任何人都不能替代,有了替代的,要么死,要么毁掉。
还有杜莞丝、韩廖、韩稹。
左雪也在宋明艳的邀请下,来到了宋府。
冬青是宋明慧的丫环,虽然跟温千叶在一起了,却还没成亲,就依然住在宋府,所以,他二人也在。
还有从上阳赶来见过段萧后又听说自己的儿子在宋府后而来到宋府的许乾夫妇,还有他的小女儿,许谦心。
许谦心比许谦怀小两岁,今年八岁。
许乾最疼的,就是最小的儿子和最小的女儿,而除了这一对兄妹外,还有岳子富,岳子贵,温起航,段衡。
几个小人儿在庭院里玩耍。
大人们在不远处或谈天说话或喝茶赏景或下棋对弈或摩拳霍霍。
轩辕凌看着宋繁花,从袖兜里掏出一个长方形的精致的小盒子,他将小盒子递给她,说,“送你的新婚礼物。”
宋繁花看着那盒子,伸手去接,一边笑问,“是什么?”
轩辕凌道,“入轩辕王朝的通行证。”
宋繁花一愣,问他,“给我通行证干什么?”
虽然是这样问,她还是将那盒子接了过来,接过来后就当着轩辕凌的面打开了。
盒子里装的不是纸本牒书,是一块玉。
宋繁花狐疑地看了轩辕凌一眼,将那玉拿起来,放在眼前看着。
看罢,她说,“你的玉?”
轩辕凌道,“是我的玉。”
宋繁花将玉攥在手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哦,你把你的玉给我干什么?给个通牒文书,不用审核的那种就行了呀。”
轩辕凌面无表情地说,“是我的玉,但不是我的随身主玉,你以为我的随身玉佩能给你?”
宋繁花哼了一声。
轩辕凌又道,“通牒文书只能让你们顺利进入轩辕地界,却没法让你们任意出入每个城,有我的玉,你们方便些。”
宋繁花听的糊涂了,她眨着眼睛,咦道,“我有说去轩辕王朝吗?”
轩辕凌道,“你会去的。”
宋繁花一愣。
轩辕凌转身走了,带着宁北,去找段萧。
卿九蓝在轩辕凌离开后也拿出了自己准备好的礼物,递给宋繁花,宋繁花接了,还是通关的东西,她额头一抽,问卿九蓝,“九哥,你怎么也给我通关玉啊?”
卿九蓝笑道,“你收了轩辕的玉,可不能不收我的,等你跟段萧婚事完毕,来十国周游,我的玉虽然没有轩辕的玉那般管用,但在大殷帝国,也能当得事的。”
宋繁花道,“暂时不会去。”
卿九蓝笑道,“没关系呀,你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
宋繁花没办法拒绝,只得接了。
卿九蓝在她接了礼后也去找段萧了,他跟段萧不熟悉,这都成六丫头的夫君了,他怎么说也得去打好关系。
芙蓉月和玉溪山就是云王朝的人,他们就不格外送礼了,还有其他的一些人,也不额外给她送礼,姚宴江是最后一个赶到的,差点儿都没赶来,这时候他看着宋繁花,见段萧不在身边,伸手就将她抱了一下。
环珠和绿佩立马像护犊子一样的护着宋繁花,瞪着姚宴江,“你干嘛?”
