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长的圣枪紧握于Lancer手中。它的主人决定施展其作为一把兵器的最初价值了。可用于近战亦可用于远攻的这把枪, 既然远程投掷展现的对军威力已经不管用了,那就只剩下这个选择。
在逐渐逼近的Archer身前三十米远的地方,Lancer左手一拉缰绳, 胯·下的爱马立刻猛蹬后蹄。
“喝!”
和战马一同高高跃起的Lancer傲然地冲刺在路面上, 打算对敌人发起主动进攻。
面对已经向圣枪献祭了三条命却几乎拥有无限复活之力的Archer, 他非常清楚自己的优势在哪。
——暂时只有两项。一项是自己枪的长度凌驾于Archer的斧剑, 另一项是战马的机动性。全力向他冲过去的话, 以骑兵对步兵的优势加上手上的长兵器,压制住他应该不难。Lancer带着孤注一掷的决心发誓要将这次冲锋进行到底,并把胜算压在了这次的正面进攻上。
伴随着骏马叱咤的嘶鸣声, 互相朝对方疾驰而去的Servant的武器猛烈地撞击在一起。从威力上说Archer傲人的武艺应该使他占据绝对的优势,可结果却是不相伯仲。斧剑无法攻破Lancer借力打力的这一枪, 最终被挡住了。
握枪的右臂受到剧烈冲击, 微微颤动着。尽管依靠战马的加速前进形成的冲力与Archer短暂持平, 但也只是勉强抵住罢了。骏马在Archer强有力的打击下只能使劲用两只后蹄撑住地面。不过趁着刀枪剑戟相交的机会,Lancer终于幸运地找到了敌人的漏洞, 在Archer斧剑砍到自己前做出了决定性的攻击。
战马用强劲的前蹄将巨汉踢倒在地,闪躲不及的Archer没能避过,如同巨大的灰色积木块坍塌一般向后倒下。他虽然在间不容发之际翻身跳了起来,但这场蹂·躏才刚刚拉开帷幕。
Lancer坐在向前猛冲的马上追打着敌人,Archer还没来得及调整架势的时候, 便再一次被踢翻了。用后蹄继续蹂·躏着Archer的战马, 四肢仿佛具有不输于象腿的雄伟力量。每一脚都是非常沉重的打击。被打得落花流水的Archer尽管没有断气, 短时间内也没法爬起来了吧。
绝好的取胜机会不能白白丢掉。看见胜机来临的Lancer立刻用枪尖瞄准在地上抽筋的敌人猛刺而去。可是——却没有流出预期的鲜血。
完全可以取走性命的这一枪, 在刺穿Archer胸口之前停在了, 定格在距离灰色皮肤一公分的枪尖好像被一股无形的巨力阻隔,再也无法朝下刺去一分。
“差点忘了, 同样的攻击对汝无效。就连朗基努斯之枪也不可幸免啊。”
Lancer也许正是在这个时候,才充分意识到目前只有一种手段有可能击倒Archer。只能寄希望于马的铁蹄将他彻底打垮了。可就在Lancer思考的极短时间内,Archer进行了反击。
虽然体型巨大,但若想对英灵海格力斯进行追逼却极为困难。Archer的【心眼·伪】使他预感到自己即将再次遭受敌之战马铁蹄猛踏的危机。海格力斯从许多困难冒险中磨练出来的危险回避能力可以说是一种后天养成的第六感。
“什么——!”
已经轮番遭到数次践踏的Archer不仅还能战斗,而且让Lancer心神不定的是,他的反击凶狠而又果断。
一刀,俯身朝下方砍去,两条马腿断了。又一刀,使脱离躯干的马脖子像遭到砍伐的木柴一样在半空中打转。Archer没有给它加注太多的痛苦,干脆利索地解决了它。受到致命伤的战马脱离了现界。
顿时沾满血迹的斧剑猛力劈砍的攻击所形成的余波带走了一小片正红色的披风。飞身朝后避开平稳着地的Lancer双脚刚接触地面,Archer的攻击便从正面赶到了。
只见灰色大汉抡起鲜血纵横的斧剑,圆睁着双眼瞪视Lancer。豪放地挥动起来的斧剑像电锯在空中急劈而下。
敌人挥过来的一击,Lancer面对的时候目光中没有任何动摇。他摆起防御动作,第一次用双手把圣枪举过顶。
这或许是Archer最强的力道——
“呲……!!”
虽然Lancer的防御非常稳健,成功地接下了,但在对方力量的压制下,Lancer不由得弯下一只脚,左腿膝盖碰到地面上。
然而,这仅是开始。Archer趁此机会重新把斧剑高举起来,像是要结束这一切似的再次全力向下劈去。
若不是Lancer以圣枪分叉成两条尖刃的特殊枪头卡住了对方的斧剑,Archer早就把他的脑袋切成两半了。
“呼……”
脚下的地面踏出一个大坑。手腕不断用力,使出浑身力气抵挡这一击的Lancer满头大汗,呼吸错乱。Archer的武器停住了,但他连气也没喘。在他的攻势下Lancer毫无还手之力,只剩下拼命防守,连尝试反击都做不到。朗基努斯之枪其本身十分牢固,即使遭受到烈火怒涛般的攻击也不会变形,并且足够长,受到这些福泽恩惠的Lancer这才使自己没有被Archer秒杀。
“喝啊——!”
因为对方长兵器的阻止而无法对敌人造成必杀的Archer,忽而飞起一脚朝Lancer胸部踢去。那是趁敌人仓促后退时施以追加一击的绝妙空档,而为了避免身体挂彩不得不后撤的Lancer也果然这么做了。现在胜利的天平倾向了Archer。
他的攻势依旧凶猛强劲无比。为什么,已被自己无双的战马彻底掀翻并且狼狈不堪地接连遭到猛踹的Archer,此刻看起来仿佛完全没有受到伤害似的依然保持着傲人的战斗力?关于这其中的原因Lancer暂时没心思分析了。
“唔噢噢噢!!”
随着高昂的喊声,Archer的斧剑趁着Lancer踉跄后退的空隙以电光石火之速逼近他的头额。后者猛地打了个冷战。
那是无愧于大力神海格力斯之名的全力一击,足以让人确信绝对会分出胜负——
在Archer的猛攻下已经手忙脚乱的Lancer,实在找不到任何能让他躲过这一剑的理由。近身战Lancer根本赢不了。战斗也许会比预想的要更快结束吧……
正是因为在这方面有自知之明,因此当Archer的动作在瞬间忽然定格住了一秒的时候,Lancer才会显得格外惊讶。
这不可多得的一秒绝对是难能可贵的逃脱机会,而且对Servant来说一秒钟的时间未免太久了。Lancer在千钧一发之际顺利地躲过被对方瞄准头顶砍下斧剑的危险。直到他大退步与敌人拉开二十多米的距离,Archer依然在原地纹丝不动。
为什么本来会用这一击为战斗画上句号的敌人突然之间停手了呢?
——不是Archer抵抗了令咒。这场两名Servant以命相搏的战斗,有其他的人介入了进来。
“Lancer,小心!”
在古罗马英灵身后的魔术师,朝前伸出的右手食指指尖处聚集着一团色彩呈现为紫黑色的魔力。那副将Archer纳入攻击视野架起手指的模样,就好像是要诅咒他似的。
Gandr——从北欧的Rune(卢恩)魔术所分支出来的魔术系统,是一种通过用食指指向目标使其病情恶化或身体产生迟钝的间接诅咒。其效用归根到底只是让人身体不适的程度,换而言之最多也只能使对手“得病”。
作为使用起来非常方便的一工程魔术,使用时需要让目标物出现在能够捕捉的视线内。如果威力强大的话可以形成类似从机关枪中不断射出子弹一般的打击效果,并出现爆炸现象,只有在这时才能直接给予对方伤害。可如果攻击对象是Servant的话,不知道能不能达到最完美的效果。但不管怎样,就算遇到的是【对魔力】并不强的Archer,能在一秒钟的时间内暂时控制住他的行动已经算值得称赞的成绩了。
朋树很久以前就已经学会将Gandr的能力进行拓展,为达到“使对手身体麻痹”的水平他一直都很努力地练习着。不过这种小伎俩估计也只能耍一次吧。
在Master的帮助下Lancer脱险之后,朋树便对Archer展开了魔术攻击。
“砰”的一声,浮现出带着磷光的魔弹接踵而至地朝Archer飞去,乍看之下简直就像子弹之雨。朋树的Gandr所包含的魔力过浓,已经不是简单地让对手身体不舒服的效果了。高密度的魔力诅咒形成一粒粒子弹状,飞到Archer身边的时候直接爆炸了。
然而这时,施加在敌人身上的麻痹效果早就流失了。至少十发的Gandr魔弹Archer光是凭借速度就全部躲了过去。其灵活的身手和庞大魁梧的身体几乎完全形成反比。实在是太让人震惊了。
“……!”
