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三小姐厉害!”竹心被金鎏得意的样子逗笑了,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金鎏得意的笑眯了眼,挽着竹心的手便往外走,道:“东西我也找到了,便不在这里给姐姐添乱了,叫上碧玺我们也该回去了。”
“三小姐过来连口茶都没有喝呢!”竹心笑着看了佳琴手中的茶水一眼,道。
“又不是来做客的,喝什么茶啊!”金鎏笑着挥了挥手道,看了佳琴一眼。
是啊,哪有给做贼的倒茶的啊!佳琴心中暗自腹诽,正要跟着她们出去,却感觉金鎏塞了个什么东西到自己的手里,还没有来的及看是什么,便听金鎏转头对她道,“对了,瞧我把老太太屋子里的罗汉床给弄的,佳琴,你整理一下再出来吧,我们在外面等你。”
“看三小姐说的,这是奴婢该做的,哪能让佳琴妹妹做这些。”竹心忙道,转身要拦着佳琴。
金鎏却拉住了她,带着她往外走,道:“是我弄乱的,就让她去弄吧,反正又不是什么累人的活,她一会便弄好了,姐姐还是带我去你屋里找碧玺吧!”说着金鎏便拉着竹心出了门,出门之前还不忘对佳琴挤了挤眼,朝拐角的地方看了一眼,这才笑嘻嘻的拉着竹心出了屋。
一盏茶功夫后,金鎏便带着碧玺和佳琴回了屋,栀子正在屋子里描花样子,见状赶紧迎了过去,不满的道:“小姐,你们上哪玩去了,奴婢不过是收拾一下东西送回厨房你们便不见了!”
“玩什么啊,都快吓死我了!”佳琴瞪了栀子一眼,拍着胸口,对金鎏道:“小姐,你到底道老夫人的屋子里拿什么东西去了?方才竹心姐姐来的时候我都快吓死了,若是被她发现可怎么是好!”
“不是没发现吗?我晓得你机灵。”金鎏嘻嘻的对佳琴笑了一下躺倒在软榻上,她也是松了一口气了,好在今日留在正屋的不是精明的竹月,而是有些小迷糊的竹心,要不今日她还没那么容易蒙混过去,不过好在她还是看到那封信了。
“那是,跟着小姐,不机灵也得机灵。”佳琴没好气的说道,接过门口小丫鬟送上来的茶,转手放在金鎏身边的红木小几上,“不过这种事小姐以后还是别做了,要不奴婢真的会被你吓的心都跳出来的!”
“这个我可不敢保证!”金鎏撇了撇嘴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可是小姐真的到老夫人屋子里拿东西了?”碧玺忙追问道,“若是被老夫人发现,便是竹心也会联想到今日之事,必定会告诉老夫人的。”
老夫人不在的这段时间只有金鎏去过老夫人的房间,还故意支开了竹心,便是傻子也会怀疑她在搞什么鬼吧!
金鎏却毫不在意的摇了摇头道:“我可没拿老太太的东西,只是借东西看了看,然后又让佳琴放回去了,不信你问她。”
“小姐说的是那封信?”佳琴没等碧玺问话,便开口问道,点了点头道:“那倒是放好了,应该不会被人发现才是,不过小姐你为何要偷看老夫人的信?”
“因为那封信上写的事情,是关于我外祖父的。”金鎏开口说道,脸上嬉笑的表情不见,眉头也微微的皱了起来。
碧玺转头看了佳琴一眼,又看了看栀子,见她们都是一脸不明所以的样子,也不再问了,毕竟主子家的家事,她们这些做奴婢的是不能多问的。
许是因为白家老夫人的挽留,老夫人当天并没有回来,而是让人回来报了信,说是要明日下午用了午膳才回。
金鎏正好不用去请安,跟茹夫人一起用了晚膳后便回了自己的屋子,把碧玺等人都打发了出去,一个人坐在屋子的书桌前回忆那封信上的内容。
虽然匆忙,她还是把那封信从头到尾都看了一遍。信应该是青州知府钱大人的上级写给他的,整封信除了一开头督促他要勤勉意外,后面几乎都是在说她外祖父何公甫,信上的意思是,新帝登基,正是用人之际,何公甫才高八斗,朝中有不少官员都受过他的教诲,若是他能入朝为官,必能得到皇上的重用,让钱大人想办法说服何公甫入朝为官。
……
“这是青州知府钱大人给我的,钱大人是你爹生前的至交好友,他打听到那老家伙的脾气,晓得请不动他,又晓得我们家和何家的关系,所以才把这封信给了我,我也就是拿到了这封信,才想到要上京城来的。”
也不尽然,以前他犟是因为他无欲无求,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终有一日会从那乌龟壳里钻出来的,只是到哪一日,他能否帮你这个半子,便要看何茜那边了。”
……
老夫人那日跟大老爷说的话在金鎏耳边响起,她嘲讽的一笑,拿起砚滴在砚台上滴了几滴清水,持起墨条在烟台上慢慢的磨了起来。
她就说老夫人是个老狐狸,不会平白无故的对她们母女这么好,原来关键就在她外祖家。老夫人是看准她外祖父会因为某种原因出仕的了,而且还会成为新帝的新宠,只是现在时机未到罢了,等到她外祖父入朝为官,那他们金家便又能靠着大老爷的另一位夫人飞黄腾达了!金鎏皱着眉头暗想,老夫人之所以没有把这件事跟她和茹夫人明说,之所以没说,想来是准备用这几年的时间好好的安抚一下她们母女,弥补一下金家以前对她们的伤害,让她们不要以为她是有所图才对她们好,然后,再让她们心甘情愿的为金家付出一切吧!
