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清sodu
射击结束后,火铳手就开始装填,使用火绳这种装置的时候,装填的难度不小,硝烟散去的时候明军士兵们还没有装好子弹。等士兵们装好子弹后,也没有急于进行第二次射击而是等待着统帅的命令,现在川军正在摸索火绳枪的的战术。
除了穆谭在指挥舰队外,剩下四个心腹将领都在场,他们虽然各自指挥一部,不过也都观察着火铳齐射的效果,因为邓名明确表示过川军要大力发展火器,而今天战斗结束后,所有的军官都要参与火器使用的讨论。现在火铳这种武器在明、清两军中,如何使用以及如何与其他兵种配合,都是属于将领的个人习惯,并没有一定之规。
看了看超过一百五十米的绿营敌军,邓名估计也就被打倒了几个,其中可能还有负伤的。这一百名火铳兵很多都是曾经有过使用火铳经验的浙东兵,他们关于火铳该如何使用也意见不一,有人说应该不停地射击以追求在敌人冲过来前杀伤最多的敌人,而有人反驳说正是这种使用方式让戚继光留下的火铳兵败在浑河;还有人说应该放近了再打,而反对意见则指出,以火绳枪的装填速度,如果不是在城墙上或是野战工事后,那放近了也就是一轮射击就要遇敌,与其这样还不如在最远距离上就开始疯狂射击,打光弹药后换匕首作战。
这次的射击距离就比较远,尽管使用了增加气密性的丝绸,绿营步兵被打倒的也不算很多,而且就是这么远的距离,以明军火绳枪的装填速度来看,大概也就是两枪的事,这还是比较熟练的火铳兵。不过火铳比弓箭强的就是它的威力,在这种距离上,弓箭是毫无准头和威力可言的,对披甲兵的伤害为零,而火铳打中就能放倒。
差不多也正是在稍早的时代,英国陆军解除了长弓兵接触、学习使用火绳枪的禁令——这个禁令是英国为了保护他们本民族的传统武器而设的,因为长弓手发现火绳枪的威力和准确率都在他们的武器之上,因此都自发地把苦练了一生的传统兵器换成火绳枪,如果没有这个禁令就不会有长弓手了——而这个单纯出于民族自豪感的禁令被解除后,欧洲部队中的最后一支弓箭手部队立刻消失了。
邓名并不知道这个禁令的由来,不过之前明军在成都的实验中,也发现这些禁卫军的火铳威力远在弓箭之上,而且经过四、五个月的训练后,火绳枪在相同距离上的命中率也超过了弓箭。即使是弓术过人的吴越望也承认,经过训练后,用火绳枪打靶时他好像能成绩更好一点,今夜就是由他来指挥着一百名火铳兵。现在的最主要的问题就是射速问题,火绳枪的射速和弩机差不多,基本都是弓箭的三分之一,所以明军普遍认为这种武器就算四川能够自产,也是弩机而不是弓箭的替代品。
邓名想了一下,命令战线向前推移,明军整齐地前进了一段,又一次停在清军对面百米处,这个距离对披甲的明军来说依旧是安全的。在军官的指挥下,明军的火绳枪兵再次整齐地瞄准,向清军发动了第二次齐射。
虽然距离拉近了三分之一,但命中率的提高明显不止,大约有十几个敌人被打倒,邓名估计这次给敌军造成的伤害大约是上次的三倍。
“是不是凑巧了?”刚才第一次的射击效果实在太糟糕了,看到这次齐射的杀伤效果居然很不错,邓名身边的三堵墙卫士不禁有些疑惑,在这个距离上弩机对披甲士兵打不出这个效果的一半来。
对面的清军依旧原地不动,明军的射手完成装填后,又进行了一次齐射,效果和上次差不多,邓名没有命令部队继续前进,而是下令进行了第三次和第四次射击。每次射击都能在百米距离上将十几个披甲敌兵打倒。
“不错!”不少明军军官都暗暗点头,在心中认定了这是一种非常好的弩机替代品,只要能保证四川也能产出这种质量的火铳,那武昌的弩机就可以被存到仓库里面去了。
当明军进行第三次射击的时候,对面的孙思克就感到有些为难了,明军与清军之间的距离让绿营的弓箭没有什么用,而且绿营弓箭手的体力也不怎么样,无论是军官还是士兵都觉得在这种距离上攻击普遍披甲的敌人除了继续浪费体力毫无意义。被火铳攻击时,清军倒是反击过两轮弓箭,不过很快就又停止了,因为谁都看得出来,确实一点用都没有。
因此孙思克觉得似乎应该指挥部队发起冲锋,以阻止明军这样一轮轮地打击,但山西绿营的体力依旧是大问题,士兵们跑不动了,对面的明军人数还比清军要多一些。
