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子夜,周围静悄悄的,连蛙声和虫鸣声似乎都听不见了。
林霄早早的把狗蛋妈送到隔壁老王家,手里拿着妖月刀,紧紧的盯着门口。
月亮有点昏暗无光,起风了。风声呼啸着,发出呜咽的悲鸣。树上的蛐蛐有气无力的叫着,有一下没一下,仿佛随时就会睡去。一切是那么安静,安静得让人窒息。
三点,四点,五点……
炉灶里的烟灰灭了,天边升起了齐肚白,“呼!”林霄如泄了气的皮球,一屁股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感觉这一宿真够累的。
第二宿仍是如此。
第三宿,夜更深了。偶尔跳过去一只小老鼠,使得林霄绷紧的神经一跳一跳的,屋里冰冷冰冷的一点热气也没有,炉灶里的热乎气隔了一夜一点火光也没有,林霄感觉周身冰凉冰凉的,手脚僵的不过血,他摒息着一瞬不瞬的看着门外,听着声音,一宿很快过去了,林霄微微动了麻木的四肢,晃动了几下脑袋,心中不禁起疑,这黄精怪来是不来啊。
天朦朦亮,老妇人走进来,“儿啊,别守了,想是那精怪怕了你走远了,瞧你熬的,眼珠子都熬红了,今晚一定要早些休息啊,妈给你热饭去,吃了饭赶紧上学去。”说着往灶台走去。
林霄微微点了点头,出了门径直奔玄老住处。
“玄老头,你出来,你占的什么破卦象,一点都不准,累死小爷我了。”林霄极为疲惫的推开门,扯着脖子喊道。
玄老一摸胡须,纳闷的皱了下眉头,高深莫测的拿出三枚龟背壳图案的铜钱,往桌子上一扔,铜钱转啊转个不停,突然三枚铜钱唰的一下立住不动了!
“啊?不好!”玄子墨大叫一声拔脚”嗖”的一声没了身影。
林霄见此心下有种十分不好的感觉,脑袋上的神经突突跳个不停,跟着玄子墨风也似的奔向熟悉的小茅屋。
远远的,看到玄老呆立在屋门口一动不动,仿佛被定了身。林霄不安越走越近,好似预感到什么似的不敢向前迈步,慢慢的一把拉开堵在门口的玄子墨向屋内望去,伴随着“啊” 的一声惊叫。
只见老妇人大大的眼珠子全部突着,其中一颗竟然连着血肉耷拉到下巴边,胸口的心脏被狠狠的挖走了,留下锋利的爪痕,肚子里的内脏全部掏得乱七八糟,不停的向外面流啊流,浑身的鲜血流啊流的,衣不遮体,浴血当场。而脚边的一碗黄稀饭摔在地上,满满的洒了一地,里面还放了几颗稀罕的红枣,这是昨晚特意给他留的,说是今早给他热了吃。
林霄跪在地上,血红的眼睛望着这一幕,心痛的哭不出声音,撕心裂肺的喊道:“妈!儿子不孝,来晚了!”
“妈!儿子不孝,来晚了!”
“妈!儿子不孝,来晚了!”
这一声“妈”是林霄转世以来的第一声,也是最后一声,可惜老妇人却再也听不到了,假如她还在,听到这一声“妈”该有多欢喜!
林霄不停的叫不停的磕着头,一声接一声的重重的撞击在地面上,额头马上就渗出血来,玄子墨双眼湿润欲哭无泪的紧紧拉着林霄的身子,唯恐他这样把自己磕昏过去。
“妈!儿子不孝 ̄咚!”林霄猛的吐出一口精血昏了过去,这是噬心咒发作了。
震天的嘶吼把全村的人都惊醒了,所有人堵在屋门口望着这惨绝人寰的景象,均啧啧感叹、哀伤、恐惧。
“啊!这狗蛋妈是得罪了谁哦!”
这时,人群被推开,几个穿着制服,头戴大盖帽的警察走进来,一边捂着鼻子,一边疏散人群。
玄子墨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在林霄鼻下晃了晃,只见他幽幽的醒转,望着这群陌生来客面无表情。
其中一个领头的警察问道:“你是第一个看到现场的人吗?你看到了什么?”
林霄冷冷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领头的颇有些不满,刚要发火,听到玄老站起来,插嘴说道:“我是第一个目击证人,你还是问我吧。这孩子刚刚失去母亲,你问他啥也问不出来的!”
领头的警察这才微微缓和了脸色,拿着小本问道:“姓名?”
“玄子墨。”
“年龄?”
“80岁。”
警察拿眼瞅了一眼玄子墨,继续问道:“你看到了什么?这家是不是有什么仇家?”