朋树脸色大变。本以为会遭到对方报复性的打击,但Archer毫不在意朋树,也不对Lancer发动进攻,自信满满地提着斧剑和他们对立地站着。
本以为他有什么话要说,结果反而是Lancer率先打破了沉寂。连一道伤痕都没有的Archer的身体令他终于想清楚了一件事。
“在朕御马铁蹄的踩踏下,汝竟连皮都未曾擦破……原来如此,朕似乎有些懂了。Archer,看来不到某种程度的攻击对汝不管用啊。”
想起之前,虽然Lancer战马的确对他造成了冲撞,但那也只是表面上的「力」而已。事实上那些践踏根本没能对Archer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十二试炼】——不愧是可怕的宝具。
作为跨越十二道考验的奖励,这件宝具赋予Archer的不死性,对他而言即使神的祝福同时也是诅咒吧。
Archer的肉体坚硬如盔甲,能无效化B级以下的全部攻击,没错——彻底的无效化。就算具有毁灭世界威力的宝具只要等级不到A级,便无法抹杀他的存在。
Lancer所召之马,其攻击的威力当然不可能达到A级了。
“就是这么回事,所以你还是放弃吧Lancer,你在我海格力斯面前和下酒肉没什么两样。”
彪形大汉说话的语气透露着自负。不过,对Archer傲岸不羁的态度没怎么在意的Lancer却忽然间被某件事勾起兴趣似的眼睛一亮,大笑了起来。
“哼。终于缓过神来了吗?朕本以为再也听不到汝说话了呢。”
“别耍嘴皮子了。还是担心一下自己还能坚持几秒吧!”
被Lancer的战马像蚂蚁那般踩在脚底蹂·躏的时候,Archer感受到了屈辱,使他现在表现出想要与对方真正较量一番的决心来。他再也不会像最早碰见Lancer的时候那样拼命抵抗着令咒,对他放水了。
Archer一边咆哮着一边举起斧剑,他的眼睛完全被杀意的烈焰点燃。朋树感到了危险。他因为刚才见识了敌人的实力因而忍不住开始担心起Lancer。
在历史上并不以自己武技著称的君士坦丁,和神话中神勇无敌武艺超群的海格力斯,他们对战的结果再明显不过了。现在Lancer已经到了无法使用宝具,只能单凭白刃战对抗敌人的地步。而在白刃战中几乎没人胜得了Archer。
可是,不会就这样结束的!作为那个人的臣下,朋树绝不能答应自己的王迎来覆灭的结局!
“Lancer,请原谅我以令咒发出号令——你一定要战胜Archer,不允许失败!”
朋树紧握的右手上,是至今仍未用过的圣痕。他坚定地举起刻画着三道令咒的手,开战初期最吝惜于使用令咒的魔术师此刻毅然地发出了他的第一道命令。
红色的光倏地亮起,不一会儿消散了。朋树没有为令咒的消耗有任何一丝遗憾和不舍。这正是现在那位英灵赢得胜利的最高保障,是提升其战斗力的最佳手段。
御主拥有的令咒,除了「强制Servant执行自己的命令」或「实现空间转移」之外,还有其他的用途。朋树刚才的命令没有丝毫具体性,按理说令咒的效果应该会随其内容的笼统而减弱威力,可实际情况却刚好相反。如果令咒是以主从两者的共同意志为基础发动的话,就不再是扭曲Servant意志的强制力了,而是辅助并增强Servant能力的手段。
朋树的令咒能对Lancer生效,其关键在于双方的行动保持在同一个基础上,即「胜利」。因此可以说,得到增幅魔力的Lancer现在的状态和之前相比已得到「质」的飞跃。
对这个在一般Master看来是在浪费令咒的朋树所做出来的举动,Lancer展露出一抹惬意而又十分微妙的笑容。
“哈!向朕发号施令吗。这情况可是从所未有啊。真是稀罕事儿!”
Lancer伸出一只手,把由于激战而垂落到额前的碎发拢到脑后,用眼睛余角看着朋树。
“好吧。既然汝敢对朕施以号令,那朕便回应汝的勇气吧——”
郑重地宣告之后,他再度利用【皇帝特权】召出一匹宝马。这次是一头黑马。从撕裂的虚空中迸发出射破空间的光,穿越时空来到Lancer身边的骏马飞驰在停车场的路面上,发出渴望战斗的嘶鸣。
Lancer借由这项保有技能,能够在短时间内获得本来不能拥有的技能。现在获得的正是【骑乘】。
跨上坐骑驾马奔驰的Lancer迎向了Archer的斧剑。
一定要赢,朋树在心中祈祷着。
战斗重启。这一次Lancer进行了调整。左手紧拉缰绳,右手持枪应战的战斗方式如今变为双手握枪。Lancer不再把重心放在操控战马上,他深切地信任着自己召唤的战马,然后用双手拿着圣枪像一名剑士双手舞剑那样挥舞着。
这是另一项获得的技能——「剑术」。理论上说【皇帝特权】赋予Lancer的多余能力同一时间只能有一项,而现在同时享受着「骑乘」和「剑术」的情况也只有令咒的力量才能激发出来吧。
将自己的投枪像重剑那样驱使着,再加上之前战马的折损使Lancer加强了警觉,现在的他非常留意和敌人之间的距离,保证长·枪足以横扫到Archer但对方的斧剑砍不到自己坐骑的间距之内活动。
朋树渐渐无法看清他们超高速的动作,只能感受着场上的余波。为了看清Servant的战斗,他对眼部视力进行了增强,这才十分牵强地做到了观测。前不久从来不敢想象的奇迹般的一幕发生了。他的Lancer竟短时间内和Archer打成了平手,就这样来来往往进行了三十个回合。
虽说在旁人看来Lancer似乎得到了令咒的加成而使战斗力逐渐提升,但另一侧的Archer同样也是如此。
不受抑制的杀戮欲望至此为止才终于迸放出来。他不再与令咒的强制进行对抗,而是安于现状地充分发挥出自己疯狂的本性。
三十回合过后,Lancer渐渐挡不住Archer的进攻了。
对手的攻击,想要抵挡往往很困难;可自己的攻击,对手不仅总能接下,而且还显得游刃有余。
有时Archer只是挥动武器擦过Lancer身侧,都会有血沫溅出来,不用问也知道血是谁的。
有时Archer的斧剑压根就没碰到Lancer,被他和身下的伙伴闪身躲了过去,可鲜红色的液体照样从盔甲流淌于外。
尽管英灵君士坦丁的历史功绩极为突出,但他个人武力并不十分优秀。尽管身为罗马皇帝且多次在外征战的他接受过良好的剑术和枪术训练,但在海格力斯面前那些技巧只能称其为卖弄本领。
“这个敌人,很厉害!”
正视着面前的对手,感觉自己到了必须拼死一搏的时刻的Lancer,脸上浮现出自我讥讽式的冷笑。尽管如此,他舞枪的动作完全没有停止。
每挥出一击,每一次枪与斧剑的交锋——很奇怪,Lancer非常确定自己接下了Archer斩击,他早已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全力迎战,可是等他注意到的时候自己已经皮开肉绽。
虽然受到的并不是多么要紧的伤,然而鲜血还是不受控制地渐渐浸湿了他的铠甲。
该怎么解释这一现象呢,恐怕只有一个答案,唯一的那个。
英灵海格力斯实在是太恐怖了。
战斗进行到这个地步,他甚至都没用过任何与进攻有关的宝具。
Lancer的枪尖无论怎么努力也不可能给他添加伤痕,Archer的斧剑却一次次危险地滑过他的身体。
待他发觉时,他的双脚已经落在了地面。不知第二匹召唤出来的黑马倒在了何方,失去坐骑的Lancer正在用自己并不擅长的纯粹的白刃战和Archer拼搏着。
耳边能听到的,只有一声声兵戟相接的碰撞声所构起的刺激而又惊悚的乐章。
“Lancer!”
什么也不管,朋树无偿地奉献出自己的魔术治疗Servant受到的一切伤,希望能为他缓解痛楚,分担一些是一些。
腹部流出的血,肩膀流出的血,其触目惊心的痕迹还在,不过伤情引发的疼痛已经感受不到了。Lancer觉得自己身轻如燕,和眼前的敌人继续战斗下去没有任何不妥。
四溅的飞沫如同挥洒出去的热汗,随着身体的摆动从盔甲向外抛远,Lancer依然就像大丈夫那样战斗着,在强大的敌人面前毫不退却。
朋树鼻子有些发酸,注视着自家Servant越来越艰难的战斗,令咒的强化效果已经过去了。
“结束了,纳命来吧——!!”
随着直冲云霄的高喝之声,巨型的斧剑一挥而下。
那确信能为自己带来胜利的决定瞬间,一条生命即将一闪而逝。Lancer微笑着眯起了眼睛,一边仍不忘架起圣枪一边从容地迎接最终的死期。
不能犹豫了。朋树已经做好使用第二枚令咒的觉悟。不,就算用光剩下的所有令咒,他也要帮助Lancer!
本应终结一切的刹那,不知为何却像延误时间的飞机一般终究还是没有准时到来。
一阵裹挟了希冀的蓝色辉光如同拍打着空无一物的海岸的巨浪,硬生生地冲散了岸边的沙石。灰色的巨汉被那道光芒震退了——就在年轻的魔术师再度抬起右手准备发挥令咒之力的时候。
“真难看啊,Lancer。你如果不拿出全部本领在我到来之前震慑住敌人,我可是会怀疑你能否有能力完成你我之间的那项约定呢。”
拥有光辉之美貌的这名黑发美男子,回头朝愣住的Lancer露出标志性的笑容。
“Saber……”
Lancer对身前突然闯进来的这个深绿色身影多少有些吃惊。在街灯的光辉中出现了提着双剑的人影——Saber,终于找到了在朋树结界覆盖下迷雾重重的这个战场,及时对他进行了援助。
“啊,怎么会的……”
看清楚暂时将Archer击退了的那名Servant的身形,就连朋树都大吃了一惊。没想到在这走投无路的绝望时刻,竟会有其他Servant支援自己。本来以为还幸存着的那些参赛者都会袖手旁观的。
当时Lancer没听自己的话,在消灭了Berserker后立刻跟Saber开战真是明智之举。
战场上的人们因为Saber的到来显露出各自不同的心情。Lancer和朋树自然感动于Saber仗义相助的善举,然而Archer这边却对不速之客的到来表示不出任何欢迎——不,或者该说他巴不得如此吗?