果然是个老狐狸!金鎏哼笑了一声,手一松,把墨条搭在烟台边上,伸手取了一支狼毫笔,在砚台里吸饱了墨,然后在面前的白纸上画了一只尖嘴大尾巴的狐狸。
可是白老夫人为何这么笃信她的外祖父一定会答应出朝为官呢,毕竟先帝也曾几次三番派人去请他,却一直没有成功,还宁他隐居山林之中,可见他不愿当官的决心有多大,难道是她露了什么吗?
金鎏把狼毫笔往笔架上轻轻一放,单手往书桌上一撑,下巴压了上去,她外祖父何公甫能为了什么入朝为官呢?老夫人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金家,难不成他外祖父也是?这么说便应该是为了她的彦表哥,何祖彦了!
金鎏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想了想又垮下了肩膀,她记得茹夫人说过,何祖彦今年十六,以何公甫的教学水平,何祖彦明年该是要进京考科举的。可若真是这样的话,那他早就应该想她三叔金鞠沅一样,年前便来了京城了才是,这样不仅能在京城备考,还能熟悉一下环境。可是老夫人那边一点消息都没有,可见何祖彦今年是没打算靠科举的。
会造成这种原因的,除了何祖彦学识不够外,便是何公甫没打算让他考功名了,若是这样的话那何公甫自然也不会为了孙子入朝为官了。
那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金鎏觉得自己的脑子越来越乱了起来,伸手挠了挠头,却觉得越挠越痒,索性把栀子唤了进来,道:“去给我打水来,我要洗头发。”
“现在已经很晚了,小姐这个时候洗头发,若是不干的话明日起来小姐会头疼的。”栀子不知道金鎏这突然唱的是哪一出,忙开口道。
“我不管,我就是要洗头,痒死了,这么痒要我怎么睡?”金鎏烦躁的道,动手把头发拆了开来。
“小姐想洗头便洗把,一会咱们帮着绞干便是了。”碧玺听见动静也走了进来,见状对栀子道:“你去打水,我来帮小姐把头发打散了。”
“好吧。”栀子无可奈何的应了一声,转身便要往外走,金鎏却又唤住了她。
“等等,你……”金鎏上下看了栀子一眼,自从跟着茹夫人和她出了西偏院以后,因为伙食的改善,栀子这个原本瘦弱的小丫头便开始像吹气球一样的胖了起来,原本金鎏还没有发觉,今日一看她的腰带,她才感觉出来,道:“你的腰带是不是系的太紧了些?松一松不会舒服一些吗?”
栀子也正在为自己的身材发愁,腰带系的这么紧,就是为了显出自己的腰身,见金鎏这么一说,她的连一下子绿了起来,看了金鎏一眼道:“奴婢觉得这样很舒服,奴婢的腰本来便这么细的。”说完嘴一撅抬脚走了出去。
“噗嗤!”栀子一走,碧玺才忍不住笑出声来,一面为金鎏打散一头乌黑油亮的长发,一面对她道:“小姐又何必打击栀子呢,她啊,现在是又管不住自己的嘴,又为自己的身材烦心,系紧腰带只不过是为了安慰自己罢了,奴婢们都不说,只当作没瞧见,小姐今日却故意点穿了她,也难怪她要怪小姐了。”
“我是不想她自欺欺人,然后自寻烦恼!”金鎏也笑着说道,突然一愣,脑海中有一个东西一闪而过,差一点她便能抓住了,可是却就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小姐你没事吧!”碧玺见金鎏的脸突然皱了起来,像是在努力向着什么,忙关心的问道。
“别说话,让我想想,我一定想的到的,你先出去!”碧玺话音刚落,金鎏便摆手道,眼睛依然紧紧的闭着。
“那洗头……”碧玺刚说了几个字,见金鎏把耳朵都捂了起来,莫名其妙的摇了摇头,转身走了出去。
“刚刚脑子里闪现的是什么呢……是什么呢……”金鎏口中喃喃说道,又把刚才自己和碧玺、栀子之间的对话想了一遍,突然眼睛一睁,脑子里登时一片清明了起来,她终于想起来了,原来她想到的就是何公甫隐居山林的心情,和栀子用腰带束紧腰部的心理是一样的啊!
