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卑平和杨善二人咬住流匪的尾巴,紧追不放。跑出几里地去,眼看着距离葭州城越来越近,而这时候,天光也已经放亮。
隐隐约约可见前面的流匪在路口一转,一支步兵人马突然出现,影影憧憧不知道有多少人,一个个拍着整齐地队列,竟是要将官兵拦住的架势。
“冲杀过去!难道咱们骑兵还能怕了他们步兵不成!”
“真是找死!难道真欺我官兵不敢战吗?
如果那群骑兵掉头来杀的话,李杨二人还有些顾忌,现在看到骑兵逃跑,留下一支步兵,不由胆子变大。在他们多年行军打仗的经验,骑兵对步兵,就没有不成功的道理。
“将士们,冲过去,把这些流匪都给我砍碎了!“
“这是白送给咱们的功劳,大家升官发财的机会到了!“
“好好打赢这场仗,洪大人一定重重有赏!“
李杨二人大声地吼着,官兵们的士气一下被调动起来。每个人都是握紧了手中的长矛,准备给眼前的那些流匪们来个透心凉。
装备了长矛的骑兵,绝对不是步兵所能抵挡地了的。李卑平和杨善二人决定给流匪们上上生动地一课。
眼看着双方距离越来越近,只见对面的流匪们一声大喊,纷纷举起了手中的武器——火铳!竟然是火铳!
李卑平和杨善二人打心眼里都要笑出来了。
用火铳兵来抵挡高速冲锋的骑兵,这简直是白送命一样了。
这时候,就连李卑平也有些想不通,前两天白天作战还那么狡诈的流匪,怎么会做出这么愚蠢的动作来?
火铳对战步兵可能还会有些效果,但对战骑兵,恐怕最多一轮射击,就会被欺近身前,变成任人宰割的存在。
流匪愚蠢,对于自己当然是好事儿。官兵们都卯足了精神,将马力飙到最大,争取多砍杀几个流匪,多立战功。
洪承畴大人对待手底下的部将还是比较公道的,有功的,就一定会奖赏,在这一点上比其它将领都要做得好,所以,到了该卖命的时候,这些官兵们也不含糊。尤其是这种送上门来的功劳,更是要好好抓住了!谁要是浪费了,那可就是对不住自己了。
一百二十步……
一百步……
九十步……
只见,对面的流匪已经将火石打着,火铳的攻击距离,一般在六十步以内,如果提前点燃的话,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杀伤力,老兵油子们都清楚这一点。
官兵中火器装备很多,但在面对鞑子的骑兵的时候,往往是一触即溃,很大的一个原因就是平时训练不足,临战紧张,还没有到达射击距离内的时候,就开始胡乱射击。
但是,流匪们似乎很镇定,只是做好了准备,却并没有点火,这一点让李卑平和杨善大为赞叹。
但是,也仅此而已!不管对方多么镇定,面对一千多铁骑,下场也只有一个,那就是被杀死!
七十步……
六十步……
进入有效射程,流匪们开火了。
啪啪啪……
一阵爆竹一样地脆响,无数铅子迎面而来。
官兵密集的阵型,立刻有二十多人中弹摔落马下,立刻被后面的战马踏死。更有几匹战马被铅子打中,惨呼着来回厥跳,引起一阵混乱。
啪啪啪……
又是一阵爆竹声响起。
流匪的这种连续射击,李卑平等人也都是听说过的,现在真正碰上,才发现真真的不好对付。
“只有五十步的距离,大家放开马力冲过去,近了身,流匪就是任咱们屠杀的鸡崽子。”李卑平也发了狠心。上次败给流匪骑兵也就算了,这次如果再败给步兵,即使洪承畴有所顾忌不愿处罚自己,自己也还有什么脸面待在军中?
“杀——”老兵油子大多明白这个道理,并没有几个人退缩,都想着赶紧冲过去。
四十步……
三十步……
虽然凌家军五段式射击能够保证火力不断,但骑兵的速度实在是太快,还是不断地压进。
眼瞅着骑兵越冲越近,就要破阵了。每个官兵都是握紧了手中长矛,打算把刚才所受的怒气全部发泄处理啊。
希律律——
突然,冲在前面的一排战马惨叫着全部翻到在地,连背上的骑兵都给折了下去,落地一声惨呼,眼瞅着都是不活了。
后面的骑兵们跟得紧,也都收不住势子,全都冲了上去,一下乱作一团,将后面的冲势彻底阻住了。
火铳的射击不够犀利,火力不猛,挡不住骑兵的冲击。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前排骑兵突然集体翻倒,这是怎么回事儿?