“你就是Saber?你就是跟Caster鬼混在一起的那个Saber对吗——?!”
“啊,Archer,真不好意思。那边的Lancer是我在你之前就约好了的,出于礼貌你还是先退下吧?”
Saber边笑边盯着情绪激动的Archer,将左手短剑的前端指向他。在短暂的对白空隙间,插入了Lancer询问的声音。
“Saber,汝为何……?”
虽然他知道对方的心意,但是难道说,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和曾经一度约好再战的自己今后彻底做个了结吗?
“别误会哦,Lancer。我是得到Master的吩咐才过来打倒Archer的。因此我判断在此跟你共同作战是最好的选择。你有什么疑问?”
Saber的说明并不能完美解释他前来解救自己的动机。这名Servant完全可以选择趁Archer打败Lancer时,坐收渔翁之利地到敌人背后进行偷袭。
不过Lancer没再盘问,只是以微笑对同样嘴角挂着微笑的Saber点了点头。
“既然这样,那便告诉汝一件事吧。Archer他被令咒控制了。恐怕,操控着他的御者向其施加了杀掉全部敌人的命令。”
将视线转向Lancer的Saber挑起眉毛刚要发问,他的话便被Archer阻止了。
“没错!一个也别想跑!而且Saber——我准备拿你先开刀!”
无法预测最终方向的战斗走势就此脱轨。突然变得狂躁起来的灰色壮汉抡起他的斧剑朝Saber大步流星地跑去。
“正合我意!我求之不得呢。”
“……”
关于那名能够反复重生的Servant的特点,Lancer还有很多话要告诉Saber。可是完全来不及。对方以实际行动呼应了Archer的咆哮,向他冲了过去。
再次召唤出一匹战马的Lancer尽管也想帮助Saber,然而那两名Servant一交上手,立刻就像两个□□冲撞在一起似的迸发出叫人目瞪口呆的气劲。他已经无法插手了。
在离得较远的地方观战的朋树全身的细胞都战栗于绝杀的预感之中,感受到斗气冲击的心脏仿佛麻痹了一般痛苦。不要说向前靠近一步了,连目前所处的位置都太过危险。
在凌晨清新的空气中,两个Servant集中所有的斗气无声地进攻。停车场附近只剩下剑戟相交的脆响。就连同是Servant的Lancer都无法接近,朋树为了避免被牵连更是必须离战场再远一点。
激烈的战斗是单纯的力与力的交锋,没有花招,没有计策,没有手段,没有试探。Archer凭借的是无人可敌的力量。Saber依靠的是令人眼花缭乱的挥剑速度。两把宝剑与一柄斧剑争锋相对地纠缠在一起,每一招每一剑每一次挥击都是那样迅猛、那样凌厉、那样绝情。
Saber的速度使他在和Archer对战中没有像之前Lancer那样总是莫名其妙地流血。说到底之所以会那样,是因为Lancer的速度跟不上Archer。很多时候看似成功躲过的攻击还是打到了他。也就是说,斧剑的剑压早已经在Lancer进行躲避之前就已经确实地释放在了他的身上。于是,便让当时的Lancer产生了明明已经避开却依然负伤的错觉。
Saber弥补不足依靠的是速度和技巧——不过这里所谓的不足,那也只是以Archer为参照物时候的说法。Saber尽管速度了得,但面对他两把武器的猛火力,Archer仍然轻松防下了每一击,并时不时反守为攻。这不是因为Saber太弱而是对手太过强大。
Archer是力大无穷的怪物,是天生的格斗家。对他而言战斗就像呼吸那样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是不参丝毫杂质的日常行为,甚至令他无比欣喜。他全身每一个细胞都是由「战斗」和「热血」组成起来,他劈砍而下的每一击都具有撕裂大地的力量,Saber以技术也只能抵住一时。
两人的战斗直接进阶到白热化状态。一灰一绿的影,在激斗中不断交换位置。上一秒同时向对方撞击而去,下一秒剑锋便在交鸣声中紧贴着划过,错身而过之后立刻转身施展出凌驾于上一击的攻击。一方施展的招数很快就被另一方全力以赴地化解,并马上进行还击,如此往复,不停循环。无数的火星向外迸射,就连这些从兵器上飞溅出来的火花仿佛都带着无以伦比的魔力。
“好强……”
狂暴的斗气漩涡中,Saber低不可闻地轻语着。
虽然直到现在为止暂且抵住了Archer如火如潮的攻势,可若是论起单纯的武技Archer并不输于他,甚至可以说是略微领先于Saber。彼此间的激战越发凄绝。剑锋与剑锋的较量越发惨烈。说实在的,已经记不清究竟打了多少回合,也许五十,也许近百,也许早就超过一百。在这场常人根本无法用肉眼判断、连强化视觉的魔术也跟不上Servant速度的激战中,Saber虽然毫发无伤地和敌人对峙着,但他完全看不到取胜的希望。
在高强度的战斗中,Saber逐渐悟出一个道理——
这样下去可不行。
英灵的强弱并不只是属性上的强弱,还包含着对自己特性的运用。在这一点上Saber极其擅于使用战术和计策去对付处于优势的敌人。
虽然骑士精神使他非常热衷于和敌人进行一对一的公平较量,但他也不是在战斗中一根筋走到底的人。既然无法拿下这个武艺无懈可击到和自己平分秋色甚至略高一筹的敌人,那么Saber便判断出只有宝具才能扭转战局。
Saber做出动用宝具的决定,是因为这原本就是Servant战力的一部分,因此谈不上卑鄙或者无耻。现在只不过由于无法速胜而在二人之间率先使用而已。在超高实力的Archer面前被逼出宝具,Saber并不认为这是一种耻辱。相反,他非常享受与对手交战的过程,承认他的武技并且对他拥有极高的评价。而从另一方面来说Archer至今仍固执地迟迟不肯使用宝具,也是对自身实力的绝对自信吧。
Archer认为自己单凭一把斧剑就能打赢Saber。如果不考虑现在所处的舞台属于圣杯战争的话,或许Saber会回应Archer的这份豪迈,坚持和他战斗到地老天荒也要用冷兵器分出胜负吧。
不过,一旦作出决定,那就没有丝毫迟疑的余地了。
在观战的Lancer和朋树眼里,终于分开身形的两名Servant并非主动将距离拉开。从Archer这边来看,Saber突然抡圆了右胳膊摆出一个很大的架势,用力向下一挥——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巨大气流使他的攻击被强制性地隔开了。
“——!”
几乎达到沸腾的战局极为短促地冷却了半秒。被强行打断进攻的Archer皱紧眉头,却来不及说话。
一瞬间从Saber大怒剑的剑身上放射出来的蓝光吹散了Archer的黑发。不断泄露的气流像飓风,又像海浪——他想起来了,那是Saber先前支援Lancer时将自己击退的那阵光。
宝具【盛大的忿怒】的初级使用。当初他能够卷走Berserker的僵尸正是这把剑立下的功劳。
像海浪一样掀飞了Saber周身敌人的大怒剑所聚拢起来的蓝光形成强劲的风,打乱了大汉的步调和进攻的节奏。在不断的交战中,原本稳扎稳打地组织着进攻的Archer现在却几乎完全没办法再靠近敌人了。
机场一战中曾在远处监视的Archer意识到Saber宝具的厉害,Berserker密不透风的傀儡军团就是在这道蓝光下被吹翻的。
如今的这一幕使Archer回忆起他和上一任Saber交战的经历。英灵贝奥武甫那柄比本人身高还要长的重剑【上古巨齿】似乎也有类似“刮跑敌人”的效果,但和英灵迪卢木多的大怒剑比起来,二者是截然不同的。
贝奥武甫的剑是依靠震动敌人周围的空气,使本来无质无感的空气变成一道充满威势的压力,以这道看不见的压迫力去击打对手。每次斩击都势大力沉,带着A+级对军宝具的威力,就算没有命中敌人的武器,砍偏了,凝结起来的空气威压也会让他的敌人感受到无法承受的重量。单纯比拼力量,就连海格力斯当时都差一点输给那个不可以貌取人的少年英灵。
与贝奥武甫间接性的依靠空气的压力打击敌人相比,这次的Saber他的宝具则表现得更为直接。迪卢木多的大怒剑拥有“一刀敌皆倒”的特性,能对Archer形成优势正是从剑身直接迸发出海浪般的剑气,给对方造成冲击。
“这家伙的这把剑,还真行……”
在Saber剑身不断泄出的剑气打击下,竟连虎背熊腰的Archer前进的步伐都稍稍被遏制住了。
不利于自己的局面加重了紧张感。Saber企图在他阵脚大乱时寻找他的破绽。Archer虽然依旧挥着斧剑但却紧蹙着眉头,Saber却一脸坦然,但他并没有放过Archer。Saber咆哮着冲了过去。
没有预兆地卷起来的浪涛使Archer完全近不了对方的身。蓝光一直在推动他。而低吼着向他攻来的Saber狠狠地挥动着剑,每一剑都是精确计算的致命攻击,没有半招是废招。刹那间,在蓝色的残光中不断后退的Archer再也无法展开像之前那样犀利的进攻,被Saber逼退了。
“哇……”
战局的巅转让一旁的魔术师惊喜地以为,战斗很快将以Archer的败北告终。
“不对。离彻底分出胜负还远得很。”
在朋树雀跃地认为战况已呈现为一面倒的态势高兴不已的时候,Lancer却一个人沉思的样子轻轻地低语。
“Saber使Archer被迫后退的次数越多,他也就变得越强大,但也仅此而已。Archer身为远程职阶,却完全不惧任何敌人的近攻,即使被逼到现在都不曾受伤。持续下去不是办法。Saber再厉害也不可能杀完Archer剩余所有的命。”
跟Lancer的冷静分析一模一样,Archer面对Saber的猛攻没有丝毫让步。又是十多个回合过去了,已经将敌人逼迫到无法进攻地步的Saber完全得意不起来。Archer虽然迫于大怒剑的压力接近不了Saber,但他的防守依然固若金汤,连一个大破绽也没有。每次Saber用长剑打乱敌人步法后以短剑突进,Archer都能立刻嗅出危机。即使是在飞身撤退、身体呈后仰状态时仍不忘用斧剑抵挡敌人俯冲过来的进攻。Saber的杀招被尽数化解了。
能顽抗到这个地步,应该说Archer的【心眼·伪】在发挥着作用。几乎不可能受到敌人追逼的海格力斯,在漫长的战斗生涯中磨练出来的第六感让他回避了危险。
“Archer,你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强敌。收下我最高的赞美吧。让我用最大的敬意祭出我的最强之剑——!”