栀子想变瘦,又管不住自己的嘴,所以干脆用腰带紧紧的束住腰部,来安慰自己,证明自己的腰身并不粗;而何公甫则是想当官的,之所以先帝的时候没有入仕为官,或许是想试一试先帝的诚意,结果先帝的诚意是有的,而让他没想到的是,他也因拒绝先帝几次三番的招募而名声大振了起来。名声大过命,这是儒生的通病,有了这样的名声,他便是想当官也不好去当了,总不好让人觉得他之前不过是做做样子,自抬身价吧!于是最后只得隐退山林,一来让先帝死了招募的心,二来也是让自己死了当官的心了。
“这老爷子,也真是够可以的,没事找事,最后还把自己给憋屈的!”金鎏自言自语的说道,想通了这件事,她也长出了一口气,难怪老夫人说何公甫迟早还是要入朝为官的,因为她早就看穿他当官的心一直就没有死过,只不过是在等一个合适的契机罢了。
不过也是,若是真不想当官,为何还要为自己的儿子不愿意考取功名而生气的要断绝关系呢,连他自己都不想当官了,难不成还要逼着自己的儿子去当官吗?真是个可笑的老头子!
只是这个契机到底是什么呢?
金鎏的脑袋又开始疼了起来,随手拿起已经有些干了的狼毫笔在砚台里浸了浸,稍一思索,在画着狐狸的白纸上写下了几行字,写完一看觉得这几个字还写的不错,暗自得意了一番,索性在下面署上了自己的名字。
看着属了自己名字的白纸上的字和画,金鎏突然觉得有些成就感,毕竟她今天终于摸清了老夫人对她和茹夫人好的真正原因,又把何公甫的心思摸了个七八分,算是她传过来这么长时间最有成就的一天了。
“这样也差不多了,反正那个契机还不晓得什么时候出现,明日还要迎接老太太回府呢,我还是上床睡觉吧!”自言自语的说完,金鎏也懒得再把丫鬟们唤进来服侍了,轻轻把桌上的灯吹熄,凭着院子里的光走到床边,伸手把碧玺早就放进被子里的汤婆子拿了出来,脱掉身上的衣裳,钻进被窝里睡觉了。
因为心头的事搞清楚了一大半,被子又暖和,金鎏刚躺倒床上,很快便进入睡眠。
融雪的夜晚格外的安静,没有夏夜闹腾的小虫,也没有芙蓉苑里的蛙鸣,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已经睡着了一般。
月亮悄悄的从东边的天空滑入西边的天空,挂在还没有发芽的树枝,树枝的影子接着月光投射的窗户上,轻轻的摇晃着,突然一个人影出现在金鎏屋子的后窗,一阵轻响,窗户被打了开来,一个人影身手矫健的跃入房间,凭着轻微的鼾声看了一眼床的方向后,视线落在靠窗的书桌上,像是被什么吸引,走了过去,拿起桌上一张被任意涂鸦的纸,借着月光和对面窗外透进来的微光看了看,嘴角一勾,把它收入怀中,然后慢慢的走近床边,低头看着床上酣睡的人。
时间慢慢流逝,床边的人一动也不动的站着,床上的人却像是被视线所扰,嘤咛了一声翻了个身,猛然看见床边站着的人,吓了一跳,顿时睡意全无,张口正要叫,那人的动作却比她更快,迅速的捂住了她的口鼻。
“嘘,是我!”那人用低沉的声音在金鎏的耳边轻声说道。
金鎏一惊,这样的声音,还有身上特有的气息,让她认出了眼前的人,知道自己不会有什么危险后,慢慢的拿下那人的手,轻唤了一声,“王爷?”
“嗯。”秦之翦应了一声,放开金鎏,顺手扯过被子盖在她的身上,才慢慢的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望着她,道:“我刚从宫里出来,有句话想跟你说,说完便走。”
“王爷大半夜的跑来,就是为了跟我说句话?”金鎏一脸诧异的抬头望着秦之翦,黑夜中,从她的角度抬头望着,显得秦之翦的身形特别的高大,也让她想起自己才不到十岁,一个二十几岁的大男人,半夜跑进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女孩屋子里,应该不算是私会吧!
