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千里在政局上一直与巫祝不对盘,哪里能让自家的人去求巫祝帮忙,当即便道:“那便让这个姑娘为我诊治吧。”
慕容夕走上前去,替乔千里把脉,他的脉象阴寒,体内聚集了湿气,这些都是长期生活在边疆聚集起来的毛病,说大不大,但是说小也不小。
只是古人因为医疗条件方面的限制,风寒之症如果不根治,很容易就落下病根,甚至体质虚弱的,还有可能因为此病命丧黄泉。
慕容夕收回了手,乔千里对着她道:“如果是寻常的药方就不要开了,也治不好。”
楚圩在一旁不满道:“将军怎么可以如此说话,生了病当然要吃药。”
乔千里却是嫌麻烦,他自小便开始练武,青年时期从未生病,只是现在老了,体质不如以前了,可是他前半生鲜少喝药,你让他的后半生抱着药罐子一起,他肯定是不愿的。
慕容夕在旁道:“老将军的病,光是喝药好的慢,我还要替老将军扎针才行。”
“扎针?”
楚圩从来没见过用扎针还能治病救人,很是疑惑:“这扎针怎么救人。”
慕容夕突然发觉自己真是每到一个国家就要解释一遍关于这个针灸问题,她细细说道:“这和普通的针扎入皮肉不一样,那只会有痛感,而我的针是扎入经脉当中,能够活血通气,老将军也不必吃上那么多的药。”
楚圩伸出手:“姑娘之前说我也有病症,不如先拿我一试。”
这样做,一是乔家怕慕容夕另有所图,二是乔千里是大越的战将,他们时刻都要谨防着有人会来行刺他。
苏幼清上前:“你们这是不相信我。”
慕容夕拉住她,对这个楚圩笑笑:“也好,我看大人的病也是不宜久托,我先给大人诊脉。”
楚圩的脉象大而软,命门火衰,脉沉迟,舌苔淡白,这些都是阳虚的表现,与之前慕容夕看他时的判断没有太大的错误。
“大人这病,短时间很难痊愈,只有一步步来。”
楚圩笑笑:“我这病已经有十余年左右,我已经不急了。”
“那好,现在我为大人施针,双补脾肾,温阳固涩。请大人脱去外衣和中衣,着里衣便好。”
“这……”楚圩看了看房间里的众人,要他在这么多人面前脱下衣服,他的老脸还真有些挂不住。
苏幼清还是为出阁之人,在这站着觉得甚为不妥,于是便道:“那我先出去等候。”
楚圩点点头,让下人都出去,屋内只剩下乔千里,楚圩和慕容夕。
楚圩咳了咳:“姑娘请转过身去吧。”
“好。”慕容夕背过身,将针放在火上微烤,乔千里看着她的面容,眼神复杂,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楚圩脱了衣服坐在榻上,慕容夕向他的关元,气海,神阙依次扎去,因为这些位置都靠近私密,慕容夕倒是觉得没什么,倒是楚圩觉得很是尴尬,脸一直转向别处,神情有些不安。
乔千里看着笑道:“早就说你该来军营里锻炼,你看人家姑娘都是一派淡然之色,你害羞个什么劲。”
慕容夕看了楚圩一眼问道:“大人原来不是军营中人。”
楚圩微微蹙眉:“你怎么就会认为我是?”
慕容夕笑笑:“我以为乔家的儿女都是争战沙场的,不过现在看来是我想岔了,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选择。”
乔千里听出慕容夕语气里的意有所指,问向她道:“幼清在苏府可过得好?”
“将军想听真话?”
乔千里发笑:“我要你的假话来做什么?”
慕容夕捻了捻针:“因为有可能我说真话,将军认为是假话,我说了假话,将军反倒是认为是真的了。”
乔千里挥手道:“别卖关子,直说。”
慕容夕拔出了针,转身对着乔千里道:“不好,一点也不好,柳察昭善妒,苏幼清在苏府没有过过一天小姐的日子,常常受到府中下人的苛待,而且柳察昭现在已经在谋划将苏幼清转送给一个侍郎做小妾,将军认为,这样的日子,过得好吗?”
楚圩看了沉思的乔千里一眼,对着他道:“我也见过苏怀民一面,他不是不明是非之人,幼清如果真的在府中受了这些委屈,他不会坐视不理的。”
慕容夕就知道楚圩和乔千里不会相信,毕竟苏怀民在外的形象一直很好,忧国忧民,谁能想到,他对家务事是从来没上过心呢?