Saber大声吼着。终于——他决定再一次加大投放宝具威力的力度,使其释放出全部的力量。
总算到了这一步吗。Lancer仅以肉眼的观测便判断出这位剑之英灵差不多要动真格了。
Saber脑中盘旋的想法,便是用自己的对军宝具一举轰杀掉Archer。接下来的一击将会毁掉整个停车场,包括Lancer和他的Master在内。因此他才高声喊出刚才那番话提醒着他们。当然,对此心知肚明的Lancer根本不需要Saber提醒。
他马上回头,朝战场外的魔术师看去。好在朋树早在Saber、Archer刚交上手时就已经跑到更远的安全之处。安下心来的Lancer即刻跃马腾空跳起,瞬间跑开几十米然后不发一言地迅速灵体化。
Archer看到他的举动,正想着敌人在玩什么把戏时,石破天惊的滔天海光震撼了整个空间。
密致的海蓝色光线顷刻间变亮。持剑英灵的敌人蓦地觉察到了对方的意图。
然而他发现得太迟了。Archer跟Saber之间的距离过于近了。
越近的敌人受到的伤害越大。已经不可能避过。因为这是一把——能够斩断英灵迪卢木多周围所有敌人的利剑!
Saber气势高昂地喊出它的真名:
“盛大的忿怒——!!”
威力在对军宝具中绝对属于上乘的剑刃向着敌人直直划下。在一片汪洋大海般广阔迷人的光晕下,这包含着英灵必胜把握与苦涩无奈的一击,终于让他赢得了胜利。
战场上刮起呼嚎的飓风。几乎使整个大地崩裂的力量,让边缘处停着的几辆卡车直接报废了。烧焦的糊味从已经不成样子的车辆铁屑和满地的碎石中渗透出来,令人呼吸不畅。远方的车身残骸燃起了零星的小火,饱经磨难的停车场已经化作了地狱。
Saber保持着挥剑的动作慢慢抬起双眸,Archer的身体被浓烟遮蔽,已经看不见了。
闻到刺鼻的气味,朋树不停咳喘着,刚刚目睹了一场激烈厮杀的他一边掏出手绢把鼻子捂住,一边怔怔地眺望着【盛大的忿怒】所发出的光芒。
“很漂亮的一击啊。如果以汝作为对手,朕怕是也有些力不从心啊……”
重新现出实体的Lancer来到Saber身边,与对方如释重负的神色相比,他的表情显得很凝重,但并非出于对Saber实力的忌惮。
“不过Saber,朕绝非打击汝。Archer他——仍没有败!”
“别开玩笑了,这样也不能取胜吗?”
“汝自己看吧。”
Lancer伸手一指。在他和Saber面前的洼地中,健壮的铅灰色身影并没有消失,而是在逐渐被寒风吹散的烟尘中浮现出来。
“……等等。这个英灵,完全地遭受了‘盛大的忿怒’竟然还能生还。他难道是不死之身?”
“差不多。累积的十二条生命,使他能够自动复活,并无视之前遭到的攻击。那就是Archer的宝具啊。”
“这样吗,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听了Lancer的低语,Saber很郁闷地叹了口气。
宝具正在自发地修补Archer损伤的肉体。复活的时间不满十秒。苏生的灰巨人好像嘲笑似的一边瞪大着眼睛对着敌人一边缓缓站起来。
累积的复活魔术,共有十一次。不把Archer杀掉十二次他是不会消失的。
结合Lancer的话,Saber联想起Caster之前告诉他的Archer真名。在他刚被召唤的那天,她就向他介绍过Archer还有Ruler。如果从希腊神话上来说,被人们所传诵的那个威名简直就是不可战胜的代名词。
“众神之王与凡间皇后的儿子,著名的半神英雄海格力斯……十二项试炼——的确如此。那么Lancer,还需要杀他几回才能破解他的宝具呢?”
“很遗憾,那不是朕所知晓的。恐怕汝得亲自问他。”
Lancer回答的时候,Archer已经痊愈了。
他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清楚刚才Saber注入几乎全部魔力的一击耗损了自己两条命数。
“你加注在我身上的伤痛,我已经牢牢地记下了。休想再得逞——”
Archer呼着气,高声怒吼着。
对已知的伤害追加耐性,对已受过一次的伤害进行学习。【十二试炼】几乎是完美的。Saber今后任何来自大怒剑的攻击,都会像Lancer的圣枪那样对Archer再也行不通了。
“Saber还有Lancer,属于你们的时光已经到此为止了,接下来该轮到我了!”
被点名的两位Servant马上警觉起来。Archer随意地举起了手中的斧剑——动作看似没有任何异常,和往常别无二致,然而——
这绝不是普通的一击。
【射杀百头】——必杀的秘技。英灵海格力斯生前消灭九头蛇许德拉的宝具,最初是弓箭之形。在杀死许德拉后,能使其他武器也模仿出此宝具能力,因此与其说它是一件宝具,不如说是一个流派。
用弓的“射杀百头”、用剑的“射杀百头”,用盾的“射杀百头”……Archer能够将自己使用过的任意武器都模仿这件宝具的能力,升级为「流派·射杀百头」,是根据对象改变形状的万能型宝具。
神话中精通所有武器的海格力斯,只要他使用过的武器都能变为【射杀百头】。
海格力斯经常对“幻想种”使用这项宝具,因此发射出来的光束具有龙的形状。如今他将要模仿的正是自己最强的绝技——以斧剑作为原型。
把武器改为随身的斧剑而不是弓,这么做将大大提高对敌人的受创面积,而不再只是点射。
在伫立着的英灵们面前,闪耀出九道呈现为龙型的激光。
这简直就是神话的再现。
超高速的九连击,就算对Saber和Lancer同时进行歼灭也不在话下。
因为起手式和平时进攻完全没有差别,迷惑住了Saber和Lancer。本以为Archer会高举着斧剑冲过来但他并没有这么做。
而是——
“接招,‘射杀百头’——!!”
Archer高声向手中的斧剑命令道,与此同时将之在身前朝敌人挥下。
轰隆隆,像是怒雷划过天际的声音响彻了战场。
“什么……?!”
察觉到不同寻常的这一击威力的两名Servant看到迸发的光束后,一起用各自最快的速度跳开。这连续亮起的九道光束仿佛横断了整个苍穹。
响彻云霄的声音和巨大的魔力脉动,将已经受过一次蹂·躏的地面撕扯得面目全非。远处观战的魔术师忍不住惊叫起来,面无血色。
朋树由于魔术回路的震动所带来的冲击半趴在地上,被耳边的巨响和大地的耸动折腾得头晕眼花。他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Servant被吞没在那毁灭性的九头龙光辉中。
“Lancer……快逃啊!!!”
