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袍人的同伴穿着精致的法师服装——枣紫色的长袍,金色扣子,黑色大衣,还有宽檐帽跟法杖,吉利敢说宽檐帽上的那根羽毛是她见过最大的一根。
他年纪比绿袍人小,紫色的宽松长袍让他的身材也显得比较福态,他一进房间就脱了帽子,露出整得一丝不苟的发型。两名男子边走边友善地闲聊,但一看到空空如也的房间便停下脚步。
“啊,这一定就是那位可爱的小姐。”穿着法师袍的男子说道。“亲爱的,夜枭到了吗?”他说话的方式很自然,好像他们是多年老友。突然,吉利禁不住对这穿着精致、口齿清晰的男子产生好感。
“还没。”她静静说道。虽然外套跟工作衬衫向来很适合她,但她突然希望自己有比较好看的衣服。这个人的态度似乎要求自己的环境也该有比较正式的气氛。
“没想到夜枭连自己召开的会议都会迟到,白恩似乎也迟到了,他应该最恨迟到这件事。”绿袍人说道,挑了一张靠近房间中心的桌子坐下。
“这倒是。”紫袍男子说道。“不过他们既然来晚了,我们正好有机会先用点点心。我想喝点东西……”
“我来帮你拿。”吉利连忙说道,立刻站起。
“你真是客气。”男子说道,选了绿袍人旁边的椅子,坐下,双腿交叠,法杖抵着地面靠在一旁,一手按着杖头。
吉利走到吧台边,开始翻找酒瓶。
“法尔海姆……”吉利挑了拉塞尔最昂贵的一瓶酒,开始倒入酒杯的同时,绿袍人以威胁的语调说道。
“嗯……?”紫袍男子挑起一边眉毛。
绿袍人朝吉利点点头。
“唉,好吧好吧。”被称为法尔海姆的男子叹口气道。
吉利顿了顿,倒酒的动作也半途停止,略微皱眉。我在做什么?
“我敢发誓,安塔拉特姆。”法尔海姆开口说道。“你有时候实在太古板了。”
“她或许是夜枭的手下,但不代表她是你的手下,法尔海姆。”
吉利瞠目结舌地站在原地。他……对我用了‘魔力’吗?夜枭说她的能力相当稀有,但是当夜枭拯救她时,她记得有一种被释放了‘魔力’的感觉,她感觉到他的‘法术’,但这次她甚至没发现自己在做什么。
她抬头看着男子,眯起眼睛。“你也是夜枭那样的法师。”
法尔海姆轻笑起来。“事实上我们都不算是。夜枭也许是你第一个见到的法师。亲爱的,请相信我,我们跟夜枭不太一样,他被称为风之子是有原因的。不,我只是一名普通、谦卑的法师。”
“谦卑?”安塔拉特姆问道。
法尔海姆耸耸肩。
吉利低头看着半满的酒杯。“你改变了我的情绪吗?我是说,用……法术。”
“不,我们都没有这种能力,我只是借用了一下这个房间中存在的东西。”法尔海姆说道。
“之前有人使用过类似的法术吧?一个小花招,把可以安抚情绪的炼金药剂随着空气传播开而已。我只是利用了空气中剩余的部分,可以让一个人更愿意信任别人。”
“无论是哪一种,你都控制了我。”吉利说道。“你迫使我去帮你倒酒。”
“我不觉得那是我迫使你的。”法尔海姆说道。“我只是略微改变了你的情绪,通过炼金药剂和语言暗示让你的情绪比较想照我的想法去做。”
安塔拉特姆搓搓下巴。“这我就不知道了,法尔海姆。这个问题颇有意思。你在影响她的情绪同时,是否也夺去了她选择的机会?举例来说,如果她在受到你语言暗示的情况下杀人或盗窃,那她犯下的罪应该算是她的还是你的?”
法尔海姆翻翻白眼。“这根本不是问题。你说的那是教唆罪,虽然法塔林岛上对这项罪名还没有相关规定,但是唆使人犯罪的家伙一般被称为主使者。”
“可是——”
“我不要再跟你争下去了,安塔拉特姆。”
粗壮的男子叹口气,看起来很沮丧。
“你想要拿酒给我喝吗?”法尔海姆期盼地看着吉利。“反正你已经站了起来,而且本来就需要走回这个方向……”
吉利检视自己的情绪。她现在有不正常地愿意照对方的要求去做吗?这个人又在操控她了吗?最后,她仍然是离开了吧台,杯子搁在原处。
法尔海姆叹口气,不过也没去拿那杯酒。
吉利怯生生地走向两人的桌子。她习惯躲在阴影和角落中,近到足够偷听,但远到足够脱逃,可是房间空成这样,她实在没有办法躲开这些人,所以她选择在两人隔壁的桌子,小心翼翼地坐下。她需要更多资讯,因为每多一分无知,她在这群法师之中就多处于一分下风。
法尔海姆轻笑。“你可真是紧张的小东西。”
吉利不予理会他的话。“你。”吉利朝安塔拉特姆点点头。“你也……也是个法师?”
