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安跟随好友登上马车,与霍尔顿并肩而坐,望着对面的公主殿下,问道:“你们在信中说卡斯蒂斯爵爷有急事找我,是不是爵爷的身体……”
奥黛丽见他欲言又止,会意地摇了摇头:“爵爷的身体还好,至少健康状况没有进一步恶化,急着找你,是因为河谷镇那边出事了。”
乔安闻言心头一凛,连忙追问:“天花疫情失控了吗?”
奥黛丽没有做声。
海拉尔和霍尔顿对视一眼,也都欲言又止。
“到底出了什么事?”乔安忍不住提高嗓门,心头掀起一阵悸动。
“姐,你比我们都更坚强,这事儿还是你跟乔安说吧。”霍尔顿不敢与乔安视线接触。
海拉尔也低垂着头,紧咬嘴唇,一言不发。
奥黛丽闭上眼睛,抿着唇角,似乎在调整心态,使自己不至于当着乔安的面情绪失控,沉默许久过后才睁开眼睛,缓缓开口讲述。
“乔安,我接下来要说的……是今天才收到的噩耗,河谷镇的情况,恐怕比疫情失控更糟糕。”
“没关系,你直说吧,这段时间我收到的都是坏消息,已经习惯了。”
乔安故作轻松地挤出一丝微笑。
“上个月初,我们曾前往河谷镇调查鲍勃安德森上尉遇害的真相,这件事你还记得吧?”
“当然记得,调查结果令我很难受,也很纠结,没想到是斯露德亲手杀死了安德森上尉,我不认为她犯了罪,却又无法向安德森太太解释……”
乔安叹了口气,正是因为陷入这种左右为难的处境,他才被迫跑到云中城住了一个多月,原本想的是让时间来冲淡这场悲剧,可是听奥黛丽话里话外的意思,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原住民与殖民者的冲突非但没有缓和,反而进一步加剧。
“我们从河谷镇回来以后,军方也对安德森上尉的死因展开调查,四月底,本尼迪克特拉瓦尔男爵在议会的听证会上,公布了军方的调查报告。”
“在这份报告中,拉瓦尔男爵只字不提河谷镇天花疫情的根源,声称这场冲突应该完全归咎于阿萨族马匪绑架一向善待原住民的皮货商人约翰逊,试图从他的家人那里勒索赎金。”
“约翰逊被绑架前,匆匆发出一封魔法信,向正在当地带队巡逻的安德森上尉求救。”
“安德森上尉收到求救信,秉承帝国军人的责任感与荣誉心,立刻率领巡逻队追捕马匪,试图说服那群野蛮的土著人释放约翰逊。”
“可惜双方的交涉并不顺利,马匪拒绝放人,还主动攻击安德森上尉的部队,致使上尉及其麾下六名帝国官兵不幸殉职……”
“这是在公然撒谎!”乔安忍无可忍,打断奥黛丽的讲述。
“没错,我们都知道本尼迪克特拉瓦尔在听证会上公然撒谎,出席听证会的议员老爷们也知道他在撒谎,拉瓦尔知道议员们知道他在撒谎,但他就是有恃无恐,确信没有人敢公开揭穿他的谎言,因为他所代表的军方以及议员们代表的多数殖民者,在西进殖民、屠杀土著和掠夺土地等问题的立场上,利益是一致的。”霍尔顿冷笑一声,咬牙切齿地强调道:“这些阴谋家和野心家,他们都是一伙的!”
奥黛丽横了弟弟一眼,不喜欢他这种过于情绪化的论断,以尽量平和的口吻继续向乔安讲述前因后果。
“拉瓦尔男爵的报告,在听证会上激起轩然大波,后续有多位重量级议员发言,批评军方面对土著人的残暴行径,显得过于软弱,没有尽到保护国民的义务。”
“安德森上尉的英勇牺牲,是他个人的荣誉,却是军方软弱无能的鸽派官僚的耻辱。”
“议会方面认为,军方必须改变软弱隐忍的作风,以冷酷无情的雷霆手段打击日趋嚣张的土著匪徒,用实际行动为安德森上尉讨回公道,向殖民地的全体居民证明军方仍然值得大众信赖,证明米德加德人有仇必报,勇士的鲜血不能白流。”
乔安听得心里一阵发堵。
议会与军方其实是在演一出双簧,那些义正词严冠冕堂皇的说辞,动辄裹挟民意,骨子里却是在图谋私利,至于不幸的安德森上尉,无非是这一利益集团眼中可供利用来煽动民意的一个借口。
政客与军官,如同一群食腐的狮鹫,毫不掩饰自己的贪婪嘴脸,争吃“人血馒头”,直到从安德森上尉的尸骨当中榨取出最后一丝价值。
“在议会的授权下,拉瓦尔男爵代表军方做出承诺,将会对河谷镇的阿萨族人展开血腥报复。”
“其实早在听证会召开一周之前,拉瓦尔男爵就已经派遣心腹爱将亨利詹姆斯中校带队秘密行军,赶赴维穆尔河谷,并于召开听证会的当天夜里,在暮色掩护下,对毫无防备的河谷镇发起突然袭击!”
奥黛丽有意无意的看了海拉尔一眼,接着对乔安说:“自由之子协会事后获悉的情报表明,当晚追随詹姆斯中校参与这次报复行动的,除了一支精锐骑兵营,还包括一位出身于征服教团的雇佣兵,就是两年前曾参加维穆尔河口阻击战的纵火狂埃尔森。”
“埃尔森操控一具名为柳条人的巨大构装体,率先闯进河谷镇,柳条人胸部炉膛中喷出大量夹杂火炭的烈焰,还有寄生在它体内的一种名为火童的小怪物,也都跑了出来,沿街纵火,焚毁房屋。”
“与此同时,詹姆斯中校率领三百名精锐骑兵将这座小镇包围,看到有人逃出火场,就下令开枪射杀。”
“那一夜,河谷镇居民几乎全都惨遭屠戮,很多家庭,从老人到孩童,被活活烧死在自家屋里,全家人连一具完整的尸骨都没能留下。”
奥黛丽的嗓音禁不住颤抖。
乔安强忍不安,鼓起勇气问她:“洛根大叔一家……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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