朋树带着哭腔,声嘶力竭地喊了出来。
…………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那九次紧紧相随的连续攻击,就像从天而降的倾盆大雨,被淋到一点就等于活埋。Lancer和Saber被整个收纳在【射杀百头】的攻击范围内,已经逃不出来了。何况Archer的这件宝具,其特点是离他越远的敌人所受的打击越致命。
朋树闭上眼睛,不敢去看Servant们的惨状。
震耳欲聋的轰鸣由高到低,终于消失了。
隆隆的响声中没有听到Lancer的惨叫。强迫着自己把眼睛睁开的朋树突然像是要确认什么似的手忙脚乱地在抬起右手,检查了一番。令咒没有消失,体内魔术回路中的魔力还在缓缓被Servant吸收着,终于确定Lancer还活着。此刻被遮天蔽月的漫天尘土所覆盖的停车场上看不到他的身影。朋树在焦急中紧张地等待着。
狂舞的尘埃逐渐落地了。朋树惊奇地发现两位Servant依然健在。
死亡的光芒逼近时,Saber的身体根本没有经过大脑的调令,体内每一处神经末梢都本能地促使他向一边飞快闪避着。他险险地躲过了八次攻击,却遗憾地倒在最后一道坎上。可是不管九击全部击中还是勉强避过八击只中了最后一击,他都不可能生还下来。Archer宝具的超强穿透力足以直接摧毁一名Servant的身体。
用尽全力还是没能完全避过Archer宝具的Saber面容痛苦地半跪在地上,根本顾不上去看Lancer。可以感觉到堆积在喉腔之中的血液热度……
跟他相比Lancer的伤更重,不知道他被击中了几次,总之他已经无力再战斗了。也许只剩下一口气,只是苟延残喘罢了。但不管怎么说他还活着。
本来这次必杀二人绝对会死,但——究竟是什么使他们存活下来呢。
“嗯……从这边看,今晨的星群真是灿然生辉呢。”
金铜铠甲已被全身血迹染成红色的Lancer抬头仰望着夜空。载着他的马已经不见了。
虽然身负几乎不治的重伤,他依然没有屈膝,昂首挺胸地站立着。底部抵在地面、被Lancer右手紧握的朗基努斯之枪垂直于地。它的光辉比以往黯淡了些,其原因在于枪身大部分区域被其主人的鲜血沾染了。
“Lancer……!”
惊魂未定的朋树赶紧释放治愈术。但他伤得太重了,一时半会儿痊愈不了。尽管不至于消失,但Lancer短期内已无法再与其他Servant竞争了。
“Saber,还记得打赢Berserker那会儿,朕对汝提过的一个问题么?”
笑叹地用手指爱怜般地抚摸着枪杆,Lancer向着一旁用插在碎土中的双剑支撑着站起身来的Saber发问。
至少从外观来看,Saber所受的伤与遍体鳞伤的Lancer相比算是相当轻微的了。Saber端正的美貌无法隐藏他的痛楚。他没有回答,只是一边苦笑着喘气一边紧盯着Archer。
“那就提醒汝一下罢。朕曾经向汝问道,是否愿意归顺于朕,却遭汝言辞犀利的拒绝。其实,那只不过是朕的试探罢了。”
“莫非……Lancer,是你的这把枪……”
Saber似乎从他的话中猜出了什么。到现在都没有熄灭希望之光的圣枪,在Lancer的手中依旧是那样耀眼。
传说中,手持朗基努斯之枪的人能让百尺范围以内的人皆臣服于持有者。解放真名后,这把枪能使持有者本人以及成为君士坦丁大帝友方的目标享受此枪带来的一切增益效果。具体表现为短期内不受任何针对精神发动的攻击,免疫毒、幻觉、诅咒之类的不利效果,并能提升士气,轻微降低敌人施加的伤害等。
“是啊——忘了吗?之前提过的。朕说过圣枪可以带来祝福。而它已经认可汝是与朕同进退的盟友。”Lancer笑道,“Archer这一击没能杀死朕与汝,是吾等受到了圣光的护佑啊。”
Saber朝他看一眼,扬了扬眉毛。根据朗基努斯之枪在枪类兵器中的地位,这也是完全有可能实现的。那柄举世无双的圣枪,已经将自己视为和枪的主人共同退敌的战友了吧。
圣枪的守护加上Lancer能够为自己增加幸运的保有技能【信仰的加护】,使受伤程度明显高于Saber的他幸运地避免了死亡降临。在十字架的启示下赢得米尔维亚桥战役胜利的君士坦丁作为首位信奉基督教的罗马皇帝,从心而生的信仰让他获得了宗教赐予的最高恩惠。战场上,他总能给自己招来幸运。
他无疑是幸运女神的宠儿,有Master的协助,有Saber的援助,有圣枪的救助。尽管累累伤痕、胜利无望,可是Lancer还能抱怨什么呢?
“被你一说,我也觉得身体好像有种很放松的感觉。一点都不沉。”
“此枪传说中曾将双目失明的朗基努斯的视力恢复,如今也在缓慢地治愈吾等的伤势。”Lancer回答了Saber。
没错。圣枪所具有的治愈能力,正释放出神奇的力量替他和Saber疗伤。尽管治疗过程十分缓慢,但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即使经历重伤也有希望恢复。
可现在……
“好是好,不过从长远上看,恐怕还是不行吧。战斗还得继续。你现在这个状态,估计Archer随便拍你一掌就能获胜了。”
Saber虽然揶揄着,但他的笑容实在无奈得很。听到他这么说的Archer,好像很不屑似的露出狰狞的表情。
“——你也一样,Saber。”
Archer紧握着一击便使敌人几乎失去战斗能力的斧剑。那两个奄奄一息的Servant如今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真是赖皮啊Archer,宝具不够多的英灵在你面前注定吃瘪啊。可是——”
手指在剑柄上紧了紧,还能挥剑。Saber爽朗地笑了。还有办法,还没有结束。他激励着自己。
和他一样Lancer也没有一丝绝望的表情,反而一脸淡定地微笑着。
看着浑身是血、只是依靠毅力勉强站在敌人面前、始终不肯放弃的Servant,朋树心如刀绞,对自己的无能感到惶恐。他只能在外围观看。先是Saber惊天动地的杀招随后Archer果决地展开反击,更让他明白Servant的战斗自己无力插手,连稍微接近都有可能丧命。
但是朋树依然可以帮助他们。他努力地催动魔术回路,将释放魔力的功率提升数倍,想要尽快替Lancer把全身的伤治好。
就在朋树因为立志要去分担Servant的痛苦而抬起双手使用魔术的时候,他忽然感受到一股从背后袭来的阴气。
或者说,杀气更合适。
由于朋树感应到了这股杀气,因此本来可以准确地击穿他的脊髓将他秒杀的圣钉,遗憾地打在了他的左臂上。
“——咳!”
从身后飞来的黑色长钉撕裂了胳膊的肌肉,将魔术师左臂的灵活性夺走了。被击中的那一刻迅速翻身寻找掩护体的朋树在视线的空隙中看清了偷袭自己的人影。
“是你啊……神父——”
悻悻地这么说道的朋树由于拔掉圣钉所带来的痛楚,整个人痛苦地抽搐起来。眼前的敌人是在圣母主教堂座开会时有过一面之缘的裴西神父——以令咒化为的锁链禁锢着Archer的御主。
一直埋伏在暗中监视的迪尔波里,因为相信着Archer的超强实力才将敌人交给他对付自己没有插手,可是当他发现即使使用了最厉害的宝具还是没能干掉Lancer他们,加上Saber的支援恐怕会使战斗更加艰难,迪尔波里决定亲自出手了。他理所当然地将目标对准了场上唯一的那名Master——
“解体派的成员,教会最大的敌人——远坂朋树。你的棺材已经准备好了。”
迪尔波里冷淡地看着他,像打字机一样机械地念出抹杀对象的名字,与此同时他从宽大的修道服中取出六把圣钉,左右手各持三把。
……可恶。朋树虽然想要维持一贯优雅自若的神情,可现实还是令他咬紧了牙。看起来他已经被对方夺去了先一步行动的时机,但若以体术优秀的代行者作为对手,就必须掌握主动。
关于神父的资料朋树也搜集过不少。在心中如此激励着自己的魔术师离开掩体,大无畏地主动现身。
打响的Master之间的战斗,首先是魔术对决圣钉。迪尔波里保持直立的动作没有前进,以他的水准仅仅挥动一下手臂就能投出了一侧的三把黑键——但是!
朋树毫无畏惧地平举食指闪耀着暗光的右手,高个子的神父便被镇住了。将魔力从指尖挤出,朋树再次使出令敌人身患重病身体迟钝的一工程魔术。既没有射出圣钉也无法动弹半分,神父就像一个等待枪林弹雨齐射的靶子那样充分暴露在他面前。
连Archer都能定住一秒的Gandr完全控制住了神父,眼看自己得手的朋树慎重地向敌人靠近一步。他的右手依旧朝前举着,血流不止的左手伸进西服口袋,拿出了隐藏在里面的拿手武器。
乍一看那根本算不上武器,是个在战场上完全靠不住的奢侈品。它们夹在朋树的五指之间——四颗切割得十分精细的金绿色橄榄石。
意识到敌人将要施展宝石魔术的迪尔波里眯起来的细长眼睛显得更狭长了。数股魔力正在朋树左手指缝间流动。
远坂家族的魔术师通常会将魔力存储于宝石中,到必要时可做到飞快掷向敌人,节省咏唱咒文的时间。朋树就算没有远坂家族的刻印,但资质聪颖的他照样不是省油的灯。
他大概是知道神父不可能给自己空出咏唱的时间,因为在咏唱之前打倒魔术师是最好的作法。但是作为远坂一员的魔术师他不会冒险也无需任何吟唱,他连一音节咒文都未念诵,聚在宝石中的魔力之流便爆发了出来。
“就这样吧,代理人!”