姚宴江轻咳一声,说,“我们琼州的规矩,朋友成亲,作为好友,祝福的时候就得拥抱一下。”
环珠和绿佩同时翻白眼,当她们二人没在琼州呆过呢,哪有这种规矩。
宋繁花还没应话,杜莞丝已经拉着宋繁花,把她拉离开了姚宴江的危险范围。
韩廖眯了一下眼。
韩稹双手托着下巴,看着小人群里面的段衡。
高御铁和朱礼聪还有安筝都上来表达了对她成亲的祝福,然后就去找段萧了。
元丰、马怀燕、玉香还有元喜、风泽也来表达祝福,之后,也去找段萧了。
剩下的一些人,像华子俊、许乾,也都是奔着段萧来的,自然在送了祝福后也跑去段府了。
一时,段萧里倒拥挤了起来。
关键是,在这些人去之前,十三飞骑全都踏了段府门槛。
秦陌、莫志德、卫炎、司三、慕程、楚木、习刑、尤均、平六等等人全都找段萧去了。
段萧不愿意见这些人,不愿意见秦陌,更不愿意见十三飞骑。
但这些人是奔着他的成亲来的,赶人的话,似乎不太好。
段萧面无表情地端着脸,全程都没给这些人一个好脸色,这些人也不在意,在这里晃了一圈之后就走了,再来就是全国各地前来贺喜的城主们,然后就是轩辕凌、华子俊、高御铁、朱礼聪、元丰、马怀燕、玉香、风泽等人。
而到了大婚那天,段府门前络绎不绝,收礼都收的喘不过气。
宋府派了人来帮忙,花千兵也喊了太守府衙的人过来帮忙,段家军也腾出一半人手到前门接客,客人太多,实在是令人焦头乱额,但幸好,翁子贡、花千兵、夜辰、无方他们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应付自如,但就是,没能看到段萧背宋繁花绕城的一幕。
一大清早,不及卯时,段府里就人声鼎沸。
段萧也老早就醒了,这段时间,因为要成亲的缘故,也因为宋世贤娶戚烟的缘故,宋繁花回宋府住了,一向喜欢搂着宋繁花才能睡的着的段萧一旦离开宋繁花就经常失眠,更不说昨晚了。
虽然段萧跟宋繁花在琼州成过亲,孩子也有了,他们在一起的时日也很多,可真到了这么一刻,一向沉稳、泰山崩于眼前都不变色的段萧也禁不住的紧张了。
一夜没睡,段萧也不觉得疲惫,掀开被子下床,刚走出屏风就听到院子外面传来的各种喧闹的声音,他披了一件大麾走到窗前,打开窗户,看着外面的灯火辉辉,大红囍字几乎囊括了整个府院,喜庆的颜色铺天盖地撞入眼前。
而眼前,有家丁和仆从们在摆桌子,摆椅子,还有一些在抬酒坛子,有临时雇来的丫环在一桌一桌的放喜糖喜盘,婆子们挨三挨五的簇拥着贴喜联。
段萧关上窗,喊来无方,让他给他更衣。
无方进门,一脸的喜色,段萧往他身上看一眼,看到他穿的是偏红的衣服,也是喜服的一种,他挑了挑眉,目光在他衣服上逗留。
无方见段萧的视线一直锁在他的衣服上,他低头看了一眼,笑着问,“少爷,我这身衣服好看吗?”
段萧道,“离我的差远了。”
无方笑,“那是,今天少爷是新郎呢,是主角,我只是打下手的,衣服自不能比。”说着,他从衣柜里取出那件量体裁制的大红喜服,过来给段萧穿。
段萧站在铜镜前,双臂撑开,看着镜子中男人幸福的眉眼,他慢慢的笑了。
等衣服穿好,他说,“我现在就去接软软。”
无方一愣,“啊。”他道,“时辰还没到呢。”
段萧说,“我想见她。”
无方偷笑,“少爷,不急一时啊。”
段萧不理他,跨出门槛,却不往大门走,而是脚步一拐,掠墙头而过,一个纵身,上了房檐。
结果,被人堵了。
段萧一头黑线,看着堵在面前的十三飞骑,表情冷到了零度以下,他微抬下巴,说,“让开。”
司三曾经在黑雾林被段萧破了马兵,截了他身份象征的异珠,现在有机会报一报当时的仇了,当然不会让开。
不过,今天是段萧的大喜之日,他们也不会做的过分,就拦拦他的路而已。
司三没让,后面的十三飞骑自然也没让。
段萧一身大红喜袍,颜色艳丽到张扬,英俊逼人的脸在这一身红色喜服的映衬下露出一股邪异的美,袍上龙纹金丝拉线,富丽堂皇,贵气满身,袍服华裳下他冷硬的脸上线条在深冬晨蔼的青光里有如宝匣开锋的剑,他负手而立,身姿高大,眸底铺着冷光,面上却露出嗤笑的神态,他从容不惊地冷笑,“想拦我?”
