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傍晚,乔安从疫区返回家中,不顾整日奔波,身心俱疲,打开抽屉翻找了一通,总算找到莫里亚蒂教授在温泉镇研究天花病毒期间撰写的那篇论文。
ωwш¤ тTk дn¤ ¢O
论文的手稿还在导师那里,乔安这份是自己誊写的。他把论文从头到尾细读了一遍,然后摘抄重点,尤其是关于培育和接种“人痘”的那部分内容,是重中之重。
在这份摘抄稿中,乔安还慎重删除掉一切有可能使人联想到莫里亚蒂教授的字眼,而后施法将这份稿件寄给哈康,希望能够对维穆尔河谷的抗疫工作有所帮助。
忙完了手头的活,乔安就下楼吃东西,顺带喂猫。
安德森太太还没有从丧子之痛当中走出来,精神状态很差,整天躲在厨房里抹泪抽泣。
尽管如此,她还是坚持着按时给乔安做饭,饭菜也一如既往的可口。
然而在这种悲戚压抑的气氛里,乔安实在提不起胃口,勉强吃了半块面包就放下刀叉,抱起老猫“球球”,放在膝盖上轻抚它的脊背。
“球球”老爷今年冬天害了一场大病,差点儿猫命难保。如今还没有康复,眼睛几乎完全失明,猫粮送到面前它也看不见,好在嗅觉还算灵敏,勉强可以自行进食。
任谁都看得出来,这只已经陪伴安德森太太近20个年头的老猫,生命即将走向终点。
乔安懂得很多杀生的法术,也略懂治病救人的法术,可他不知道什么法术能使一只寿数将尽的老猫恢复青春活力,抱着“球球”老爷,很担心它下一秒就停止呼吸,由一团温暖的大毛球,变得冰冷僵硬……
他现在已经放弃规劝“球球”老爷节食运动,降低血脂,像它这把年纪的老猫,饮食健康与否已经没有太大意义,无所谓了,想吃点啥就吃点啥,多活一天算一天吧。
乔安在客厅里一直坐到深夜。安德森太太还在隔壁厨房独自啜泣,他也不便将餐具送到厨房去,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的生命也正在一寸寸地死去。
座钟上的时针指向11点整,钟声敲响的时候,乔安发觉面前掀起魔力波动,一团红色光球浮现出来。
握住魔法光球读取信息,是哈康的回信。
他已经把乔安提供的文献给母亲和妹妹看过,一家人都觉得很有价值。
伊丝塔夫人催促哈康和斯露德赶紧回一趟石柱镇,先把防治天花的文献拿给洛根大叔过目,然后请族中长老和“灰老爷”也都看一看,讨论一下能否利用文献中提供的方法,设计出一套抵抗病毒传染的有效方案。
发出这封信的时候,哈康和斯露德即将上路,斯露德自己不肯给乔安回信,却让哥哥代表自己,向他表示感谢。
哈康不太理解妹妹的别扭心态,只好在信中如实转达斯露德的态度,顺带还劝乔安别跟她赌气,男人嘛,应该大度一点儿才是。
收到哈康的回信,乔安对洛根一家的愧疚刚刚有所缓解,又听见厨房里传来安德森太太的哭声,情绪再度陷入低落。
有生以来,他从未如此刻这般以一种清晰而又痛苦的方式,感受到自己的魂灵正在饱受煎熬。
这种感觉就像被迫穿上一双过小的鞋子,你很清楚这不合脚,很难受,却又摆脱不了。
你盼望总有一天能够脱掉这双不合脚的鞋子,获得解放,然而冥冥中你又预感到,恐怕终其一生也摆脱不了这双枷锁,因为这就是人类存在的本质,无所谓孰是孰非,“他人即地狱”,只要你还活在世上,就得忍受折磨。
这是如此荒谬,却又如此真实。
乔安坐在沙发上,下意识地扭动身躯。像是一只倒霉的老鼠,黏在了“粘鼠板”上,每一分每一秒都能感觉到自己正在死掉,却又心有不甘,忍不住想挣扎,然而越是挣扎就死得越快。
一个人的痛苦,无论是肉体层面抑或精神层面上的痛苦,强烈到一定程度,似乎都会获得实质,能够传达给周围的生物。
“球球”老爷虽然已经看不见了,但它仍然保持着猫科动物的敏感,似乎是觉察到乔安身上散发出的消沉气味,挣扎着从他膝盖上跳了下去,步履蹒跚的走向厨房
乔安站起身来,打算跟着老猫去厨房,安慰一下独自流泪的安德森太太,可他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给这位可怜的老妇人带去些许安慰。
如果安德森太太向他打听,谁是杀害她儿子的凶手,乔安不忍骗她,可又不能如实相告。
要是安德森太太再次恳求他替儿子报仇,自己又该如何拒绝呢?
一想到这些纠结的问题,乔安又坐回沙发上,无意义地扭动了几下,像极了垂死的老鼠在“粘鼠板”上抽搐。
到头来,他还是鼓不起勇气面对安德森太太,另一个念头则在脑海中迅速膨胀起来。
“逃避可耻,但是管用。”
乔安叹了口气,掏出笔来打算留张字条,忽然想起老妇人不识几个字,看不懂自己的留言,便收起纸笔,施法在餐桌上设置了一张“魔嘴”,通过“魔嘴”给安德森太太留言,就说自己有事出趟远门,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在此期间就不用特地给自己留饭了。
走出家门,乔安站在夜色笼罩的街头,感觉自己活像一时冲动便决定离家出走的“流浪儿”,不由自嘲地勾起唇角,出神望着魔法街灯在马路上投下的朦胧光斑,盘算接下来要去什么地方。
当然,眼下更好的去处是“寂静殿堂”,看看“血蜜酒”酿造得怎么样了,美狄亚最近有没有偷懒,是不是还在沉迷网购,灰鸟与芬妮雅和梅妮娅姐妹俩相处的是否融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