朋树对站在身前、好像连动也动不了的迪尔波里发出高亮的叫喊。
在旁观着这一幕的神父面前,朋树投出了全部四枚宝石,旨在一举摧毁这操控Archer攻击Lancer的敌人。如果能在这里打败迪尔波里的话,Archer的疯狂咒语说不定就到头了。令咒效果消除后他应该不会再对Lancer和自己追穷猛打了吧。
闪耀着幽绿色泽的宝石挣脱晶体的束缚,寄宿于内的魔力顷刻间释放出来,扑向了避无可避的迪尔波里。
朋树的认识有一半是正确的。自己多年练习的Gandr在原有效果上进行了能力拓展。如果能做到连Servant的身体都能麻痹一秒的程度,就算再怎样厉害的代行者也没有问题了。迪尔波里是不可能挣脱朋树的魔术的。
可是,还有另一半他没有认识到。
迪尔波里身上所穿的僧衣,其内衬由「圣裹尸布」制成。具有诸多针对魔术功能的这件武装,简直就是魔术师的克星。白尔罗斯四位一体的魔术礼装中,放射出微波专门瓦解敌人战斗力使其动作延缓、心情烦躁、丧失斗志的「风魔精」,都无法立即对他生效。更不用说迪尔波里本人的意志,已经磨练得像钢铁那般坚固了。
那如同大雁的飞翔姿势,远远超过了朋树的想象。神父在刻不容缓之际闪开了攻击,奔跑的速度让人怀疑他是不是脱离地面飞了起来。遗失目标的橄榄石魔术弹虽然以惊人的威力掀翻了路面,但却完全没能打中敌人。朋树蕴藏在其中的魔力就这样浪费了。
“怎么会?!!”
宝石攻击落空后,迪尔波里的六支黑键像挥动翅膀的老鹰一样展开。他从正面向朋树冲来。如此看来,说明他事先已经判断出朋树满怀信心的攻击失败后不会有后续动作。
飞出的圣钉从不同轨道袭向朋树,代行者一面跑一面把它们投了出去。身为魔术师朋树无法适应如此快节奏的战斗,他只能等待着圣钉划破自己咽喉的瞬间……
“嗯?!”
不过,无论是钉入肉体的声音还是惨叫声都没有响起。发出惊讶的反而是迪尔波里。银色的鞭干脆地将圣钉全部切割成残破的碎片,在代行者利刃之下完成救场的物体变回椭圆球体盘踞在魔术师脚边。
——另一个魔术师。
“不好意思啊,朋树君,来得稍微晚了点。又或许可以说刚刚好?总之我这个长辈不守时的坏习惯你可千万不能学啊。”
潜入朋树耳里的,是一个非常亲切、却又故意装得有些老成的声音。
“阁下……”
年轻魔术师面前的中年男子微微向朋树颌首以示肯定。当他与迪尔波里对视时,表情变得沉重了。
“小心点。在你眼前的可不是那种温柔友爱的神甫。面对这种狩猎魔术师的达人,绝对不可以轻敌!”
接到电话的埃尔梅罗二世得知情况后,立刻起床顺着朋树交代的地点赶往停车场。他住的地方相对偏僻,凌晨时分也很难叫到计程车,因此只能徒步跑过来的他比朋树预期中来得要晚。
而迎接匆忙赶来的埃尔梅罗二世的,是差一点就被迪尔波里圣钉结果性命的己方成员的危机。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魔术协会的贵族埃尔梅罗二世,迪尔波里冷笑地盯着他。他是解体圣杯的先驱者,必然是支持远坂朋树的后盾。他虽然没有令咒,不是圣杯选中的Master,但同样是自己的敌人。
出现在迪尔波里眼前的物体好似金属水银一样,在表面上反射着光滑镜子般的光芒。这个东西早在很久以前就见过了。
“哼。我和这些破水银真有缘啊。”
迪尔波里的一句无心之言立刻牵动起埃尔梅罗二世的注意力。它表明了一个事实:这个神父和拥有同样礼装的人战斗过。从死去的老师肯尼斯那里继承的「月灵髓液」,当今世上除了埃尔梅罗二世使用外,就只有将之收纳进自己魔术礼装的白尔罗斯一人而已。
从他接到朋树电话后,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原以为早已消失了的弟子的Servant成为敌人的爪牙,不仅如此还被令咒控制将他们视为仇敌。情况已经够糟糕的了。Servant的战场呈现出一边倒的局势,而今竟然又得知如此令人震惊的消息。
“……原来如此吗。”
就在埃尔梅罗二世喃喃自语的时候,他所在的位置前方忽然出现了晃动着飞来的三个黑点。
迪尔波里射出的三把圣钉笔直朝两名魔术师掠去。
“Scalp!”(斩)
就在一瞬间,乖巧地滞留在埃尔梅罗二世脚旁的「月灵髓液」随着魔术师的话音马上做出反应,从圆形球体中跃出三根触手。经过长年累月的练习,终于达到当年肯尼斯水平的埃尔梅罗二世能够轻松地催动水银鞭采用左右夹攻的态势向面前的圣钉飞去。
代理人的武装被切得粉碎。它们所对抗的那件魔术礼装,其特点就是自动。无论攻击、防御还是索敌。如果还将胜利的希望寄托在难以击中目标的圣钉上面,那也只是重复的无用功罢了。
迪尔波里慎重地收起攻势,不再出手,用欠缺任何感情的眼神注视着那两个并肩而站的敌人。两位Master和一位曾经的Master此刻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对方身上。稍有分心就会送命的战斗,没有一方能够大意。他们没法顾忌仍在停车场僵持着的Servant了,同样的,他们也无法发现Servant的战场上已经出现了异变。
尽管只是解放了宝具就让两个英灵陷入战斗不能的状态,但是Archer并没有就此满足。自己的绝技本来是可以杀掉他们的,却由于Lancer圣枪的祝福因而不死。不过,说起来会对Lancer死死相逼完全是因为令咒的缘故,Archer对他没有任何执着。然而和Lancer站在一起的那个Servant……则完全不同了。
“Saber,我饶不了你……卑鄙的Caster的爪牙!我要杀了你,还有Caster!一个不留地杀光!”
在大声怒喝的巨汉冲来之前,Saber的神情依旧泰然自若。现在不是去搞明白Archer为何连带着自己的主人一起憎恨的原因的时候。他必须坚持战斗,将敌人打败。
Saber的脚动了。
把所负的伤以及由那些伤所带来的狼狈都抛到脑后,向着朝自己猛冲过来的Archer相反的方向,Saber像张开翅膀一样举着两把剑奋勇直冲,为了增加突击的成功率,他动员了自己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无论是跑速还是挥剑的速度,这时候,A+的敏捷属性使他瞬间爆发出来的速度提升到了以往的两倍。
“汝不要命了吗,Saber!”
在一边喘气的Lancer觉察到新的动静,然而他的叫喊根本阻止不了已经豁出一切的那个英灵。
Archer当然不可能逃避,甚至在Saber直冲过来前就做出了和他相同的选择。高举的斧剑暗藏着杀气。
现在已经没办法反悔了。纵使Archer的攻击会使重伤的Saber送命,他也做好在那一瞬间取其性命的准备。对两名Servant而言皆是如此。
“Archer——你接下来的这条命,我要了!”
听到Saber的叫声,Lancer更疑惑了。现在的情况明明是Saber受到的伤让他不可能抵挡得住Archer,而且使用过一次的右手宝具也已经失效了,如今的Saber要用什么来对付Archer呢?
难道说……
步步逼近的Saber金色的眸子里,敌人灰色的身形愈发高大了。互相对峙的两名英灵已经进入足以互相交击的轨道。
Archer的斧剑迅猛地劈下,迎击逼近的骑士。
Saber用长剑把它挑起,置于一个非常高的位置,挑到自己的右臂无法再伸直的地步,然后就像软骨生物一样钻入了敌人右臂之下露出很大一个空档的怀中,原本一动不动的短剑从下往上刺出,扎进了Archer厚实的胸膛。
挑剑的右手,杀敌的左手,交叉起来的样子好像是一个X形,但其实在空间上这两只手臂是没有交点的。
仿佛带着某种预示一般,带着某种不可违抗的命中注定的轨迹,以不可思议的奇妙角度朝敌人刺过去。这简直就是「神来一剑」。
“左手的剑……”
Lancer的心中刚刚闪过这个想法,已经冲到Archer跟前的Saber便用短剑将敌人刺死了。比右手长剑略短一截的这把短剑虽然对于惯用两把武器的Saber来说是必不可少的,可一直以来只是配合长剑进行近身战,一次都没有解放过它的力量,因此会让人误以为这把短剑不是宝具,然而此刻——它却闪烁起一阵逼人的寒光。
如Lancer所见,Archer的心脏已经被完完全全地破坏掉了。
名为【微小的忿怒】——英灵迪卢木多的第二把宝具。
此剑拥有一个典故,在重伤情况下迪卢木多曾用这把剑的剑柄击碎了神话中刀枪不入的魔猪的头盖骨,艰难地杀死了它。
虽然是主动释放的类型,但必须符合条件——当Saber处于重伤情况下,【微小的忿怒】能够触发一次一击必杀的致死打击,这是在英灵本人处于濒死状态下拿性命做赌注的绝地反击,并且附带了百分之百会得手的属性。
Archer的【十二试炼】可以提防任何级别达不到A级的宝具攻击,但他依然被这把等级仅为B+级的小怒剑杀死了。这是因为小怒剑带有条件满足为“持有者濒死”时,下一次攻击即可判定为“绝对成功”的诅咒。无论多么威猛的对手在迪卢木多自身大量掉血时以此剑攻击都不可能幸免。
尽管使用的条件十分苛刻,不过一旦释放威力那就是必杀。尽管成功使用便意味着迪卢木多已经面临濒临死亡的绝境,不过一旦释放也许就能跟任何敌人同归于尽吧,即使是自己赢不了的敌人。
不管对方做出怎样的回避都躲不了。不管对方的防御有多高都将必中。在挥出前就已经决定中剑者毙命的结局。带着诅咒的小怒剑取走了海格力斯又一条命。
“你这家伙你这家伙你这家伙!!”