“报告警官,是仇家,是一只百年黄精怪,是它——”
半晌,周围的几个同事忍不住扑哧一下乐出来,其中一个女警官斜着眼睛低声和旁边的人说:“这老头真逗,说什么黄鼠狼精害的。这天下哪有什么精怪啊,我看他八成老眼昏花吓傻了。”
“是啊!八成是吓傻了,神智不清!”
“肯定的啊,这种杀人手段,咦!好残忍,难不成这女人做了什么下流事,当了小三破坏了人家庭?”
“肯定是,一般人哪能恨成这样!呵呵呵!”
林霄红着眼睛,狠狠的盯着他们大吼道:“你妈是小三,你们全家都是小三,滚,你们全TMD给我滚!”
“臭小子,你骂谁呢?” 呼啦一声,围过来好几个警服,拔出腰里的警棍就往前面捅。
玄老当先一拦劝道:”小孩子不懂事,你们别见怪,他母亲是老实本份人,刚刚被害得如此下场,脾气难免不好,你们都是来帮忙破案的,要是闹大了上面追究下来,对谁都不好,是不?”
领头的警察微微一抿嘴,拉住冲动的几个年轻警察,看了一眼地上的林霄说道:“行,情况就了解到这,老头,还有你,一个月内不许离开本地,待专案小组调查完毕再说。”
说完领着手下的几个人呼啦一下全走了,临走冷冷的扫了林霄一眼。
屋子里一下安静下来,只有玄子墨和林霄守着女人冰冷的尸体。
夜再次降临,玄子墨哀叹了一声,拍了拍林霄的肩膀说:“师傅不要伤心过度,要是她老人家若知道你为了她如此一蹶不振,肯定更难过。”
林霄听到这里,眼泪唰的一下流下来,就像喷薄的水笼头,开了闸没个尽头。
前世的自己荒淫无度,泡妞、赌博、K粉,什么坏事都干尽了,更没有好好孝顺自己的爹妈。而今,重生以后,狗蛋妈对自己无微不至,嘘寒问暖,没有一刻不为自己操心,而自己从来就没有给过她一天好脸色,不是嫌弃她给自己丢人,就是不满意家里要啥没啥。
林霄恨,恨自己无能,保护不了她,恨自己没能好好孝敬她,恨自己没让她享受过一天荣华富贵,更恨自己没能叫一声“妈”,让她知道自己心里是有她的。
林霄慢慢的起身,从地上划拉起溅了一地血的稀饭,掺和着一口一口的嚼着,边嚼边说:“妈,您看,儿子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做人,不让您惦记,儿子懂您,还有儿子真的叫林霄,不叫狗蛋,您有两个好儿子,是两个!”
泪水模糊了双眼,林霄感觉心脏好痛,痛得无法呼吸,痛得如万虫噬血般。突然想起来柳白对自己的诅咒,“难道真的无法再动情了吗?怎么会这么痛!”
“啊啊啊!”林霄仰天长啸,胸口上的疼痛让他无法抑制。
玄老拉起林霄的胳膊,沉声说道:“师傅,你不打算报仇了吗?你要珍重自己啊。”
林霄通红的双眼射出一抹精光,抹了一把眼泪,再次磕了三个响头,将母亲的尸体细细收好,埋在屋后的梨树旁,立了木牌:“林霄之母王秀兰墓!”
林霄立在坟前,双目赤红,心中暗暗发誓:“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半个月过去了,红旗屯似乎恢复到原来的平静,一切仿佛从未发生过,人们照样日出而作,日落而归。
屯里一片祥和,老人、大人、小孩并没有因为一家人的覆灭而有任何改变,该吃的吃,该玩的玩。
林霄像是一下老了许多,胡碴粗粗的长满了整个下巴,玄老看着这样的林霄,眼睛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说不清楚是欣慰还是担忧。
“师傅,我刚刚又卜了一挂,挂相上说这黄精已经走远,不知为何离开,总之已经不在红旗屯了。”
林霄没有出声,默默的望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二天,林霄走了。
留下一页纸上面写道:“玄老,林霄走了,杀母之仇不共戴天,不杀此獠不足以平我心。”
玄老“哎”的长叹一声,一挥衣袖也跟着出了门。
几天以后,屯里才发现林霄不见了,自此,红旗屯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
“头儿,这林霄和那个玄老头跑了。”
“什么?跑了?不是告诉他们一个月内不许离开这儿吗?”上次那个带头警察厉声喝道。
“简直没有王法了,我看这案子就是他们做的,做贼心虚。”
“给念队长打报告!”说完一挥手,向着汽车站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