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吸了一口气,长久地注视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孩,然后对她说道:“好了,睁开你的眼睛。”
她的眼皮颤了颤……然后慢慢张开,露出一双淡绿色的眼眸。接着她慢慢抬起自己的手,在自己的脸上缓缓游走,又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探进了袍子里。
她面无表情,目光呆滞。在用梦游一般的动作确认了掌下的是属于自己的肌肤之后陡然停了下来,然后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眼中立即落下大滴的泪水。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她含糊不清地说着,并且压抑着哭泣声,试图从椅子上站起来,却瘫倒在地,“这不可能,这是一个梦……”
“珍惜这第二次的生命,艾舍莉。”我说道,“找一个更偏僻的地方隐居,然后不要再被人发现。”
但她已经用手抓住了我的靴子:“那么求您再治愈我的母亲,她的记忆……”
“这方面,我无能为力。”我从袍子里摸出那瓶我曾经用来治疗珍妮的黄绿色药剂放在桌子上,“但你可以用这东西治愈她的身体。……如果你还对从前的事情有着清晰的记忆的话,那么你还得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说道。
她止住了哭泣,用手攀着我的靴子,说道:“我会把我知道的都告诉您——”
“在从前的你,头脑中的另一个记忆被激活的时候……不,应该说,你头脑中的另一个记忆是如何被激活的?”
“是……一个声音。”艾舍莉做出努力回忆的表情,说道,“头脑里传来一个声音,告诉我:醒来吧……然后我就失掉了自己的意识。”
“声音?”我皱了眉头,“不是某种感觉或者波动,而是一个清晰的声音?”
“是的,一个声音。”
该死,似乎又是一种我不知道的法术——大多数的魔法想要控制一个人的思维,必须要在极短的距离之上,并且是以诱导或者魔力波动的方式影响对方的情绪,进而影响对方的行为。但……这竟是一个清晰的声音?
几乎相隔半个欧瑞的距离,米伦?尼恩如何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如何将她的傀儡们唤醒?
“她不会知道详情的,撒尔坦。”瑟琳娜低声说道,声音里有止不住的疲惫,“她们在被制造的时候都失去了意识,可不会记得自己的脑袋里发生什么……”她说的这里的时候陡然住了嘴,而我的眼睛则亮了起来。
他们的脑袋。
看起来秘密在他们的脑袋里——从前我之将注意力放在他们身体之中的填充物上,却忘记了去考虑那最重要的头脑……
瑟琳娜在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之后,沉默了一会,又说道:“怎么……你打算剖开她的脑袋一探究竟?”
艾舍莉抹去脸上的泪水,皱起了眉头:“您……有没有听到有人说话?”
“大概是你还没有完全适应你这具新的身体,艾舍莉。”我轻描淡写地说。同时站起身来,“我得继续赶路了。你呢?”
“我……”她咬着嘴唇看了看床上的女人,“我想我还得留在这儿,也许永远留在这儿。”
“但也许你也可以去北方。”我从尾指上褪下一枚我制作的幸运戒指抛给了她,“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带上这枚戒指去博地艮,去马第尔家府上。给珍妮看这枚戒指,然后留在那里……总比这儿好得多。”
她郑重地收下了戒指,然后皱起眉头:“但是,她见过从前的我……”
“正是因为从前的你为你加分不少——实际上她至今还常常提起你,并且无法相信你是一个邪恶之人。去找她吧,你可以把这当作是我的命令。”随后我转身走出了屋子,向屋外看去,然后皱起眉头……罗格奥和他的小马,以及我的独角兽达芙妮……竟然都不见了
我急忙走出门去,然后在弥漫着雾气的空地里转了一圈,可是视线所及之处还是没有他们的踪影。
艾舍莉从门里走出来:“您在找什么?”
“我的马。还有我的随从——都不见了。”我沉声说道,并且为自己加持了一个“初级法师护甲”。
她立即张大了嘴:“天……也许是那些半人马……”
十分钟之后,我和恢复了活力的暗精灵魔法傀儡急匆匆地踏进了丛林里——追寻着落叶上那些依稀可辨的蹄印儿。
艾舍莉告诉我,这片森林的西南部居住着一群亚人种——半人马。这些高大的生物最讨厌的敌人不是那些凶恶的猛兽,也不是对他们怀有恶意的克莱尔人,而是一种小小的寄生虫。这种寄生虫寄居在他们的臀部——不是人类的臀部,而是马身的臀部。这使得他们在感到奇痒难耐的时候不得不求助另一个半人马来缓解这种痛苦。
但艾舍莉在与他们相遇之后为他们制作了一种简单的药剂,有效地驱赶了那些寄生虫,这使得那些半人马默许了她居住在他们的狩猎范围当中……然而她的客人们可不在此列。
“半人马说,我的那栋木屋之内就是他们的禁地,他们绝不会打扰木屋里的客人。可是对于木屋之外的那些人……可就得看他们的心情了……”艾舍莉对我小心翼翼地解释道。
“正好赶上他们心情不好的时候……哈?”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追随着那些脚步继续前进。