Archer用左手使劲拽着刺进自己胸膛的敌人短剑,想要把它拧断一样怒火中烧地嘶吼着。但是很快他就失去了呼吸,杵在原地不动了。
Saber静静地喘着气,把小怒剑拔离对方身体,后退了好一段距离。他的脸上没有任何喜悦,局势不容乐观。即使这一次得手也改变不了什么。Saber所有的武器在Archer面前都等于被封印住了效果,没用了。
“再过十秒左右又该复活了吧……真是郁闷呐,我已经没辙了。”
听起来Saber好像非常消沉似的苦叹着气,可实际上他仍然没有绝望。但也只是不死心罢了。他一边不敢有任何松懈地紧紧盯着Archer,一边在静默中等待着。
无论使用多么厉害的宝具,都战胜不了这个巨人。英灵海格力斯是不死的——他仍有六条命。
果然,不久以后,Archer又恢复到了完全治愈的状态,投放着恨意的目光向Saber望去。
之后再要取他的命恐怕会难上加难吧,好像已经可以看到这场战斗的终点了。最终将以Saber和Lancer的死亡告终吧。
Saber现在还能站着,还能呼吸,还能保持心跳全赖Lancer圣枪所赐。否则没有Master治愈、自我愈合能力又远远跟不上战斗消耗的他早就不省人事、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不要死——
无尽的自责撕扯着他的心。Saber脑中一闪而过的,是出发前Caster的低语。
可是……
“Saber,给我做好死的觉悟!我要用‘射杀百头’彻底歼灭你——”
Archer的身影如同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峰伫立在停车场中央,阻挡了他的归路。
“哈,我知道你是不会轻易放我走的。既然如此那就继续吧,Archer。”
Saber咬了咬嘴唇,向前踏出坚定的一步。
坑坑洼洼的路面被飘渺的水银礼装映照得一片雪白。就连Master间的战斗都激烈异常无比。由于打斗传出的噪音,仿佛随时都会唤醒沉睡的街道。
“……嘿嘿。”
这是兴奋的笑声。
“嘿嘿嘿嘿……呵哈哈哈哈哈哈!”
无法克制到达沸点的杀意,迪尔波里忍不住哄笑起来。他的身体因为狂笑而颤抖,那样子就像触电了一样让他不停颤抖,从指尖到头顶到脚底,触感都异常鲜明而清晰。
连并不了解神父平时性格的朋树和埃尔梅罗二世,听到这种低俗的不可理解的笑声后都不禁朝他白眼。迪尔波里好像变了一个人,好像在唾弃和嘲笑过去的自己。
“喂,你的笑声很猥琐啊。”
埃尔梅罗二世充满了不解。疯狂地笑够之后,残酷的微笑仿佛之前狂笑余留的残渣一般留在神父脸上。
“——太好了。只要杀了你们俩,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人能大言不惭地说出把圣杯解体掉这样的妄语了吧!圣杯,是我们圣堂教会的!”
随着这番扬言一般的诉说的最后一个词结束,迪尔波里忽然朝两位魔术师突进。
“Scalp!”(斩)
埃尔梅罗二世毫不慌张地发出了命令。足以割裂钻石的水银鞭须臾间有三根急速飞起,对敌人进行了夹击。
这次神父没有携带圣钉,迪尔波里好像弹性十足的弹簧一样朝后急撤,像剃刀一样锋利的水银之鞭仅有一条擦过他的鼻尖,可以说全部挥空的鞭刃只是加深了地面的受损程度。
朋树尝试在「月灵髓液」进攻时施展Gandr麻痹敌人,但却没能起效。神父的跑速丝毫不减。他再次从口袋中取出两颗橄榄石。埃尔梅罗二世对他摇摇头,朋树现在必须为Lancer和自己受伤的左臂同时疗伤,继续作战对他负担太大了。
“Fervor,Mei Sanguis——”(沸腾吧,我的血液)
埃尔梅罗二世加大了魔力的投放量,同时完整地念诵发动魔术的咒语。
变成细长的飘带形状向前延伸的水银球的一部分,其破坏力与速度猛然上升了。
在势在必得的水银鞭通过魔术师的指示即将围剿神父的时候,后者却用一种无法想象的奇速躲开了。
迪尔波里忘我地奔跑着,百米赛跑不到8秒的傲人成绩让他轻而易举地躲过了早就拥有对战经验的银鞭的所有斩击。他的速度快到连眼睛都看不清他的行动。
无论怎么想,这都不应该是正常人所能发挥出来的体术,迪尔波里轻易躲过水银攻击的表现让埃尔梅罗二世终于确定了——
如果是初次对阵「月灵髓液」,体术和观察力再出色的敌人都不可能一招就把它的优缺点看破,将这件礼装的攻击完全化解的敌人必然是之前和使用过它的人对战过的。
这个神父,一定和白尔罗斯战斗过。
这样的觉悟神父也有。迪尔波里早就知道使用相似礼装的这个男人是当初遭遇到的天才魔术师的老师,因此做出了必须不留后患地将他杀掉的决断吧。
“该结束这一切了。没必要跟弱小的家伙缠斗这么久。”
对迪尔波里而言这不是单方面的防御战。他迅速用左手拔出圣钉,数量达到单手所能使用的极限。
突然取出的四把圣钉向上方投出,看来他也明白自己在水银鞭刃的攻击下无法突破它接近敌人,因此采取了声东击西的计策吧。从抛物线来看如同回旋镖一般飞舞在空中的圣钉马上便会从天降下围困住敌人的前后左右,运气好的话完全可以直接击向躲闪不及的敌人。埃尔梅罗二世觉察到神父的战术。立刻飞起的三条鞭子对那四根圣钉进行了阻击。
果然如此,你们上当了——
迪尔波里冷笑着在空隙中越过了水银的防线。
原来是这样吗——佯攻,诱骗水银出击的牵制性手段?!
现在意识到敌人的真正企图已经太晚。从不同的四个方位朝主人飞过来的圣钉,以及在它们出击的刹那从缝隙间跃向主人的神父……
这一前一后形成的组合攻击几乎同时袭来。该做出何种选择呢?
毫无疑问水银选择了绞断圣钉。然后跃到主人面前,发动了防御形态。然而本应做到立即回防的水银却漏过了敌人。其原因便是多此一举地攻击了只是充当烟雾·弹的圣钉。神父的动作太快了。突进的速度甚至凌驾于在魔术师身前自由变换成膜状形态防御的「月灵髓液」——
“不可能!”
埃尔梅罗二世叱道。
代行者轻轻哼了一声,便猛然举起右手的拳头朝他们冲去。区区水银就算转而攻向自己也不足为惧,在那之前近身施展的踢拳便会先一步结果它的主人。
面对迪尔波里的接近,魔术师这一方渐渐失去了优势。洞察到神父意图的二人知道自己没办法招架了。不过就算如此依然有办法。朋树向着停车场亲切地呼唤道:
“Lancer!!”
对Master来说,Servant是无法抵制的威胁,只要Lancer赶来就可以排除掉迪尔波里……
而感受到朋树急切心情的Lancer果然没让他失望。
遭到Archer猛攻已然无法再战的Lancer身边的朗基努斯之枪不见了。无需持有者助跑或亲手掌控便能自发朝目标袭去的圣枪出现在魔术师所在的战场,不偏不倚地从神父背后捅穿了他的心脏。
“——”
前一秒还生龙活虎、意气风发的迪尔波里转眼间便凄惨地口吐鲜血,在一阵听不真切的呻·吟声之后倒地不起。
污浊血腥的环境里,闪耀着洁白光芒的圣枪从已经气绝的敌人尸体上自动回到Lancer手边。
“呼……得救了……”
暂时离开Saber的Lancer担忧着朋树,他的实体在捂着胸口额头直冒冷汗的Master身边现身了。
“没事吧?”
“哈,多亏有你。”
近在眼前的Lancer的枪杀死敌人的恐惧感,到现在还笼罩着他。那无情的杀意带给朋树的震撼远超上一次净化僵尸的战斗,就连刚才三名Servant之间的比拼也无法与之相比。
朋树担忧的眸子里满满地盛着解救了自己一命的Lancer的身影,近距离目睹对方身上的创伤让他揪紧了心,而Lancer并没有在意。
看着已经像块破布一样被打倒在地失去生命迹象的神父,埃尔梅罗二世转动了一下眼珠,好像忽然想起些什么。
“如果神父死去的话,他对Archer施以控制的那枚令咒效果也该解除了吧。”
一边说,一边赶紧望向另一端战场的男人视线突然停滞了。
“那个持双剑的Servant——他是?”
顺着埃尔梅罗二世的手指看过去,朋树连忙解释道:
“Berserker被消灭后,我向您提到过的那个Saber就是他。真身是凯尔特的英雄迪卢木多·奥迪那。对这名英灵的援助很惊讶吗,阁下?这也难怪。我和Lancer也是第二次见到他。”
“……”
目光触及Saber时,失语的男人不禁呆住了。和记忆中的模样略有偏差,主要集中在服装和武器上。可是那张脸,那身姿,无疑是自己曾经亲眼见到过的。曾在以往的圣杯战争中出现的Servant——当时自己还和那位王在一起。
埃尔梅罗二世遥望战斗中的Saber与Archer——那两位不止被召唤到现世一次的英灵,看得入迷。
Lancer被叫走后,和圣枪的间隔距离一下子拉大的Saber感到身上的剧痛加重了。
虽然他依然顽强地与Archer对抗着,但不可否认的是,当他以两把剑杀掉对方三条命之后就再无建树了。被Lancer与Saber合力取走六条命的耻辱一定要洗刷掉,不还以颜色是绝不能罢休的。Archer咆哮起来,此时的他是以自己的意志在战斗。
“完全让人拜服了。现在这情况,真是有力也没地方使啊……”
“别说笑了Saber。我马上让你再也提不起剑!”