司三笑道,“就拦你。”
段萧抿唇,背在身后的手不变,高大身影却咻的一下如天光云影一般蹿了出去。
司三吹了一声口哨,接着十三飞骑全都消失不见,追着段萧去了,追上后就一阵纠缠,段萧就算真的能力非凡,也抵不住十二个人的轮番拦阻,因他们的故意为之,从段府到宋府明明一柱香时间就能到的,偏耗了三个时辰。
段萧从不及卯时出来的,到了午时一刻才到达宋府门前。
而此时,已经过了良辰吉时。
说好的来娶宋繁花的时间是巳时二刻,可是现在,晚了一个时刻,段萧气死了。
而与他的生气相比,宋繁花一脸平静。
宋繁花今天穿的也是大红的喜服,凤冠霞帔,比之在琼州穿的那一件还要奢侈,喜服上的宝石大的小的不计其数,随着走路的动作一闪一闪的。
巳时二刻的时候,段萧没来,围在宋府门前的人便开始叽叽喳喳起来。
宋明慧、常安候在门口。
宋阳和宋世贤也在门口,准备送亲之事。
方意瑶在卧室里给宋繁花梳头,环珠、绿佩给她穿衣,宋昭昭、宋清娇、宋明艳在卧室里陪宋繁花说话,岳子富、岳子贵、许谦怀、段衡被岳文成还有张施义、韩廖和韩稹带着去城门上占位置了。
到了时辰,段萧没来,宋明慧就拧了拧眉,对常安说,“你去段府看看,怎么回事。”
常安立马应是,推开人群,往段府跑去。
宋阳抬头,往头顶的房檐看了一眼,对霍海说,“你去房顶上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人在作怪。”
霍海嗯一声,即刻踮起脚尖,飞上屋檐。
方意瑶、宋清娇、宋明艳、宋昭昭都在时辰过了之后开始担忧起来,宋繁花从雕花凳子上起身,提起裙摆,喊环珠和绿佩扶住她,把她带到门口去。
方意瑶道,“人还没来呢。”
宋繁花隔着盖头帕子,笑着说,“嗯,我知道,我去门口等他。”
宋清娇嗤她,“有这么恨嫁?”
宋繁花笑说,“我本来就嫁过了呀。”
宋清娇一噎,瞪着她,可想着她此刻盖着红盖头呢,瞪了她她也看不见,也就不瞪了。
宋明艳捂着下巴道,“莫非昨晚上喝酒被人灌倒了?”
宋昭昭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宋繁花笑了笑,只管提着裙摆,让环珠和绿佩扶着她往外走。
方意瑶见状,只得跟了上去,宋清娇、宋明艳、宋昭昭也跟了上去,来到门口,看到宋阳和宋世贤,他们喊了一声,宋繁花看不见,听到她们喊人后她也跟着喊一声。
宋阳道,“怎么就出来了?”
宋世贤道,“段萧还没来呢。”
宋明慧道,“今天这日子,段萧就是有一百个理由也不会迟到,是……”
话没说完,就被宋繁花打断,她说,“二堂姐……”
然后,话又没说完,头顶上传来很多人的朗笑声,还有空气摩擦的衣袂声,再接着就是一道红色的身影急匆匆的掠天而来。
宋繁花盖着头,看不见,但她听得见周围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在后来的很多年很多年里,所有目睹了今天成亲盛世的人们都没法抹掉那一天那个从天而降,衣袂如血,发如泼墨,俊如神邸般的男人。
段萧急匆匆而来,从空中落地之时,看到下面黑压压的一片人,而在那黑压压的人里,一抹鲜艳的红淡然静静地站着。
不知为何,看到那一抹红,他的心骤然就踏实了。
霍海挡住身后的十三飞骑,当然,以十三飞骑们的能力,霍海想挡也挡不住,拦到这里,他们自然不会再拦了,任由段萧离开。
段萧落向空地,一步一步朝宋繁花走来,所有的人都摒气凝神地看着,地上的人一开始是喧哗声声,现在是步步后退,给段萧让路,而房檐上,十三飞骑们在押注,有人押宋繁花会生气,有人押宋繁花不会生气,投注一百两银子,翻一百倍,押大押小,赌输赢。
段萧走到宋繁花面前,看着这一身鲜红的女子,他小声而又自责地说,“我来晚了。”
宋繁花看不到他,可就是能知道他在哪里,此刻在用着怎样的眼神看她,她伸手,准确地拉住他的手,往他面前跨出一步,说,“不晚,不管多晚我都会等你。”
段萧听着这话,心里如灌了蜜一般的甜,他好想把她拥到怀里,在此时此刻,吻着她。
可是,不能。
段萧紧了紧手,克制着自己不把她拥进怀里,他慢慢拉起裤摆,转身,面向段府门外的所有人,蹲了下来,一只膝盖跪地,两只结实的手臂往后抬起,对她说,“上来,我背你回家。”
轩辕凌、卿九蓝、芙蓉月、玉溪山坐在对面的房檐上,与十三飞骑们的赌局不同,这里一片安静,四人都盘腿而坐,面前摆了一个小茶几,茶几上摆着热气腾腾的茶,十二月的冬季,气温已经很低,四人全都穿了矜贵的狐裘。
芙蓉月看着下面的一幕,羡慕地说,“我要是能嫁个这么好的男人,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卿九蓝打趣地说,“让你舍掉芙蓉柜你也愿意?”