孙思克的优柔寡断让清军承受了第四轮的射击,又有十几个顶盔贯甲的绿营士兵伤亡,看到对面的明军又开始不急不忙地装填,绿营的士气开始浮动,他们不愿意这样站着一轮轮地被打。
还有一种办法就是让汉八旗的火铳兵顶上去射击,孙思克手下有两百火铳手,不过汉八旗跑到前排就是和明军火铳手换命,孙思克更希望能用绿营士兵和明军换命,但可惜的是绿营中并没有受训过的火铳兵,所以就算孙思克愿意把火铳借给山西绿营,他们也没法和明军抗衡。
“命令绿营进攻。”孙思克沉吟了一会儿,就是十几年前,汉八旗的主要工作也是用火炮和火铳轰击困守孤城的明军,或是攻击手持木棒的起义农民,承担伤亡的苦力工作入关后都由绿营来承担了。
随着战鼓擂动,绿营开始迈动步伐,向明军发起了进攻,只是绿营并没有猛烈地冲锋,不但前进的速度不快,而且还先后不一。
明军注意到敌人表现出来的疲态,他们的一百火铳兵装填上今天的第五颗子弹后,对面的绿营士兵还在五十米外,邓名发出旗号让火铳手不要急于射击而是放近一些再打。
“今天敌人的体力不行。”身旁的卫士们一边盯着眼前的战局,一边对邓名说道:“如果是体力好的敌人,一下子就冲上来了,只能开一枪大概就要藏到军阵后面去了。”
一旦火铳兵藏到长枪和刀盾兵身后,他们就完全无法掩护己方部队,弓箭可以越过前排的友军进行抛射,虽然杀伤力十分可疑——近距离抛射威力极小,对甲兵的伤害基本等于没有,不过起码能够起到干扰作用,而且这个伤害无论如何也不是零;弩机如果半张弦,也可以进行近距离抛射,当然这个时候弩机的威力和弓箭也没啥区别了。但火铳连抛射都做不到,在邓名去昆明的时候,吴越望甚至实验过半装药朝天开枪……结论就是火枪无法进行抛射。
看到绿营冲上来的时候,谁都知道火铳兵的表现到此为止了,接下来火铳兵就只能呆在阵后等待肉搏战决出胜负了。如果战局危机,那么火铳兵只能放下火绳枪,换上长匕首当作肉搏兵使用,不过今天应该用不到他们,对面的绿营看起来绝没有把邓名逼入这种局面的能力,所以接下来火铳并再开一枪,然后就可以等着此战结束了。
不光是卫士,就连邓名也在琢磨战后的事,今天火铳兵的表现证实了邓名的一个论断,那就是齐射比自由射击好——至少看上去的效果好,不过即使是让火铳兵齐射,他们的作用也更类似炮兵而不是步兵:是一种需要步兵掩护、装填缓慢而且缺乏近战能力的远距离打击兵种,远程威力高于弓箭但近战还不如弓箭,无论是特点还是用法都更像炮兵。
“吴上尉在干什么?”邓名走神了几秒,然后又突然惊醒过来,本来他会恍惚是因为他知道接下来的战局全程:刀盾相撞,性命相搏,等敌军的战线出现漏洞后,邓名就会让部下发起进攻,甚至可能自己带着骑兵冲出去,对面绿营的状态很糟糕,估计很快明军就会得到反击的机会,但那也足以让邓名走神走上几秒。
不过吴越望并没有下令火铳兵开枪,而是让他们保持原姿态继续呆在军阵前。
绿营又逼近了一些,但邓名依旧没有看到明军火铳兵开火。
“全体起立。”相反,吴越望下达了起身戒备的命令。
所有的明军火铳兵都站起身来,他们身后就是密密麻麻的友军甲士,而且已经侧身给他们留出了通道;身前则是迅速逼近地绿营士兵,现在中间的这一营清军已经距离明军战线不到五十米了。
“杀!”绿营发出了吼声,军官和老兵们带头开始冲锋,他们也知道今天的战斗进入了最关键的时刻,就算疲劳但这两步冲锋还是做得到的。
“瞄准。”吴越望发出了口令。
所有的明军火铳兵都笔直地站着,把火铳平端在眼前,闭上一目指着面前的敌人。
“所有这些火铳兵,都有拿着匕首捅向敌兵咽喉的勇气。”在训练时,因为邓名不同意在任何情况下把这些火铳兵种子当作肉搏兵使用,吴越望曾经向长官这样抗议过。
郑尧君也在这排火铳兵中,他眼前可选择的目标不断地减少,最后只剩下了孤零零的一个敌兵而已,这个敌兵已经很近了,冲上来的时候两人视线对在一起;郑尧君的手指扣在扳机上,手中火枪从原来指着一片敌兵,到指着几个一排绿营,到指着面前的这个敌人,而现在,他的枪口已经稳稳地指在这个敌兵的额头上。如同每次手持匕首向敌兵刺过去时一样,明军射手屏住呼吸……
“开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