Saber完全同意Archer的话,如今的自己不过是靠着最后一点力气顽抗罢了。自己显露出来的颓势,其中包括他的剑即使能够无限制地释放威力,也已经无法伤到对方了。
根据Archer宝具的特性,距离越远越危险,能够限制敌人宝具破坏力的近距离战是最保险的。因此他用全力紧贴着敌人,让他得不到施展宝具的机会。可是Saber身负重伤,导致剑失去了灵活性,移动的速度也在不断下滑。Archer如凶兽般粗野的进攻,他已无力应对了。
即使这样Archer也毫不留情,伴随着凶狠的气势甩着斧剑。接下来的一击堪称绝技,这一击作势要把Saber的身躯切成两段——
但是,挥砍下来的斧剑并没有打中Saber。
灰色的巨汉,其魁岸的身体被数颗魔弹逼退。虽然他及时跳开,但右大腿仍然被突然倾洒而下的火球击中,伤口附近的皮肤散发出焦味,烧了起来。
Saber吃惊地仰起头朝挽救了自己的魔弹扔过来的地方看去。
——对三名Servant和两位魔术师而言并非没有预料到的敌人出现了。
Archer顺势在地上打了一个滚,把逐渐向其他部位扩散的火焰迅速扑灭。随即他伸长脖子,盯准了那个漂浮在半空突然袭击自己的敌人。
白雪般的卷发和一尘不染的法衣。
“那是——?!”
朋树尖叫一声,他身边的Lancer和埃尔梅罗二世纷纷皱眉仔细地凝望着。
Archer刚看清楚,就在这时,Caster抬起左手的瞬间,虚空中陡然出现的魔术飞弹已经纷纷铺展开来。三十发、六十发、九十发……火红的魔弹如棋盘一样散布着,发出夕阳烧遍天际的辉光,星罗棋布地淹没了整个天空。
这光景简直令人咋舌。Saber一眼就看到了被红色群光映照得满脸通红的Caster冰冷的脸庞。
不给敌人任何机会,暴风雨一般倾泻而下的轰炸已经开始了。
密集交错的火雨怒吼着朝Archer逼近,接连不断地蹂·躏着每一寸肌肤。在轰炸的时候数量又翻倍了。Caster不计后果地任意浪费魔力的举动让所有的人都看傻眼了。
和Archer一样身处于战场的Saber,面对的是Caster狂轰滥炸的攻势,但他不动如山。需要让Archer拼死躲避的魔弹之雨,在Saber跟前就像脆弱的雪花片似的,对具有A级【对魔力】的他而言根本形成不了威胁。
没有任何悬念,一轰而下的火焰弹击中了Archer。女魔术师普通的魔术攻击都具有A级宝具的威力。场外的三人屏息凝神地注视着魔弹如群星般纷落而至,在它们的淫威下,灰色大汉还没来得及发挥出自己的弹跳力,便像一团不规则的泥巴一样烂在了地里。
敌人已被切实地消灭掉了。Caster飞身来到Saber身边,用冰蓝色双眸投放出来的渗人视线紧咬着他。
“我才离开这么一会儿,你就把我的嘱咐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你忘了支援Lancer前答应我的事了吗?!”
英灵迪卢木多是一个传统的好人,温和忠诚隐忍,呆在这样的男人身边应该会很有安全感吧。可事实上Caster从他这边得到的却是担心受怕。
要不是她感应到Saber濒死的气息及时赶来这里,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他。
“很抱歉,我……我被敌人拖住了。”
Saber早就懊悔不已,吞吞吐吐地说着。但他不走的心,也许包含着对Lancer圣枪将自己看做战友后施予的祝福之光所带来的庇护的报答之情吧。Saber低着头紧接着说:
“Archer有十二条命,他马上就能复活。我的主人,此处很危险。”
“还剩下几条?”
Caster抓住了要点,询问着。以Saber的实力再加上Lancer,她也很奇怪为什么他们到现在都没有解决掉Archer。原来是因为这个吗——
并不知道答案的Saber沮丧地摇了摇头。
“那就撤退——”
Caster没有任何拖延地立即说道。
“Master……”
“少废话!这是命令!你想要旧伤未愈的我跟你一起陪葬的话,就不听我的好了!”
“……”
不得不放弃坚持和辩解的Saber无奈地朝Lancer所在之处投去致歉的一瞥后,垂下肩膀,就这样灵体化消失了。Caster的身前传来咕咕咕的喘息声,这时候,Archer新生的躯体已经免疫了她的魔术攻击并完成修复,重新站了起来。
然而他的面前已经看不到敌人了。
Caster不可能蠢到呆在地上和Archer正面相拼。她灵动的身形轻盈地瞬移到半空,那里是Archer在没有落脚点的情况下不可能抵达的高处。
撤退之前再要他一条命。抱着这样的决心,Caster从左臂取出龙术士神杖。
身披白与金的古典长袍的女性英姿深深烙入了暴躁的Archer的眼中,那双沉淀了无数怨念的眼睛燃起刻骨的恨意,这股恨意使他大声喝叱:
“Caster———!!!!!”
听到他的吼声,白发女子不为所动,平静地举起了法杖向下挥动。
她周身的火光顿时让那个可憎的身姿更引人瞩目了。
那个英灵,那个和Assassin一起策划谋害白尔罗斯的英灵——终于让我见到你了!
如果说参加圣杯战争的Servant都有愿望,那么Archer依旧留在这片战场的唯一愿景,便是亲眼目睹杀死小主人的凶手在自己手上死去!
「杀光所有Master和Servant」——这道命令早已在迪尔波里死去的那一瞬过期了,Archer不再受到令咒的强迫。现在,是他以自己的心愿去拼杀去复仇的时候。
“仇敌在前,定当振臂,射此一箭!我将不负弓兵之名!死吧,给我葬身于此吧!Caster——!!!”
Caster以全力一击回应Archer的嚎叫。
解脱束缚的龙之因子加速成形,化为一道闪光凝聚于杖头。喷涌而出的这道怒焰奔流拟似巨龙的吐息,卷起巨大的扇形漩涡,冲击并焚毁一切。
Caster开始了戏耍敌人般的攻击。她的神杖即将烧尽Archer的身体,而她自己则位于远离Archer的安全位置。敌人没有任何报复的可能,自己是没有后顾之忧的。
可是,她或许算错了一点。Archer的箭离敌人太近反而不好办。她或许应该想到自己面对的英灵是弓兵,也许海格力斯总是提着斧剑与敌人近身战斗的习惯使她淡忘了这一点。
黑檀木制成的大弓出现在Archer粗犷的掌中,沾染了许德拉毒血的毒箭瞄准了敌人。狙击处是两眉之间、咽喉正中和左胸心脏。充分暴露在射程之内的Caster不可能避过。
“射杀——百头———!!!”
Archer射箭的速度简直比之前打中她的Ruler的攻击更上几层楼。Ruler宝具的威力也完全不能与此相比。
一道激光朝下,另一道朝上,互相撞击在一点然后吞咬着撕扯着彼此。
其结果是【射杀百头】穿透了【撒拉弗之灰烬脉冲】层层的火焰,但——后者燃烧着魔力的龙焰浓度过于厚重,面积太广,仅靠相对狭小集中的点射根本无力阻拦它的侵略。
“啊………”
身处在高空的Caster纤细的身躯被Archer的九连击完全地命中了。当九次射击全中时便是她的终结。作为具现化于世的必需品——Caster身上魔力的每一个构成分子都在溃散。而在她消失的瞬间,无法抵消的红炎也完成了对敌人的必杀。
整个躯干仿佛被扔进了滚烫的岩浆,猛烈的灼烧感从Archer身体外部炙烤着他,烧得他全身的皮肤红肿起泡发烂。
神杖的力量,勉强击垮了Archer两条命。他所能复生的次数仅剩下三次了。
同归于尽吗?!
在场的众人哑口无言。
不,显然易见的是——在那两个彼此宝具力量成功击中对方并且将对方彻底吞没了的Servant之间,Archer仍未死去。
悉数暴露在怒焰之下几欲成灰的巨汉,终于花了一点时间再次以无伤之姿昂然站立起来。周围一片火海。Archer怅然若失地凝视着Caster身形雾散淡去的高空,好像要将那一幕深深烙印在心底似的,良久良久,一直一直看着。
随后,他将视线转向停车场外的三人和属于自己主人的那具尸体,向他们走近。他的眼神失去了令咒支配下的那股戾气,也没有面对Caster时候的仇视。英灵的双眼带着忧郁、悲伤和释然,竟显得柔和无比。
Servant们接二连三地登场又一个一个退场,如今只剩下复活的Archer和朋树、埃尔梅罗二世身边的Lancer。
“Archer……醒过来了吗?”
朋树紧张地嘀咕着。
陷入沉默的双方平静地看着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