李卑平催促的急,冲在最前面的都是他的人,当下瞪大了眼睛喝问道:
“前面是怎么回事儿?绊马索吗?”
问出了,又觉得不可能。骑兵集团冲锋,哪是小小绊马索能对付得了的?这可不是笑话吗?
“铁蒺藜!满地的铁蒺藜!”
前方有人大喊着。
借着渐渐明亮的晨曦,李卑平也看得清楚,只见前面的道路上,密密麻麻地铺满了,到处都是半尺高的铁蒺藜。
“嘶——”李卑平倒抽一口冷气。这不是要人的命吗?
这流匪是怎么想的?竟然把铁蒺藜做得半尺高,而且这么多,这得浪费多少生铁啊!
流匪浪费生铁他管不着,关键是有这些东西阻路,骑兵根本就不可能冲得过去。如果是在平原地区的话,还能够分散开来迂回过去。
可现在两旁都是丘陵,想迂回也是不现实。
妈的!这仗打得,那叫一个憋屈啊!
流匪们却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继续射击着。
啪啪啪……
火铳的响声不断。
在纵马奔驰的时候,火铳的杀伤力还显不出来,可现在一停下来,密密麻麻的铅弹射击,立刻有一群群的官兵中弹扑倒。
啊——
惨呼声刺耳响起。
“快!快撤!”李卑平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他看出来了,眼前的形势,要想把这些流匪歼灭,必需得付出相当大的代价。
他手底下已经只剩下这五百骑兵,要是再有损伤,那可就真是没有安身立命的根本了。想想前两天自己的属下犯了军纪,自己亲自上门请罪,洪承畴却是连个小小的处罚也欠奉,为了什么?
就是因为自己的手里掌握着这五百骑兵,是一股任谁都不能小视的力量。真要是没有了这股骑兵,那可就是任人欺凌了。
保存实力才是生存之道!
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这个基本的道理大家都是懂得的。
杨善也早就将没有了斗志,打马回逃,比谁跑的都快。
“这个没有义气的王八蛋!”李卑平心中暗骂一声。
“快撤!所有人,回营!”李卑平命令着。
这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一听说要撤退,官兵们都是松了一口气,彪起马速来,比起冲锋的时候一点都不慢。毕竟对于他们来说,逃跑比冲锋更加的专业。
砰砰砰……
凌家军战士抓紧时间,又是一轮射击,多留下了几条性命。
官兵们的素质,搭顺风仗的时候勇猛无比,一旦撤退,那可就不好控制了。
跟官兵打交道多年,李自成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只见旁边的一条小路上,一支人马快速飚出,却是在当地人带路下绕道而来的李自成。
“杀——”
流匪依然是那些流匪!官兵依然是那些官兵!
但是转眼的时间,双方的角色已经互换,变成了官兵逃,流匪追。
李卑平和杨善再想约束部下回头作战,这时候还有谁肯听他们的?都怕跑慢了落在流匪手中,那可就没有活命的道理了。
李卑平看看实在无力回天,正要放弃抵抗转身逃跑,斜刺里一批枣红战马杀出。
“李卑平纳命来!”
马上将领骨架宽大,颧骨突起,一脸凶狠的表情,正是李自成!
在这种形势下,李卑平哪敢跟对方死磕?调转马头就逃。
李自成马快,随后赶上,只是一刀,就将李卑平砍落马下。
周围的官兵见状呐喊一声四散逃开,更是没了打斗的勇气。
“杀啊!官兵的主将被我们杀死了!”
“杀官兵抢战马了!”
“官兵凡是留下战马自己逃命的一律不杀!”
“……”
流匪的口号简直是损透了。但偏偏就有那落入包围中的官兵依言行事。
流匪不一定会讲信用,但那些被流匪挡住跑不了的官兵,再抵抗下去却是必死无疑,留下战马,说不定就有一线生机。
一些下了马的官兵果然不再受到追杀,其他人见状立刻有样学样,呼啦啦一下四五十人跳下战马向小路中逃去了。
丢了战马,这些人自然不可能再回军营,多半是跑到哪里做流寇去了。明末的相当一部分流寇就是战败的官兵落草形成的。
既然说了留下战马就不再追究,李自成自然顾不得他们。只是兜尾赶着那些骑马的溃兵追杀,一直杀出连三里地,看看距离官兵军营近了,这才打马往回走。
统计战果,官兵追过来的一千多人马,竟然被消灭了三成左右。虏获战马近四百匹,另外还有数十匹或是被火铳击伤,或是被铁蒺藜绊伤,已经失去了再次作为战马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