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没多想什么,一心埋在野兽身上,虽然不是那种处之而后快的迫切感,但朱贪何的动作还是力求简单实在,不过他忽略了一件事情,跳到野兽头顶固然是个不错的选择,也是个冒险的做法。半空中的他没法如竹亭峰之主一样控制自己的身子。在双脚离地的时刻,他才意识到自己的窘状,只得暗自期盼在野兽把他打下来之前攻击对方。
竹亭峰之主见朱贪何跳的那么高,以为他有把握将野兽一军,满脑子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闪烁的眼里满含期待,除了一丝余光担忧的瞥向野兽,整个人几乎是弓着身子抬头仰望着如太阳一般耀眼的朱贪何。
朱贪何原本就不善于驾驭真气,丹田里那些没边的能量又是肆无忌惮的往外蹿,加之妖丹也开始发力,朱贪何手掌的真气扑棱着翅子直往野兽头上喷。落行手还没招呼上,野兽早觉察到了头顶的危险。
可朱贪何不知道手上的真气漏风,满以为只要狠狠的下手打他丫的一下,野兽好坏都得受一下子。
蓦然间,野兽猛的抬头,呲着两排尖利的牙齿朝朱贪何笑。这家伙以为是错觉,野兽怎么会笑。
朱贪何一下子从天堂摔倒地狱,连忙把手往野兽脸上一糊,可劲的运转着真气,淡黄的真气起初畏畏缩缩的戴在朱贪何手上,猛然窜了好几倍,淡黄的半透明真气豁然成了鲜花的菊花色,他的手好像也被一层厚厚的棉被裹了了严严实实。四周的草木,甚至阳光都被朱贪何灼热的真气掩盖,他的手也火辣辣的生疼。
朱贪何一巴掌往下拍去,也不管结果如何,只等着两脚着地跑远点再看结果。让他难以理解的是,落行手打在野兽头上犹如打在石头上,那块刚强坚硬的东西直震得他半边胳膊又疼又麻。朱贪何忍不住怪叫一声,半边胳膊没了主心骨似的垂了下去,好在落行手已经结结实实印在野兽身上,那么大的声势即使不残也得晕乎一会。
朱贪何宽慰的长吁一口气,对着一声闷雷似的响声,土地微微皲裂出几条小峰,坠落其中的虫子仰着身子,四脚无助的扒拉。
朱贪何想起了冈泽城云画吴与他交谈时,他注意到的那只背负着石子的蚂蚁。他匆匆忙忙走过的这几年时间如像蚂蚁,像苦行僧似的一步一步的走在人生的路上,他的背上也背了千钧巨石,他浑身都是未完成的事,他的生命一直围着磨一圈圈的转似乎没有终点。
是啊,他在荒山浪费了四年时间,不知云樽体内的东西有没有驱除,钟原川有没有找到他渴求的东西,何舟瑶近况如何。
正想着,野兽红色火焰似的头颅在硝烟中探出来顶在朱贪何肚子上,朱贪何的丹田一阵剧痛。他惊讶的看着这头野兽,满身火红的鳞甲娇艳的同鲜血一般。微微泛黄的眸子里没有了一点血丝,缠绕在眼白上的血管成了乳白色。给人一种狰狞的感觉。
朱贪何不敢再去看,只得扭着身子,他在半空中挣扎,落行手一招连着一招像延绵不断的长河。只是噼啪声在耳畔回荡,野兽的身子岿然不动,而却被自己的落行手反弹的越来越远,最终击出的招式都够不到野兽了。
一道黑影从不远处闪过,野兽的屁股上像点了鞭炮似的绽放一簇簇烟火,黑影便在烟火中闪来闪去。朱贪何看不清来人,只是影月觉得这影子神识熟悉。
他安安稳稳的落到地上,黑影恰好窜到他旁边。朱贪何这才看清黑影的模样,可不就是竹亭峰之主嘛,着老头半边脸沾了些泥土,另外半边印了野兽爪子的印痕,喘起气来呼哧呼哧,显然累的够呛。虽然比朱贪何好不到哪里去,着老头手上却多了两摞纸,确切的说是两摞画着奇怪字样的黄纸。
朱贪何倒是见过类似的东西,某次与钟原川来后山偷蛋时,后者就用过这种黄纸。他们管这个叫符篆,时逸采与何舟瑶的纳芥中满是这种黄纸,只是陪路峰的吴望抠门的很,不但不送他保命的东西,连符篆的一些基本信息都懒得告诉他。
此时看到符篆,朱贪何蓦然生起对往事的怀恋中。竹亭峰老头飞快扫他一眼,深沉的说:“这畜生非善类。你先走,我拖住他。”
