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四个组全部划分,朱贪何意外的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与钟原川一组。他慌张的寻找这位朋友,钟原川已随所属的小队去了另一块空地。他不禁忐忑不安,没了钟原川的照应,凭他的本事不足以抢到宝贵的名额。
吴望老头抬起眼皮,干巴巴的说:“老夫是第四组的考官。我先打会盹,分出胜负再叫我。”他就地坐下,耷拉下脑袋,好像真的睡着了。
朱贪何目瞪口呆,这老头哪有一点考官的风范,至少做做样子,维持一下秩序也好。正当他把自己的怨念抠出来,放在明媚的阳光下,迎面来了一个结结实实的拳头。
朱贪何龇牙咧嘴的捂着下巴,悲愤的说:“你这家伙不地道,哪有一上来就偷袭的。”他说着双手变掌,朝那人劈去。
那人不慌不忙,闲庭信步似的躲过攻击。他挑衅的说:“只有这点本事吗,我一只手足以应付。”
那人身子前倾,顺势挂腿劈去,在宁静的午后阳光下,这只腿像坚挺的鞭子,硬生生的横在朱贪何面前。他抬头,鞭子快速落下,重重的抽在地上,面对不懂武功的朱贪何,这一击显然落空了。
那人难以置信的一愣,呐呐道:“一击没中算你走运,世间事不总是那么走运的。”他向朱贪何探去,鲜亮的指甲泛着黑光,像一道急促的流光,黑色的光拖着细长的尾巴,在朱贪何身前转了一圈。
朱贪何毫不犹豫的倒向一旁,试图用同种办法对付对方的攻击。可是吃这次不适用,黑光迂回着身子,眨眼间到了朱贪何跟前,随之同毒蛇一样钳住他的胸口。
朱贪何只觉一阵悸动自胸口遍布全身,心脏狠狠的跳了一下。他奋不顾身的拨开毒蛇的牙,本能的向后退,胸口俨然出现了五个血斑,新鲜的血从血斑凝结的地方落下。
时间似乎停止了。人们怪异的看着朱贪何的伤口,渐渐停止了打斗。他们义愤填膺,充满敌意的看着黑色爪子的主人。
朱贪何稳住身子,其实不是很疼,从小习惯于受伤的他只是惊异于对方动作之迅速,简直超出了人类的极限。实力差距显而易见,但他不想轻易认输。朱贪何尽量平复一下心情,不甘示弱的说:“再来。”
那人轻蔑的一笑,步步紧逼:“像你这么弱的人没有机会赢我。倒不如自动认输,免得皮自取其辱。”说罢,他淡然的向四周扫去,理直气壮的喊道,“只有20个名额。所有站在我面前的都是敌人。”声音飞到天上,又急速俯冲,跌倒地上,摔进朱贪何的耳中。他不免有些热血澎湃,好像沉寂许久的斗志被连根带起,发狂的燃烧。
感受到朱贪何的执念,那人认真起来,一字一句的说:“这样仿佛能与我一战。在下荆墟,与你对弈的人。”
“朱贪何。”他目不转睛的凝视荆墟,抿着嘴,好像随时都有奇妙的东西从嘴里飞出来。
荆墟低声说:“朱贪何看好了,此功叫一文爪
,我荆家独一无二的传承。”他说着,指甲又成了浓重的黑色,随着颜色的叠加,整个人也变得尖利。他冷漠的浮起一抹笑意,黑光再现,在空中微微的抖了下,正是这细微的抖动,让朱贪何感觉荆墟的招式像一头蛰伏的熊,从头到脚都是牙齿,而牙齿里面却是软绵绵的枕头。
伴着临时抓住的节奏,朱贪何迎上黑光,他身体向后仰,抬起腿,撩起裤子,脱下鞋子,双手一甩,鞋子直直的飞向半空的黑光。整个动作行云流水般没有一丝拖沓,但他依旧用了很长时间,黑光早已摇晃着毒牙,眼看就要咬下去。
朱贪何瞅好时候,不偏不倚把鞋掷向黑光。脑子忽然一片空白,他万万没有想到能准确的命中对方,原本的计划是一击不成,立即耍赖似的躺在地上,如果对方来攻,抓起沙子往上面糊。
鞋子不但神奇的命中荆墟,更阻断了他的攻击。众人笑的前仰后翻,处境难堪的荆墟黑着脸,杀气腾腾的送上一记飞腿。
朱贪何躲闪不及,只好硬生生的接招。他挺起胸膛,乞求胸肌够厚,弹开对方的飞腿。
这招来的急,力道也大,憋足劲干一仗的朱贪何只觉胸口发酸,闷哼哼的一股气蹭的窜上头顶。喉头一松,一口浊气喷出,身上的力气一下子泻了出来。
荆墟瞪眼喊道:“再来。”他提起朱贪何,踮起脚才将这个大个子举起来,心中顿时羞红。对他来说,朱贪何太高,显得自己有些滑稽。
朱贪何没什么本事,被荆墟这么招摇的举着,手脚一阵乱刨。他抓着荆墟的头发用力撕扯,不禁庆幸抓对了地方。
这时,吴望肃穆的站在两人面前,喝骂道:“你们在干什么,比武不是泼妇打架。还不给我分开。”他随意一点,朱贪何便直挺挺的掉到地上。他心下震惊,身体完全失去了主导权,好像用刀把肉跟骨头剃掉似的。
“你二人的事情我看的清清楚楚,不论对错,给我跪下,面朝山顶好好反思。”他不容置疑的说,对着其余人指指点点,“继续打,分不出胜负不许停下。”
吴望愁苦的瞅着两人,意味深长的说:“想不到荆家少爷也有这般狼狈的时候,你修为在他之上,为什么只用对基本的爪功?”