“大人可以不相信,可是你们是最熟悉苏幼清母亲乔蓁的人,她性子刚烈,早就说过千难万难都不许苏幼清回来找你们,她一直谨遵母训,若不是这次她的力量太过微弱,她是定然不会来求你们的。”
楚圩穿上自己的衣服,乔千里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把苏幼清叫进来。
此时苏幼清正在外面等候,看见楚圩出来了,神情含着复杂,也不敢多问,只能跟着进去。
乔千里看着她,语气严厉道:“你此次来将军府到底是为了何事?”
苏幼清看向慕容夕,慕容夕走过去轻声道:“实话实说。”
苏幼清点点头,提起裙摆跪下,先给乔千里磕下三个响头:“这是幼清多年来未能尽孝欠下的。”
她这三个响头的声音,已然磕软了乔千里的心。
苏幼清接着道:“今日幼清前来,不是为了让乔家给什么荣华富贵,幼清只是想让老将军帮幼清查清生母的真正死因,多年来,母亲一直忍让,但那柳氏却不肯放过母亲与我,只恨我的力量太过薄弱,无法为母亲沉冤得雪。”
乔千里虚了虚眼:“你说这么多,可是有证据?”
苏幼清咬着唇摇头:“没有,母亲逝世的时候我还太小,没有证据。”
没有证据,凭着苏幼清这一句话,乔千里也不可能就这样断定乔蓁的死是有人毒害,更不可能就直接说是柳察昭做的,然后让苏幼清利用自己的力量去对付他。
苏幼清不仅仅是为自己的母亲昭雪,也是为了自己,她有自己的私心,这话就不能全信。
慕容夕看着乔千里迟疑的眼神,立即道:“我知道让将军相信我们很难,可若是我们能找到柳察昭谋害乔蓁的证据,将军是否会相助我们。”
乔千里朝着慕容夕一笑:“你能找到证据,我自然会帮你,无论如何,幼清都是我的外孙女。”
慕容夕碰了苏幼清一下,苏幼清心神领会道:“幼清谢过外祖父。”
乔千里示意他们先起来,他对着慕容夕道:“你的医术很是不错,我生病的期间,就牢你费心了。”
“将军客气了。”
慕容夕转而看向楚圩:“大人要是不忙,我以后也可与老将军施针的同时,为大人诊治。”
楚圩当然是求之不得,他的病看了许多大夫也没好,自然是希望能有人帮他医治的。
“那就多谢姑娘了。”
几人客气一番之后,慕容夕就和苏幼清退了出去,楚圩看着二人的背影问着乔千里:“刚刚看将军的神情,很是不自然,可是觉得有什么问题。”
乔千里摇摇头:“幼清是蓁儿的女儿,这个不能否认,她的长相是我们乔家的,但是论着脾性,我倒是觉得旁边的姑娘更像是蓁儿的脾性。”
楚圩替着苏幼清解释道:“幼清自小长在闺阁中,没有出过大门几次,不像蓁儿,从小就在军营里野,脾性自然是大不一样。”
谈论起乔蓁就是乔千里心中的痛:“你说她当初就算不嫁给宁离,也没有必要转头就嫁给苏怀民那种奸诈之人。”
楚圩安抚道:“当初是我们逼着二人逼的太紧了,乔蓁喜欢宁离,宁离确是心有所属,我们当初不知,可是他的心思却瞒不过蓁儿,蓁儿如此性子烈的一个人,自然是不愿意被宁离所看轻,只是那苏怀民装的一副圣贤之象,见着蓁儿没了我们的庇佑,转眼就娶了太傅之女,我看蓁儿的死,未必和那女人没有关系。”
苏幼清和慕容夕出了乔府,苏幼清着急起来:“已经相隔了这么久,我们还可以去哪里找证据,只怕所有的证据都被大夫人毁的一干二净。”
“雁过有痕,我不相信大夫人当年真的就能毁掉所有的证据,只要她做过,一定就会显露出痕迹。”
苏幼清想到另一种可能:“那要是,她没做过呢,或许我的娘亲真的就是那样病死的。”
时隔多年,苏幼清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唯一记得的,就是她的娘亲躺在病床上,睁着一双眼,宛若活死人的模样。
慕容夕对着这事情的原委就更是不清楚了,原来的猜测只是因为想要激起苏幼清的斗志,现在看来,这法子还是有点不靠谱,如果最后证明,乔蓁真的只是自己病死的,只怕苏幼清又会恢复到原来的状态。
慕容夕也无法向苏幼清解释了,对着她道:“现在还没掌握证据,说这一切都太早了,这样,你先回去,我去为他们买药,这件事情容我想想办法。”
事已至此,苏幼清也别无他法,只能点点头:“好吧。”