朱贪何可没想到竹亭峰之主能时候这样的话,危机之中谁不是先顾自己的安危,他也不是得了便宜就卖乖的人,竹亭峰之主不走,他怎么能独自离开:“你都不走凭什么给让我走。这厮倒是出乎意料,我也未必怕了它。”朱贪何谨慎的调动着丹田里的真气,出奇的顺利,妖丹还为融化完,有些狂暴的真气还在体内疯狂的冲撞。
朱贪何好歹控制住脱缰的野马,手上淡黄色的真气又幽幽飘了上来。他也不嫌丢人,来来回回始终是落行手,来来回回始终是落行手里的一招,其实他只会一招,还是吴望看心情教他的。
竹亭峰之主见他打算再使这般拙劣的功法上去拼命,不免为他感到悲哀,随即慢慢往前探一步堵住他的去路:“不能硬抗,我身上的符篆足以对付它。”
竹亭峰之主那几张符篆确实唬住了野兽,朱贪何见情势似乎有所好转,也大着胆子直起了身子,他一直跟孙子似的龟缩着来着,一方面实在折腾的没了力气,另一方面也是摄于野兽的淫威,弓着身子降低重心是为了使出修延步时能更顺畅一些。
竹亭峰之主又说:“此处凶险,你回山搬救兵,我的符篆足以拖住它一段时间。”
朱贪何恨不能早些离开这里。竹亭峰之主好意自然中他的意,但如此一来莫不显得他胆小怕事先逃了:“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朱贪何嘴角一扁,豪情顿时顶上脑袋,一种说不出的畅快令他的自我感觉达到了一种饱和状态。
火红野兽穿过洋洋洒洒的尘土,大爪子像根棍子似的横斜着劈来,扰
的风也咝溜溜的追着他的胳膊撞了过来。
竹亭峰之主身子微微后仰,脚下却不懂,手中几张符篆鬼使神差的迎上野兽的爪子,粘在了上面。一股恶臭随即笼罩了这片小天地。连朱贪何这类在野兽肚子里打滚,闻便尿骚屎臭,口臭味呕吐味的人也不禁无助鼻子。
竹亭峰之主轻轻一晃,一道符篆伏在半空,在灼热的空气里鲜艳的刺眼。符篆的黄与字迹的黑混在一起,被深邃并带点蓝色的玫瑰红火焰烧的咯吱作响。朱贪何不由打了个冷颤,这声音仿佛有什么啃他骨头似的。
就在火焰的另一端,空气被切开了似的冒着热气盘旋在火焰上,竹亭峰老头咬破指头,往火焰上洒了三滴,两种不同深度与浓度的红渐渐搅成一块绿油油的草地也被映的一片碧红。
竹亭峰之主顺手在朱贪何手上划了一道,蘸着血在空中弹了一下,朱贪何指头上也冒出来细汗一样的血渍。
竹亭峰之主老手一弹,朱贪何手上的血像长了眼睛似的一头撞进火红的光芒中。光芒立即沉寂下来,翻滚出黑色的烟雾。这团烟雾一窜出来,熊熊燃烧的火就消失的一干二净,此时黑烟与别处也有些不同,不管大漠孤烟还是战场硝烟,再者袅袅炊烟都是轻飘飘如同一片羽毛那般轻盈婀娜,根本不想朱贪何眼中的这些奇怪东西一样。
说是黑烟,这片黑却像凝固的粘稠物似的郁积在空中一块块的相互分列,四周随带着淡淡的光火之色却始终被黑色物质压制。朱贪何惊异间,竹亭峰之主也吓的闭上嘴巴,提心吊胆的审视着眼前的稀奇玩意。他用了两个人的血本想召唤一条实力不错的灵体,谁知计划还未到一半就突发变故。倒不是说事情失败了,只是他搞不懂同样条件下的同样步骤,他用了很多次的功法怎么会给他带来这么偶然的变故。
这时野兽已经看得呆了,它一动不动的盯着空中那团东西,本能告诉他某处有一头绝世大魔正冷冷的注视着它。它不怕面前的人类,却不能不在乎大魔的动静,它虽然不那么害怕,也明智的选择了以不变应万变,这些都是朱贪何不知道而竹亭峰之主即使看的出来也未必能猜得出野兽真正意图,他还以为野兽正梗着脑袋沉下心对付他的招式呢。
黑云从空中掉落,像抽丝剥茧似的,一道道裂缝在半空皲裂,一点点的黑色深渊似的缝透着点点明亮的白光。着光与暗的交错之中,缝隙像掉落的墙皮当真剥落下来,一张黑色的纱帐从里面慢悠悠飘了出来。
朱贪何没见过这么玄乎的东西,担惊受怕的小心提起真气,随时做好拼命或者逃跑的准备。这类事他从来没遇到过,以至于随便想想都引得脑子像装满水的缸,明明一滴也盛不下了还是被人死乞白赖的填了一块又大又沉的石头。
他抬着脑袋,思想早被石头砸到地底下,有心想招却提不起一点思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