秦之翦定定的望着金鎏没有说话,半晌才点了点头,道:“开春后,我便要奉命去西北镇守,三年内不会回来。”
“要去这么久!”金鎏下意识的说道,见秦之翦的眼里似乎闪过一抹流光,愣了一下,喃喃的道:“所以……怎么样呢?”
秦之翦却突然俯下了身子,脸贴脸的望着金鎏,道:“所以,你快些长大,不许出半点差错!”
“啊?”金鎏闻言愣愣的望着秦之翦,感觉他温热的鼻息喷在自己的脸上,痒痒的,一直痒到心里,似乎明白了秦之翦的意思,又似乎不明白,忽闪忽闪的眨着明亮的大眼。
秦之翦的视线在金鎏的脸上慢慢的巡视了一圈,落在嫣红微张的唇瓣上,目光一凝,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大手在她柔软的发顶上揉了揉,转身朝窗边走去,迅速的翻身出去,带上了窗户。
金鎏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呆呆的望着紧闭的窗户上的那一抹人影,直到窗外人影一闪,才反应过来,迅速的下床奔到窗边,开窗朝外面看去,却早已不见秦之翦,只有漆黑的夜和西边天上一弯明月。
失望的关上窗,金鎏才又回到了床上,可是经过秦之翦这么一闹,她已经一点睡意都没有了,方才发生的一幕幕就像是电影一样在她脑海中回放着,秦之翦温热的呼吸和身上好闻的带着冰冷气息的青草香还萦绕在她的鼻尖,久久挥之不去,她想起就在秦之翦望着她唇瓣的那一秒,她还以为他会吻她,可是他却站起了身子,还摸了她的头。
摸了她的头?这算什么啊!金鎏抱着被子懊恼的翻了个身,满心的怨怼!既然把她当小女孩,那又为何半夜跑来跟她说什么要走的事,就算他白天没空来知会一声,他堂堂的镇北王秦之翦要领兵去西北,走的那日还不万人空巷相送,到时候她不想知道也知道了,犯得着让他跑这一趟吗?搅了人的好梦不说,还让人半夜睡不着了!
又翻了个身,金鎏用被子紧紧的裹着自己,只露出一个小小的头颅,终于感觉暖和了一些,睁眼睛盯着天花板,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隐约听到大厨房的那只大公鸡打鸣的时候,她才迷迷糊糊的睡着。
等金鎏在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大亮,阳光透过窗棂照进屋子,碧玺已经进来看过几次,见金鎏终于睁开了眼睛,忙走了进来,道:“小姐你可醒来了,茹夫人都命人来问过你几次了,你若是再不起来,顾及茹夫人一会便要亲自来了。”
“娘找我有事吗?”金鎏问道,坐起身任由碧玺把半旧的藕荷色夹袄披在自己身上。
“小姐昨儿个不是病了才没有跟老夫人去是非庵吗?茹夫人让人来看看你病好了没有。”碧玺从衣柜里拿出一套新衣裳道,“今儿个老夫人回来,小姐穿这身吧!”
“嗯。”金鎏应了一声,抬眼去看碧玺手上拿着的衣裳,余光却瞄到了她身后的窗户,猛然想起昨晚的事情,像是做梦一样,一点也不真切,她下意识的问碧玺,“昨晚你可听见什么动静了?”
碧玺一面帮金鎏穿衣裳,一面想了想道:“除了大厨房的那只大公鸡叫,奴婢倒是没听见什么动静,小姐是不是被那只大公鸡吵着了,奴婢一会便去跟大厨房说,让他们把那只鸡宰了,给小姐煲汤喝!”
“除此之外便没听见什么声音了吗?”金鎏低声问道,碧玺昨晚值夜,就睡在外间,若是她什么也没有听见,会不会真是他在做梦?一阵失落的感觉笼罩在金鎏的心头,原来只是一个梦,她就说嘛,秦之翦怎么会半夜跑到她屋子里来,还说了那么莫名其妙的话。
“小姐说什么?”碧玺没有听清她说的话,抬头看着她,见她脸色不郁,忙问道:“小姐怎么了?”
“没什么,我是说那只大公鸡真讨厌,扰人清梦,一会你让大厨房让人把它做了,也别煲汤了,做只烧公鸡吧!”金鎏也不知道在生谁的气,撅着嘴说完,趿上鞋子,朝梳妆台走去。
碧玺莫名其妙的看着金鎏的背影,狐疑了一下,也跟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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