芙蓉月笑道,“身外之物难与人间真情相比,俗金难与贵心放在同等地位,我经营的是商铺,更是人生,若连我的芙蓉柜都容不得,那算得上什么好男人呢?”
卿九蓝一噎。
轩辕凌抬头,虚飘飘看她一眼。
玉溪山说,“天大地大,好男人还是很多的,但能两情相悦又心甘情愿为一个女人折腰折膝的男人就很少了。”
这句话,跟之前轩辕凌说的“为一斗米折腰的男人很多,可为一个女人折腰的男人就很少了”大同小异。
轩辕凌看着底下的一幕,又抬头看向空中的某个方向,轻轻地抿了抿唇,闻着杯中香茗,想起了他第一次见宋繁花的情形。
那是夏天,六月,很酷热的季节,也是宋繁花的三岁生日的月份,他第一次来衡州,来视察宋氏商号。
在那之前,他尝过宋氏商号的茶叶。
可以说,他的商号遍及天下,品种繁多,而他的身份也注定了他的商号要高于别人很多个层次。
因为但凡他看不上的东西,一定入不了他的商号。
而茶叶,于他一国太子来说,当然是再熟悉不过,又再了解不过的东西了,但就是,那一次,栈亭里,在尝了宋天信手递来解渴的茶后,他一下子就眼睛亮了。
来到衡州,看了宋氏商号之后,正巧赶到宋天最小女儿的生日,他就留下来吃酒了。
看到寿星,是在吃酒之后。
他向宋天告别,转身间,头顶落下一物,软绵绵的,他起初不知道那是什么,直到宋天夫妇脸色大步,急冲冲地去抓他头上的捣蛋鬼,他才知道,原来,落在他头上的,是一个女娃。
呃,真的是个很小很萌的女娃。
宋天夫妇将那女娃抓下来后不停的向他说着抱歉的话,说他们家的这个小女儿就是混世魔王,爹娘只要一不在眼前,她都敢捅破十个房顶。
轩辕凌笑着看向那白嫩的女娃,觉得宋天夫妇说的太夸张了,就替小女娃开解说话,想着她是寿星,就伸手就抱了,这一抱,女娃就对着他的嘴亲了一小口,亲罢,软软地说,“你没骂我耶,好神奇。”
轩辕凌一怔,当时他没啥反应,可过后,他摸着自己的唇,想着她是第一个敢亲他唇的女人,哦,不,女娃。
他觉得挺有意思。
之后每次去,他都喜欢逗她,给她买礼物。
再然后,这就变成了一种习惯,慢慢的,这习惯就成了生活的一部分,他没办法割舍,却又知道自己不可能娶她,他的身份,注定了他只能把她当成妹妹。
妹妹。
轩辕凌想到这里,垂下眸,静静地喝着茶。
宋府门前,宋繁花稳稳当当地趴在段萧的背上,段萧双手交叉在后背,小心地托着她。
起身的时候周围一片哄闹,锣鼓敲响,鸣乐奏响,喇叭吹响。
杜莞丝弹着江山笑,姚宴江弹着凤凰朝天曲。
曾经,江山笑是杜莞丝渴求不得的神曲,后因为宋繁花,她得到了,会弹了,还与宋繁花一起在玉刹阁合奏过,而这曲子,是奠定二人朋友之谊的关键,而凤凰朝天曲是宋繁花初入琼州,在天字琴铺,以一架普通的白玉琴弹的,这曲子,是奠定姚宴江一心奔赴倾慕她路上的关键,于此时此刻,宋繁花大婚之日,重现衡州。
乐声、鼓乐、笛鸣、笙声、喇叭、琴音交相盘桓,在衡州城的上空,久久不散。
人群的哄闹声,口哨声,交谈声,汇聚成这场盛世华丽的婚礼下最平凡的声音。
城门上下,大街两岸,屋前屋上,全都站满了人,他们看着他们的神,衡州的天,背着他的女人,走过一个又一个街道,踏过一个又一个城门,回到段府。
而这一路上,周围的喧闹声早已没法形容。
但段萧跟宋繁花两个造成这一切的当事人似乎感受不到,二人在低声说话。
段萧说,“你今天好漂亮。”
宋繁花道,“我的脸被红盖头盖着呢,你看得着吗?”
