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角声再次响起,当下一声号角声来临的时候,进攻就将要开始了。白恩站在一块石头上,眯起眼睛,望向远处,勉强辨认出一排黑影聚集在另一个高地上。比尔巴利人来了,他们正在集合。白恩无法辨认出他们是不是红巾军,但在他们身后,一群人正在架设桥梁。
白恩感到一阵挫败感。他们的速度不够快。尽管他们很累,但在比尔巴利人把桥梁架设好之前,玛格瑞塔联军一定会想要迅速进攻。
既然要跟对方抢时间,那么事情就变得简单了。白恩不打算等待下一声号角,直接变让莫里斯去通知架桥队准备好行动。
接到命令的架桥工人开始行动,他们拿着长矛和盾牌,从正规军旁边跑过。有些人好奇地看着他们,也许是看到这些地位低下的架桥工人如此急切地奔向死亡而感到好笑。另一些人则把目光移开,也许是为跨越这些道鸿沟而付出的生命感到羞愧。
白恩的眼睛一直盯着前方,压制着他内心深处那个怀疑的声音,那个尖叫着他正在做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的声音。他看着架桥队冲向前面的河流,把目光越过河流,专注于比尔巴利人的阵线。那些比尔巴利人开始举起弓。
箭头朝上。白恩自从负责指挥这些人的第一天起,他们还没有经历过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遭遇如此凶狠的攻击。白恩知道那群架桥工人的习惯,他们总是在最后的冲锋中安排新人轮班,把新人安排在第一排。这样,如果他们死了,你就不用担心还要重新训练他们了。
比尔巴利人开始射击,瞄准了冲在最前面的七八队架桥队。白恩能听到那些架桥队爆发出一声惊人的吼声,然后就看到他们如同遭受到一股能量的冲击,获得了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出乎意料地开始加速。
箭矢落下。
其中一队架桥队中的一名架桥工人悄无声息地倒下了,四五支箭射中了他,鲜血溅在石头上。他旁边的队友也摔倒了,接着是第三个和第四个人也跟着摔倒了。几根箭矢砸在其他架桥工人脚边的地上,击得粉碎,还有数不清的箭矢击中了那群架桥工人头部和双手周围的木头。
对方的第一波箭雨至少让三支架桥队失去了他们的作用,白恩有些紧张地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开始担心是否有足够的架桥队伍能保证法塔林的部队通过那些河道。
不过白恩也注意到诺加兹的那队人带领了其他三四队架桥队跑的飞快,脱离了大部队,冲在最前面。白恩也注意到这样的情况似乎也让对面的比尔巴利弓箭手们困惑了,他们放下了他们的弓。
不管是什么原因,它为架桥队赢得了宝贵的时间。当比尔巴利人再次举起他们的弓箭时,诺加兹的队伍已经到达了河道边。他的人与其他的架桥人员排成一行——现在只有十五座桥架了。五支架桥队已经倒下了。不过他们一到位置就自动把中间的空隙补上了。
“很好,让长弓手掩护射击,然后让其他人跟上。”白恩对身边的莫里斯说道,让他负责转达自己的命令。
很快半数以上的桥梁便被架设起来,比尔巴利人还想继续射击,却被法塔林长弓手射出的箭分散了注意力。长弓手们的射速不足,但是距离却远远超过比尔巴利人的短弓,他们只能后撤。
不过白恩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们,桥梁一被架设好,一队骑兵就从桥上冲了过去。架桥工人很快便被遗忘了,尽管他们伤亡惨重,剩下的很多人浑身是血,伤痕累累,但他们在战斗中的角色已经结束了。
士兵们聚集在桥的后面,弓箭手在桥的两边列队,向比尔巴利人建立的临时防线开火,而由鲁恩公爵长子率领的重型骑兵则试图将敌人击退。
这么多人跑来跑去,大喊大叫,射箭,投掷长矛,令人头晕目眩。白恩站在桥的另一边,身边有四名持盾的护卫保护,他从盾牌的缝隙观察着战场,箭矢在他的头上飞来飞去。他看见一个人影蜷缩在桥梁的另外一边,是那个名叫诺加兹的同伴,一个年轻人。他蜷起身子,胳膊扭成一个难看的角度。
白恩摇了摇头,不打算再关注他,不过很快另一个人吸引了他的注意。那个名叫诺加兹的家伙冲了过去,他扑倒在地,在箭矢下匍匐着前进,希望比尔巴利人能对着地上那些受伤的架桥工人视而不见。
那个年轻人甚至没有注意到诺加兹的到来,他似乎被眼前发生的一切惊呆了,嘴唇无声地抖动着,眼神发呆。诺加兹笨拙地抓住他,不敢站得太高,生怕被箭射中。
诺加兹笨拙地半弓着身子把受伤的人从边上拖开。他不停地在布满血的地上打滑,摔倒,胳膊在岩石上磨破了皮,脸撞在石头上。他坚持着,把那个年轻人从飞箭下面拖了出来。最后,他离得足够远,他试着站起来,然后把年轻人扶起来。但是他的肌肉似乎太无力了。他疲乏地滑倒了,筋疲力尽地倒在石头上。
接着白恩看到那个大块头洛克出现在他们身边,抓起了那个年轻人,把他夹在腋下,然后扶起了诺加兹。把他们两人都带回了桥的另外一边,那里是幸存的架桥工人聚集的地方。
白恩从那里收回目光,再次把注意力转向战场。鲁恩公爵的长子比他想象的要厉害一些,他已经率领重骑兵清理出一大块空地,让后续士兵开始在那里列阵。不过他也遇到了麻烦,比尔巴利人利用平原上的几块巨石建立了一个临时防御据点,不少士兵都聚集在那里抵抗骑兵的冲锋。
这些巨石阻碍了重骑兵们的冲击,比尔巴利的弓箭手们再次开始在盾牌的掩护下射击。公爵的长子不得不派步兵进攻,不过敌人利用盾牌保护上方,阻挡射来的箭矢,利用密集的长矛让自己变得像只刺猬。已经在巨石周围留了下不少鲁恩人的尸体。
白恩相信继续让公爵的长子派人进攻,早晚会拿下那处临时据点,不过白恩不管是出于作为盟友考虑,还是单纯的不希望继续浪费时间,他都决定出手帮忙。
“派法师团去处理一下那里,”白恩指着那处巨石对莫里斯说道。“让他们带好护卫,别被那些该死的弓箭手射死了。”
“遵命,大人。”莫里斯刚说完,一支箭矢擦着他的脸飞过。
白恩和莫里斯都被这一箭吓了一跳,这里离敌人足够远,很难想象这支箭是怎么飞过来的。白恩转过头,瞧向箭矢飞去的方向,他看到一名持盾作为他护卫的士兵喘着粗气,试图想说话,一只手抓着那根正中他喉咙的箭矢,然后他就一动不动地倒了下去,他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向上瞪着,血淋淋的唾沫顺着他的面颊淌下来。
白恩认出了他最后的口型,他想说:为什么。这名士兵最后那句没能说出的话萦绕在他心头。不远处,士兵们仍然在作战,在喊叫,但他俩却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