半人马……顾名思义,是一种上半身是人类,下半身是马的生物。这样独特的生理构造使他们都拥有两个心脏——一个人类的心脏,一个马匹的心脏。
同样的,他们还拥有两套生殖系统——一套人类的生殖系统,一套马匹的生殖系统。
如果用他们身上属于人类的生殖系统与另一个半人马……那么无论哪一位用的是哪一边,所产生的后代都会是半人马。
如果用属于马匹的生殖系统与另一套同样的系统,那么所产生的后代可就不是半人马,而是彻头彻尾的马了——只是这样生下来的马远比普通的马匹要聪明,甚至聪明到了可以媲美独角兽的地步,并且拥有同样卓越的身体素质。
尽管半人马将生出这样的后代视为一种耻辱……但几乎每个群落里都有那么一两对儿喜欢胡搞的家伙,为了追求生理上的刺激,以马与马的方式,并且不小心产生出纯种马的后代来。
于是人类……并且大多数是克莱尔人,最喜欢从半人马的部落里掠夺这样的纯种马,并且高价出售给大城市中的王公贵族。
因而半人马极其厌恶克莱尔人,并且迁徙到了远离人烟的森林里。现在我即将与这样的一群家伙打交道……但愿他们能够保持理智并且确保我的独角兽与罗格奥平安无事。否则……我大约又要在战斗之后开始记忆魔法了。
当我们行走了将近三十多分钟之后,远处的一片挂满了枯叶的灌木丛里忽然传来了奇怪的声响。
我放轻脚步,潜入到一颗大树下,挑选了一个角度向灌木之后看过去……
是一个难得一见的场面。
一个挺漂亮的美人儿,赤露o着上身,抵在树干上——胸前的两团软肉被树木挤压得变了形,而那个美人儿还时不时地用自己的手用力地揉搓挤压她们……并且从嘴里发出低沉的呻吟声来。
任何一个人类男人看到这一幕保准都会血液沸腾……然而再往下看的话,他的血液又会很快凝固下来。就在那些矮灌木之后,赫然是一匹毛色乌黑油量的巨大马身,马身的两条前腿跪在地上,屁股则高高翘起……
而她的身后,一个肌肉发达的大汉正卖力地忙活着,两手扯着那个女人的金黄色长发,同样的马身快速撞击着女半人马的屁股,发出令人脸红心跳的“啪啪”声来……
这似乎正是两个喜欢胡搞的家伙……冒着生下纯种马的危险在寻求刺激。
我看了身边的艾舍莉,而她的脸蛋已经红了起来,轻声对我说道:“他们应该就在附近……”
而我在想着要不要打断这一对儿情侣的好事,把他俩弄趴下仔细问问他们的族人们都做了些什么。
但似乎并不用我自己动手……从远处已经跑来了另一个高大的半人马——手持双刀,气势汹汹,在看到了他们以后放声大吼:“无耻”——他的声音里兼有人声的清晰与马声的嘹亮,“阿勒妮丝,你们竟敢背着我做出这样的事情”
而那女性半人马背上的家伙竟然丝毫没有停下动作的打算。他随手抓起插在一边那长达三米的粗矛,大吼了一声抛了出去。
使双刀的家伙双臂一挥,用巨大的刀刃格开了气势凌厉的长矛,但此刻那仍在女性半人马身上纵横驰骋的家伙已经将身子一挺,发出一声如雷般的低吼。接着他又拔起地上的另一只长矛,纵身向前奔跑了几步,然后上身与马身陡然弯曲成了一个锐角的三角形——臂力、腰力、冲击力在这一刻叠加一处,而后他手中的那柄粗矛像是神雷手中的闪电——携带着无可匹敌的气势破开了沿路树木枝桠的阻碍,飞射向那个奔跑而来的半人马。
来者已经来不及改变方向,只得像先前那样在奔跑中将双刀架在在胸前,狠狠地一格——然而这一次的力量与上一次相比简直有天壤之别,粗矛仅仅是被格挡得略微向上了些,然后就破开了双刀的防御,像是一道雷霆一般直贯那个半人马的头颅,令他从前冲的姿态变成了倒飞……狠狠地钉在了一颗巨树上
这时候那个名叫“阿勒妮丝”的半人马目睹了这惨剧,立时悲愤地大叫起来:“库尔苏勒你竟然杀死了他?竟然杀死群落里最强壮的战士?你疯了”
那个被唤作“库尔苏勒”的半人马径直走到他的敌人面前,一把拔下来那柄已经深深地插入树干的粗毛,回身满不在乎地大声说道:“这个家伙本来就配不上你——既然能够被我杀死,他有什么资格当族长?我已经在北方游荡了二十年,现在,群落的权力应该属于我了”
于是我知道,就在刚才,我目睹了一场半人马群落中的政变。
半人马虽然被归类于亚人种,然而他们的群落权力结构却与狮群极其相似——一个雄性在自认为拥有了强大武力之后可以挑战群落首领——一旦杀死了他,就可以成为这个群落的新主人。而如果战败,只要俯首认输,就可以保留生命而离开群落,做一个孤独的游荡者。
这位名为库尔苏勒的半人马似乎曾经在权力的斗争中失败过,而在过了二十年时候,他又卷土重来,与群落首领的妻子私通,并且轻而易举地杀死了那位可怜的丈夫。
这样的行为在人类社会看来简直是十恶不赦,而在半人马的群落里却实属平常,以至于那位前群落首领的妻子仅仅是在激动地表达了自己的惊讶之后就彻底地臣服于他,又将自己漂亮的头颅埋埋在了那位新的篡位者的胯下……而后者手上的粗矛尖端则滴着红白相见的粘稠液体,落在那个女性半人马的金发上……就像是一簇死亡之花。
似乎掠走我的独角兽与罗格奥的半人马们属于那位亡者的权力管辖……而这位新的王者则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我想这应该是一个好时机——篡位者并没有正大光明地杀死旧王,他还得需要相当长的时间去令群落里的其他战士服从他并未位居他。
但我可以帮助他尽快地夺取这个群落的王权……也许咋他成功后以后,我能够得到的就不仅仅是我所失去的那些伙伴,而是一些远超我想象的东西。半人马们都是彪悍骁勇的战士,而我正需要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