段萧笑说,“看不着,但你为我穿上凤冠霞帔的样子是你一生之中最美的样子。”
宋繁花道,“贫嘴。”
段萧笑。
过一会儿,又有对话传来。
段萧问,“累吗?”
宋繁花说,“不累。”
段萧说,“早上有没有吃饭?我来晚了,中午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饭,你有没有先垫点东西吃?”
宋繁花说,“吃了,我才不会饿着自己呢。”
段萧轻笑,他说,“饿着你自己算了,别饿着我未出世的二儿子。”
宋繁花伸手就在他脖颈处揪了一下。
段萧低笑,“好多双眼睛在看着呢,你矜持点,回头进了洞房,你想怎么揪都由你。”
宋繁花斥他,“色呸。”
段萧又笑了。
宋繁花说,“我从左雪那里要了很多避酒的药丸,一会儿给你,你可记得吃,还有,我看人不少,你别每个人敬的酒都喝,喝坏身子。”
段萧笑道,“听夫人的。”
宋繁花想了想,又说,“你先吃饭,把肚子填饱,那样喝的酒就少了。”
段萧道,“好。”
宋繁花把脸贴在他宽阔的背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从后脊梁骨传来,她忽然说,“段萧,谢谢你。”
段萧脸上神情微微怔了怔,偏了偏脸,亲昵地用脸贴着她的脸,问,“谢什么?”
宋繁花道,“谢谢这一世的你安然无恙。”
段萧道,“那我也得谢谢你,谢谢你重活了一世,不然,没有这一世的你,没有这一世的我,没有这一世的我们。”
原本说的是绕城三圈,可因为时间关系,最终就绕了一圈。
段萧将宋繁花从宋府背了一圈,背到段府,而在这期间,八台花轿也在跟着,进了段府,段萧将宋繁花背到东院,放在早就布置好的大红喜床上。
然后,酒宴开启,全民同庆。
而在最隐蔽的一角城墙上,云苏静静地站着,北风呼啸,吹起他黝黑的发,他的目光穿透了风,穿透了云,穿透了那么多的门墙砖瓦,落在了那个初遇宋繁花的城墙下,她狼狈地跌进了他的马车,命悬一线,可最终,走在钢丝圈上的人,只剩下了他。
她当时跌的,不是狼狈,而是命运。
云苏微微张唇,轻声喊,“暮雪。”
秦暮雪应一声,说,“撇下国事不管,快马加鞭赶来,难道你就甘心这样躲着,不去见她一面?”
云苏道,“不必了。”
秦暮雪挑眉,目光转向他,就看到眼前的男人积压在眉头间的层层解不开的网丝在一层一层的剥落,然后,她听见他说,“她很幸福,这就够了,我见不见她,都不重要,而她也不会在意,而今天,看到他们成亲,我想,我终于明白你当时愿意嫁我的心情了。”
秦暮雪笑道,“嗯?”
云苏看她一眼,牵起她的手,与寒冬里,目睹着这一场盛世婚礼,轻声说,“放手的心情,之前我没学会放手,无法理解你的心情,今天,我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