“弟子不想单靠修为取胜,尤其是毫无修道根基的人。”他恶狠狠的看朱贪何一眼,露出粘着鞋印的侧脸。
朱贪何顿时乐了。他开始同情这个叫做荆墟的人。若是自己被这样羞辱,得记恨一辈子。他愣神间,被吴望重重打了一下,恰巧是胸口五个伤口。朱贪何疼的摇头晃脑。
吴望生硬的说:“朱贪何,冈泽城人,同行的是云樽与钟原川,在崇阿城附近,你们消失了一段时间,去哪里了?”
朱贪何纳罕:“出了崇阿城,弟子便去了丘向城,同行的还有时逸采,到了丘向城,便与介托见面了。”他闷闷不乐,心道:怎么能说消失,我是透明的吗。
吴望捻着胡子,老神在在的说:“如此说来,倒不能成为消失了。你与钟原川什么关系?”
朱贪何不由警惕起来,这人摆出一副审问的样子,凭什么问什么问题都要回答。他梗着脖子,越想越别扭,索性大着胆子站起来,侧目斜视。对吴望的话置之不理。
吴望倒是笑了,拍手叫道:“不错,有个性,难怪把荆家少爷弄的那么狼狈。好小子,我喜欢”他倚着柱子不再理会两人,缓缓闭上眼,打起盹来。光与暗重叠翻涌的亭子开始变的昏黄,阳光渐渐失去光彩。日暮时分,云霞漫天飞舞,娇嫩的枝叶上挂满了归家的鸟,火光弥漫的天上,满是祥和宁静的气氛。
整整半天的时间,四个组甄选出了优秀选手,共计八十人的队伍看起来有些臃肿。这些满身是伤的人踏着同伴的尸体,走上了另一个高度。明天或许明媚,但过去是不堪的。
以屈姓老头带领的一组最为神气。这些人矫首昂视,眉宇间没有欣喜,没有兴奋,只是一如既往的淡定,好像千年不化的冰。他们把胜利看所理所当然,把对手看做无聊的消遣。他们爆发出强劲的自信。在他们头上,这种自信给他们带上奢华的帽子。这便是天才。他们毫无顾忌的享受这这种美誉。当屈姓老头得意洋洋的说到第一组是所有组中最有潜力的一群人时,那种无动于衷又让他们笼罩一层神圣不可侵犯的虚伪。
所谓天才,所谓天之骄子竟然都是这种人。
相对于二三两组的顺利,四组竟然一直纠缠到最后,终于分出了胜负。他们带着失落与沮丧,意兴阑珊的握着拳头。当人们靠近他们时,一种怨念与悔意带走欢声笑语。他们消磨时间,最后愕然发现一直在原地。这些人不崇尚和平,却把胜负轻易的拴在绳子上,用简单石头布的方式决定自己的命运。
从睡梦中醒来的吴望气的满眼血丝。他自信满满的负责最不起眼的四组,本以为这些人搞不出惊天动地的名堂。先是朱贪何,荆墟耍赖皮,后又集体无厘头。屈姓老头把轻蔑送给他时,这个佯装醉意的人终于忍不住,伸着手指指点点,他粗重的呼吸像浓烈的烟,呛的人嗓子发干:“这些家伙都是好样的,不及格,统统不及格。”
在他发出这样的呼喊之后,人群冲向另一边,滔天的怨念把他掩埋。这个可怜的老人,他连孤舟都得不到便死在无尽的怨之江河中。
宇文山的历史长河里,从来没有这么荒诞的事情。不知处于什么缘故,他们宁愿把命运寄托于天意,也不想拼的头破血流。但当这些人看见毫发无损的其他三组,又忍不住沮丧,暗恨自己的愚笨。
人们把目光瞥向亭子一角,那里两个孤单的身影像迷失方向的羔羊,瑟缩的静静相拥。
钟原川瞳孔收缩,朱贪何脸色苍白的躲在荆墟背后,隐约间,这个少年所渗透出来的气息颇为震撼,如一头史前巨兽,喷着飓风一般的气旋假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