安塔拉特姆点点头。“我算是个保险。”
吉利不解地皱眉。
“我来只是负责事情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安塔拉特姆说道。
吉利再次带着疑问看着他。
“亲爱的,他可以彻底封死一栋建筑,或者一条下水道,取决于我们在哪办事。”法尔海姆说道。“而且他的法杖打在身上很疼,尤其是那些想干扰我们其他人行动的人。”
吉利咬着下唇,一面研究这两个法师,一面消化着新资讯。她偷偷瞧向法尔海姆,发现他正盯着她,令她转开眼睛,因此也注意到安塔拉特姆也正看着她。这些法师似乎都对自己有兴趣。
“我喜欢你,孩子。”他说道。“跟我共事过的跑腿要不怕到不敢跟我们说话,否则就是嫉妒我们进入他们的地盘。”
“没错。”法尔海姆说道。“你跟一般的耗子不像。当然,如果你愿意去帮我拿那杯酒,我会更喜欢你……”
吉利不理他,瞥向哈姆。“耗子?”
“我们之中比较自我膨胀的成员常会这么称呼比较低档次的窃贼。”安塔拉特姆说道。“他们称你们为耗子,因为你们通常参与……比较没有远见的行动。”
“当然,我无意冒犯你。”法尔海姆说道。
“我怎么会觉得被冒犯呢。”吉利顿了顿,觉得自己异常地想满足那衣着光鲜的男子。她瞪着法尔海姆。
“嘿,住手!我说过了,不要试图影响别人的手下。”
“你看。”法尔海姆瞥向安塔拉特姆后说道。“她仍然有选择的能力。当然也可能跟空气中的药剂快要消失了有关。”
“你没救了。”
他们认为我是跑腿的,吉利心想。所以夜枭还没跟他们说过我是谁。为什么?时间不够?还是这秘密珍贵到不能跟人分享?这些人到底有多值得信任?而且,如果他们认为她只不过是个耗子,为什么要对她态度这么好?
“我们还在等谁?”法尔海姆问道,瞥向门口。“我是说除了夜枭跟白恩以外。”
“迪恩。”安塔拉特姆说道。
法尔海姆脸色难看地皱了眉。
“是啊,我同意。我不认为一次行动需要我们这么多人。”安塔拉特姆说道。“但我敢打赌,他对我们的想法一点也不在乎。”
“真不知道为什么要邀他。”法尔海姆说道。
安塔拉特姆耸耸肩。“事实上,是他邀请我们。据说跟佛莱恩被袭击有关。”
“好吧,虽然我不太喜欢那个神棍,但是我更好奇敢于袭击他的人。”法尔海姆深思地说道。“不知道那会是什么样的行动……?”
安塔拉特姆摇摇头。“我更希望是迪恩的计划,而不是白恩那种具有戏剧化效果的行动。”
“一点都没错。”
片刻后,门被打开,他们之前谈论的迪恩走了进来。吉利没想到他是就是在行政大楼里的那个红袍法师。她突然发觉自己似乎被骗了,从两人谈论的其他人的语气上,这些人明显都是法塔林协会的法师。
满头短卷发的迪恩现在身着简单的红色长袍,和一件满是完全不显眼的褐色外套。他带着不赞许的神情环顾四周,但鄙夷之情反倒不如法尔海姆那样显露在外。后者仍坐在房间对面,任何人只要朝他方向转头,就会接收到他审视的目光。
不是很大一组人马,吉利心想。加上夜枭跟白恩也不过六个人。当然,这算上了自己。还是这些来开会的人只是代表吗?下面有更小、更专门的成员?有些组织是这样运作的。
法尔海姆又看了三次怀表后,夜枭才姗姗来迟。他以一贯的抖擞精神大步进入房间,白恩则懒洋洋地跟随在后。法尔海姆见到他们,立刻露出了大大的微笑,站起身与夜枭握手,安塔拉特姆也站了起来,虽然他的表现比较含蓄。
吉利猜测夜枭也许是这群人的领袖,但吉利必须承认她从来没看过这么受手下欢迎的首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